“媽，我們真的要去嗎？”我看著母親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

“去吧，遠舟，既然路過了，就去看一眼?！蹦赣H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緊張的樣子。

二十年了，她第一次主動提起要去爺爺家。

01

六月的陽光透過火車窗戶灑在臉上，我伸了個懶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綠色田野，心情格外輕松。剛考完大學期末考試，母親蘇婉清難得請了年假，我們決定來一次久違的母子旅行。

“遠舟，你看外面的景色多美?！蹦赣H指著窗外連綿的山巒，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芒。自從我記事起，母親就很少有這樣輕松的時候，她總是忙著工作，忙著照顧我，很少有時間享受生活。

“媽，為什么選擇去云南？”我好奇地問道。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想看看不一樣的風景，我們在城市里待久了，需要換換環(huán)境?！?/p>

火車在軌道上有節(jié)奏地顛簸著，車廂里的人們有的在睡覺，有的在聊天，氣氛很是悠閑。我看著對面座位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媽，你說爸爸現(xiàn)在在哪里？”我突然開口問道。

母親手中的礦泉水瓶微微一顫，她轉過頭看向窗外，過了很久才回答：“遠舟，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我就是好奇，畢竟我都二十歲了，從小到大你從來不和我談起他。”我試探性地說道。

母親的神情變得復雜起來，她輕撫著我的頭發(fā)，嘆了口氣：“你爸爸是個好人，只是我們不合適。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這是母親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父親，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我還是感到很珍貴。從小到大，每當我問起父親的時候，母親總是轉移話題，久而久之，我也不再主動提起。

“那他為什么要離開我們？”我追問道。

母親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她搖搖頭：“遠舟，有些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你只要知道，媽媽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

列車繼續(xù)向前奔馳，母親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我知道她又在想那些往事了，那些我永遠不知道的往事。

02

旅行的第三天，我們坐上了前往大理的大巴車。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男人，一路上給我們介紹著沿途的風景。車子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兩邊是連綿不絕的青山綠樹。

“不好意思，各位乘客，前面道路施工，我們需要繞路，可能要多走一個小時?！彼緳C通過話筒向車上的乘客通報情況。

車子緩緩駛入一條更窄的山路，路邊的景色變得更加原始自然。我正欣賞著窗外的美景，突然發(fā)現(xiàn)母親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媽，你怎么了？是不是暈車？”我關心地問道。

母親搖搖頭，小聲向司機詢問：“師傅，請問這是什么地方？”

“這一帶是青山縣石橋村，前面就是縣城了?！彼緳C隨口回答道。

母親聽到這個地名，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她緊握著座椅扶手，指關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媽，你到底怎么了？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蔽腋訐牧恕?/p>

母親沉默了很久，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最后小聲說道：“遠舟，這里離你爺爺家很近。”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我瞪大了眼睛看著母親。從小到大，我只知道父親的家在鄉(xiāng)下，爺爺還活著，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二十年來，母親以各種理由避免和林家的任何聯(lián)系，我也從未見過父親那邊的任何親人。

“真的嗎？爺爺就住在這附近？”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母親點點頭，眼中涌出了淚水：“你爺爺叫林國華，是個善良的老人。當年...當年我們離婚的時候，他還勸過你爸爸。”

車窗外的景色在我眼中變得不一樣了，這片土地突然有了特殊的意義。這里有我從未見過的爺爺，有我從未了解的父親的過往。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母親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我想...我想去看一眼你爺爺?！?/p>

我握住母親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汗水。二十年了，她第一次主動提起要去見林家的人，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母親的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那是期待，是恐懼，還是什么別的？我隱隱感覺到，這次意外的繞路，可能會讓我們發(fā)現(xiàn)一些改變一切的秘密。

03

我們在青山縣城下了車，母親打聽到去石橋村的路線。縣城不大，街道兩邊都是低矮的樓房，很有年代感。母親走在街上，不時地四處張望，仿佛在尋找什么記憶中的痕跡。

“二十年了，這里變化真大。”母親輕聲說道，“當年這條街上還有很多小攤販，現(xiàn)在都成了門面房?！?/p>

我們坐上了去石橋村的小巴車，一路上母親開始向我講述一些關于這里的回憶。

“我和你爸爸就是在縣城認識的，那時候他在縣里的建筑隊工作，我剛從師范學校畢業(yè)，被分配到縣里的小學教書。”母親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他總是騎著自行車來學校接我，那時候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聽著母親的回憶，我心中五味雜陳。這是她第一次和我分享關于父親的美好往事，我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甜蜜和懷念。

“后來你爸爸帶我來過村子幾次，你爺爺特別喜歡我，總是給我做好吃的。”母親的眼中閃著光，“你爺爺做的紅燒肉特別香，每次來他都要做一大盆。”

小巴車在村口停下，我們步行進入石橋村。村子里的石板路已經(jīng)有些斑駁，路邊種著各種農(nóng)作物，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幾只雞在路邊悠閑地覓食，一切都顯得那么寧靜祥和。

母親的步伐越來越慢，我能感覺到她的緊張。村子里的變化確實很大，許多老房子都被重新翻建，新的樓房拔地而起。

“蘇老師？真的是你嗎？”突然，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走了過來，激動地看著母親。

母親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張嬸，是我，蘇婉清。”

“哎呀，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回來看看？”張嬸拉著母親的手，上下打量著，“這是遠舟吧？長得真像他爸爸?！?/p>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像父親。

“志軒那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你們在城里過得好不好？”張嬸熱情地詢問著。

面對這些問題，母親顯得有些尷尬，她勉強笑著回答：“都還好，都還好?！?/p>

“你們這是要回老家看看嗎？國華老爺子一個人在家，肯定很想你們。”張嬸繼續(xù)說道。

母親點點頭，和張嬸簡單聊了幾句就告辭了。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母親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04

林家的老宅坐落在村子的東頭，是一棟典型的農(nóng)村兩層樓房，外墻貼著白色瓷磚，在周圍的房子中顯得比較顯眼。院子的鐵門是綠色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上的油漆已經(jīng)斑駁脫落。

院子里晾著一些衣服，有老人的藍色中山裝，也有一些看起來比較新的衣物。院子一角種著幾棵蔬菜，長勢很好，顯然有人精心照料。

母親站在門口，手幾次抬起想要敲門，又放了下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媽，既然來了，就進去吧。”我握住母親的手，想給她一些勇氣。

母親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那扇熟悉的木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院子里很安靜，只有微風吹動晾曬衣服的聲音。陽光透過院子上方的葡萄架灑下斑駁的光影，地上的水泥地面打掃得很干凈。

“爸，爸，您在家嗎？”母親試探性地喊了幾聲，聲音在院子里回蕩。

沒有回應。

母親指著左邊的房間說：“那是你爺爺?shù)姆块g，我們?nèi)タ纯础！?/p>

我們穿過院子，走向那間房間。房間的門是木質的，上面貼著一張發(fā)黃的福字，看起來應該是去年春節(jié)貼的。門沒有鎖，只是虛掩著。

母親的手停在門把手上，猶豫了很久。我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掙扎，仿佛這扇門后面藏著什么天大的秘密。陽光照在門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線，母親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那么孤單。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這一刻，我突然有種預感，推開這扇門，我們的生活可能就此改變。

05

母親輕輕推開爺爺房間的門，想看看老人是否在午休。

房間里光線有些昏暗，窗簾拉著，只有一絲陽光從縫隙中透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讓人感到壓抑。

床上確實有人在睡覺，一個消瘦的身影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怎么可能......”母親的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她捂住嘴巴，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我跟在母親后面走進房間，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