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老哥,你信我,這東西放我這,比放銀行還安全?!睂O立民握著周建國的手,眼神真摯得像一汪清泉。
周建國長舒一口氣,感覺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
可當他把畢生積蓄交到這位“知己”手中后,一個被遺忘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彈出的一條消息,卻揭開了一個讓他亡魂皆冒的真相。
那個瞬間,他才明白,有些門,一旦打開,進來的就不是人,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淵。
01
清晨六點整,床頭那臺老舊的“海鷗”牌鬧鐘,準時發(fā)出了清脆而固執(zhí)的鈴聲。
周建國(老周)的眼睛幾乎在鈴聲響起的第一秒就睜開了。
他沒有賴床的習慣,幾十年的工程師生涯,讓他的人生像一臺精密校準過的儀器。
身體的關節(jié)在初秋的微涼中發(fā)出一絲輕微的抗議,但他還是利落地坐起身,將薄被疊成了標準的“豆腐塊”。
這是部隊里養(yǎng)成的習慣,后來帶到了工廠,現(xiàn)在又延續(xù)到了退休生活中。
他穿上掛在床邊椅背上的舊汗衫和長褲,動作不緊不慢,每一步都帶著歲月的印記。
衛(wèi)生間的燈光是昏黃的,映出鏡子里一張溝壑縱橫的臉。
老周看著自己花白的頭發(fā)和略顯松弛的眼袋,沒什么特別的表情。
他拿起那把用了十幾年的牙刷,刷毛已經有些外翻,但用著順手。
漱口的聲音在空曠的房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洗漱完畢,他走進廚房,開始準備自己的早餐。
早餐很簡單,一碗隔夜的米飯,用開水沖泡,就成了泡飯。
再從一個小小的玻璃壇子里,夾出幾根自己腌的咸菜。
最后,他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雞蛋,放進小鍋里,添上水,開火煮。
在等水燒開的間隙,他拿起一塊干凈的抹布,走到客廳。
客廳的五斗柜上,擺著一個黑色的相框。
相框里,是他的老伴,笑得溫婉。
老周用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相框的每一個角落,連玻璃上的微塵都不放過。
“今天降溫了,你在那邊,要多穿點。”他輕聲說,像是在完成一個每日必需的儀式。
五年前老伴走了,這間屋子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擦完相框,又走到窗邊,給那幾盆長勢喜人的君子蘭澆水。
這些花也是老伴生前最喜歡的。
雞蛋煮好了,他剝開殼,泡在飯里,用筷子搗碎,蛋黃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
他就這樣坐在飯桌前,一口泡飯,一口咸菜,慢慢地吃著。
屋子里唯一的聲響,就是他咀嚼和碗筷碰撞的聲音。
吃完早飯,桌上的電話響了。
老周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兒子周遠。
他接起電話,聲音平穩(wěn):“喂。”
“爸,身體還好吧?”電話那頭傳來兒子略帶疲憊但依舊清晰的聲音。
“挺好。”老周回答,言簡意賅。
“錢夠不夠用?不夠我再給您打點?!敝苓h又問。
“夠用,你別操心,我退休金花不完?!?/p>
“那行,我這邊馬上要開個晨會,就不多說了,您自己多保重?!?/p>
“嗯,你去忙吧?!?/p>
電話掛斷了。
整個通話過程,不到一分鐘。
老周握著聽筒,在原地站了幾秒鐘,才緩緩地將它放回原位。
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如微塵般輕輕落在他心上。
兒子在深圳,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這是他的驕傲。
可深圳太遠了,遠到父子間的親情,只剩下這幾句公式化的問候。
他搖了搖頭,把這點情緒甩出腦海,開始了他一天的生活。
看報紙,去樓下公園散步,和幾個老伙計殺兩盤象棋。
生活就像一條平靜的河流,日復一日,緩慢而無聲地向前流淌。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到他生命的盡頭。
這天下午,老周正在午睡,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了。
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誰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打擾。
大概是社區(qū)來收衛(wèi)生費的吧,他心里想著,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門一打開,外面站著的卻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大約四五十歲,個子不高,微微有些發(fā)福,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
他兩只手都拎著東西,左手是幾樣包裝精美的水果,右手是一箱牛奶。
“請問您找誰?”老周警惕地問。
“哎呀,表舅!總算見到您了!”男人一開口,嗓門洪亮,熱情得有些夸張。
老周愣住了:“表舅?”
“是?。 蹦腥税咽掷锏臇|西往地上一放,騰出手來就想去扶老周的胳膊,“我是吳浩啊,您是我媽的表哥,我得管您叫表舅!我媽是王秀蘭!”
王秀蘭?
02
老周在腦海里費力地搜索著這個名字。
好像是有這么一個遠房表姐,幾十年沒聯(lián)系了,印象早已模糊。
“哦……想起來了?!崩现懿幌滩坏貞艘宦?,但并沒有讓開進門的意思。
“表舅,您看我,第一次上門,也不知道您喜歡啥,就隨便買了點水果牛奶?!眳呛菩χf,一邊說一邊就要把東西往屋里搬。
“不用這么客氣,人來了就行。”老周客套地阻攔了一下。
“那哪行!孝敬長輩是應該的!”吳浩不由分說,已經擠進了門,把東西放在了客廳的地上。
他自來熟地打量著屋子,嘴里嘖嘖稱贊:“表舅,您這房子真敞亮,地段也好,現(xiàn)在可值錢了!”
老周沒接話,只是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我媽前陣子還念叨您呢,說好多年沒見了,不知道您身體怎么樣。這不,我們公司正好在您這城市開了個分部,我過來負責,一安頓好,就立馬按我媽給的地址找過來了。”吳浩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像是渴了很久。
他說話語速很快,臉上始終掛著那種商業(yè)化的笑容,讓人感覺不到太多真誠。
老周作為一個和機器、圖紙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不太習慣這種過度的熱情。
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個自稱吳浩的遠房外甥,像一顆突然投進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讓他不安的漣漪。
從那天起,吳浩便成了老周家的???。
他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用不完的時間。
今天中午,他會提著一條剛從菜市場買來的活蹦亂跳的草魚上門。
“表舅,我聽我媽說您最愛吃紅燒魚,我特地去挑了條野生的,給您補補身子!”
說完,他就卷起袖子,一頭扎進廚房,叮叮當當?shù)孛钇饋怼?/p>
老周想幫忙,卻被他笑著推出了廚房。
“您老歇著就行,這點小事哪能讓您動手。”
沒過兩天,老周家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壞了,滴滴答答地漏水。
他正準備打電話找物業(yè),吳浩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表舅,干嘛呢?我下午不忙,過去陪您殺兩盤?”
老周順口提了一句水龍頭的事。
電話那頭的吳浩立刻大包大攬:“哎呀,這事您別找物業(yè)了,他們慢得很,還得收錢。您等著,我馬上到,我以前可是學過水電的?!?/p>
半小時后,吳浩果然拎著工具箱來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水龍頭修好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老周過意不去,想給他點錢,被他板著臉拒絕了。
“表舅,您這不是打我臉嗎?我給您幫點小忙,是天經地義的,您再提錢,我可就生氣了。”
除了這些,吳浩還經常陪老周去樓下花園散步,陪他下棋。
他的棋藝很臭,總是輸,但他不在乎,反而把老周哄得很高興。
在下棋的間隙,他總能巧妙地把話題引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
“表舅,您這退休金一個月得有好幾千吧?還是你們那時候工作好,國家管養(yǎng)老?!?/p>
“周遠表哥在深圳,那可是大城市,壓力肯定不小吧?他一年能回來幾次?”
“您這身體可得養(yǎng)好了,千萬別生病,不然表哥在外面也分心?!?/p>
他的問題都包裹在關心的外衣下,顯得那么自然。
老周起初的警惕心,就像一塊冰,在吳浩持續(xù)的溫情攻勢下,一點點地融化了。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孤獨。
兒子的電話越來越少,老鄰居們一個個搬走或者老去。
吳浩的出現(xiàn),像一束熱鬧的煙火,照亮了他寂靜的世界。
他開始習慣了吳浩的存在,甚至有那么一點享受。
有一次,他和樓下的老李頭下棋,還忍不住炫耀起來。
“我那個外甥,最近天天來看我,今天送米,明天送油,比親兒子還親?!?/p>
老李頭一臉羨慕:“老周,你這福氣可真好?!?/p>
老周聽了,心里美滋滋的,連輸了兩盤棋都毫不在意。
他漸漸覺得,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
這世上,還是有血濃于水的親情的。
這個遠房外甥,大概真是個難得的孝順孩子。
秋意漸濃,天氣好的時候,老周喜歡去市里的一個舊書市場逛逛。
那里能淘到一些絕版的舊書,也能找到很多關于過去的回憶。
這天,他正在一個書攤前翻看一本泛黃的《機械制圖手冊》,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周工,您也喜歡來這兒逛???”
老周抬起頭,看到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
男人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穿著干凈的灰色夾克,看起來文質彬彬,氣質儒雅。
“您是?”老周有些疑惑,他對這個人毫無印象。
男人笑了笑,笑容很溫和:“您不記得我了?我是孫立民啊,以前在紅星機械廠技術科的,比您晚進廠幾年?!?/p>
紅星機械廠?
這是老周工作了一輩子的地方。
孫立民這個名字,他似乎有點模糊的印象,但又對不上號。
見老周還在回憶,孫立民又補充道:“那時候您是我們的技術大拿,我們這些新來的,都得跟在您屁股后面學習。我還記得有一次,一臺德國進口的機床壞了,外國專家都束手無策,最后還是您帶著我們熬了三天三夜給修好的?!?/p>
這件事,老周記得很清楚。
那是他職業(yè)生涯中的高光時刻之一。
03
很多細節(jié),只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
眼前的這個孫立民能說得如此詳細,看來,真的是老同事了。
“哦,哦,孫立民,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后來調到宣傳科去了?”老周的防備心徹底放下了。
“是啊,周工您記性真好!”孫立民高興地說,“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能在這兒碰到您?!?/p>
故人相逢,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兩人就在書攤前聊了起來。
孫立民博聞強識,從工廠的舊事,聊到國家的政策,再聊到歷史文化。
他的談吐和見識,讓老周感覺非常舒服。
這和吳浩那種市儈的熱情完全不同。
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共鳴,一種知識分子間的惺惺相惜。
臨走時,兩人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孫立民說:“周工,以后有空,我能去府上拜訪您嗎?跟您聊天,真是受益匪淺?!?/p>
“當然可以,隨時歡迎。”老周爽快地答應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第二個看似毫無關聯(lián)的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他的生活。
如果說吳浩的出現(xiàn),是填補了他生活上的空虛。
那孫立民的到來,則精準地慰藉了他精神上的孤獨。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老周的生活里上演了奇妙的一幕。
吳浩像往常一樣,拎著一袋子蔬菜和肉來到老周家。
他剛進門沒多久,門鈴又響了。
老周打開門,是孫立民。
孫立民手里捧著兩盆蘭花,笑呵呵地說:“周工,聽說您喜歡養(yǎng)花,我特地去花鳥市場給您挑了兩盆品相好的?!?/p>
就這樣,吳浩和孫立民,這兩個風格迥異的人,在老周的客廳里“偶遇”了。
老周為他們做了介紹。
吳浩一聽孫立民是老周的“老同事”,立刻表現(xiàn)出十二分的熱情和尊敬。
“孫叔叔好!您是我表舅的同事,那就是我的長輩!以后您可得常來,多陪陪我表舅?!?/p>
孫立民則顯得矜持許多,他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對吳浩說:“小伙子挺有孝心,不錯?!?/p>
三人坐下聊天,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孫立民和老周聊起了書法和歷史,吳浩在一旁插不上嘴,只能尷尬地笑著,時不時地去倒茶、削水果。
過了一會兒,孫立民看著吳浩,意有所指地對老周說:“周大哥,現(xiàn)在社會復雜,人心不古啊。特別是對一些主動上門、過分熱情的人,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這話表面上是在關心老周,提醒他防范社會上的騙子。
但聽在耳中,卻像是在暗暗敲打吳浩。
老周聽了,覺得孫立民真是個實在人,肯跟他說這種掏心窩子的話。
吳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復了笑容,附和道:“孫叔叔說得對!我表舅就是太善良了,是得小心點。”
等孫立民走后,吳浩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對老周“告狀”。
“表舅,這個孫叔叔,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的人,說的話也有道理?!?/p>
他先是肯定了一句,然后話鋒一轉。
“不過,我感覺他有點清高,不食人間煙火。跟您聊聊書法歷史還行,真要過日子,還得是實實在在的東西?!?/p>
他拍了拍自己帶來的肉和菜,說:“您生活上有什么事,還是得靠我。他那種文化人,估計連米價都不知道?!?/p>
老周聽著,覺得兩邊說的似乎都有道理。
孫立民穩(wěn)重,有思想,可以當個精神上的朋友。
吳浩熱情,接地氣,能照顧自己的生活。
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簡直是完美的組合。
他甚至為自己能有這樣的晚年生活感到慶幸。
他完全沉浸在這種被人環(huán)繞、被人重視的滿足感中,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看似對立的言辭背后,可能隱藏著天衣無縫的配合。
他更沒有想過,這兩個萍水相逢的“親戚”和“故人”,為什么會如此巧合地同時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
平靜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吳浩終于露出了他的狐貍尾巴。
這天,他又來陪老周吃飯。
酒過三巡,他狀似無意地提起:“表舅,我最近發(fā)現(xiàn)一個特別好的事兒?!?/p>
“什么事?”老周問。
“我們集團內部,搞了一個理財項目,不對外的,只給內部員工和家屬的福利。”吳浩壓低了聲音,顯得很神秘。
“年化收益能到15%!而且是保本保息的,有集團做擔保,比放銀行里存定期強太多了!”
老周一輩子和數(shù)字打交道,對這些東西天生敏感。
15%的年化收益?還保本保息?
他立刻就警覺起來。
“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彼卣f了一句。
“哎呀,表舅,我還能騙您嗎?”吳浩急了,“這真是內部福利,名額都靠搶的。我是看您手里肯定有點閑錢,放銀行里利息太低,等于是在貶值。我是真心想讓您的錢生錢,讓您晚年過得更好一點?!?/p>
他從包里拿出一份印刷精美的宣傳冊,指著上面的條款和公章給老周看。
老周接過來,草草翻了翻。
上面的話術天花亂墜,充滿了誘惑力。
但他心里那根弦,始終繃著。
他想起了兒子周遠以前提醒過他的,不要相信任何高回報的投資,那都是騙局。
“我這把年紀了,不指望發(fā)財,錢夠用就行?!崩现馨研麄鲀酝屏嘶厝?,態(tài)度很堅決。
吳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沒想到老周這么頑固。
04
但他沒有繼續(xù)強求,而是換上了一副委屈又痛心的表情。
“表舅,我真是為你好。您要是不信我,就算了?!?/p>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唉,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您可能覺得我圖您什么,可我真就是心疼您,想讓您多賺點錢?!?/p>
說完,他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但整個下午都顯得悶悶不樂。
臨走時,他還像往常一樣,把廚房的垃圾都帶走了。
吳浩走后,老周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他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吳浩忙前忙后照顧了自己這么久,難道就是為了騙這點錢?
或許,這真的是個內部福利,自己錯過了,還傷了人家一片好心。
一絲愧疚感,像藤蔓一樣,開始在他心里悄悄蔓延。
就在老周因為理財?shù)氖虑閷呛飘a生懷疑和愧疚,內心搖擺不定的時候,孫立民的電話來了。
“周大哥,在家嗎?我得了本好字帖,拿去給您品鑒品鑒。”
孫立民的到來,像一陣清風,吹散了老周心頭的煩悶。
兩人泡上一壺茶,在陽臺上邊曬太陽邊聊天。
老周心里藏不住事,就把吳浩勸他理財?shù)氖虑?,當成一件煩心事,說給了孫立民聽。
他想聽聽這個“文化人”的看法。
孫立民聽完,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他臉上露出了極大的憤慨之色。
“糊涂!”他痛心疾首地說,“周大哥,您怎么能被這種鬼話迷惑呢?”
“15%的收益?他怎么不說50%呢!這明顯就是騙局!”
孫立民站起身,在陽臺上踱步,顯得比老周本人還要激動。
“這個吳浩,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對勁!油嘴滑舌,滿身銅臭,一看就是鉆進錢眼里的俗人!”
他轉過身,握住老周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大哥,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求的是什么?是安穩(wěn)!”
“您那點養(yǎng)老錢,是您的底氣,是您的尊嚴!千萬不能亂動!”
“錢放在銀行里,利息是少,但它安全!心里踏實!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高利息,把本金都搭進去,那才叫得不償失!”
孫立民的一番話,字字句句都敲在了老周的心坎上。
是啊,自己要那么多錢干什么?安穩(wěn)才是最重要的。
和孫立民這種高潔的品格比起來,吳浩那個理財項目,顯得那么骯臟和可笑。
“立民,你說得對,是我糊涂了?!崩现軕M愧地說。
“不怪您,大哥,主要是現(xiàn)在騙子手段太高明?!睂O立民又安慰他,“以后再有這種事,您第一時間告訴我,我?guī)湍鷧⒅\?!?/p>
這一刻,孫立民在老周心中的形象,無限拔高。
他不僅是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知己,更是一個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守護者。
老周徹底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孫立民是真正懂他、關心他,并且不圖他任何東西的人。
他對吳浩最后那點愧疚感,也煙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欺騙的后怕和憤怒。
他把孫立民,當成了自己最后的精神堡壘。
自從上次的“理財風波”后,老周對孫立民愈發(fā)信任和依賴。
而孫立民,也把這種信任,推向了一個更危險的境地。
又是一個下午,孫立民來看望老周。
兩人聊著天,孫立民突然話鋒一轉,又提起了吳浩。
“大哥,那個吳浩,最近沒再來煩您吧?”
“來了兩次,我沒給他什么好臉色,他估計也知道沒趣,就沒再提理財?shù)氖铝??!崩现苷f。
孫立民聽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大哥,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彼麌烂C地說,“這種人,一次不成,難保他不會動別的歪心思。”
“歪心思?”老周不解。
“你想啊,”孫立民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他天天往您這跑,對您家里的情況了如指掌。知道您一個人住,知道您兒子不在身邊。萬一他哪天賊心不死,趁您不注意,進來偷了、搶了怎么辦?”
這話像一根針,扎進了老周的心里。
他環(huán)顧了一下自己的家,這個住了幾十年的地方,第一次讓他感到了不安全。
“那……那怎么辦?”老周的聲音有些發(fā)慌。
“所以說,您那些重要的東西,比如房產證、存折、銀行卡,可得放好了?!睂O立民循循善誘。
“我都是放在臥室的柜子里,鎖起來的?!?/p>
孫立民搖了搖頭,表情凝重:“鎖?現(xiàn)在的小偷,開個鎖不是分分鐘的事?不行,不保險?!?/p>
他沉思了片刻,像是在為老周苦苦思索對策。
“我給您出個主意?!睂O立民一拍大腿,“兵法里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您得把東西,放在一個他絕對想不到,您也絕對想不到的地方?!?/p>
“什么地方?”
“比如說,”孫立民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有時候,一個絕對信任的人,才是最可靠的保險箱?!?/p>
他沒有把話說透,點到即止。
05
但這句話,卻像一顆種子,被精準地種進了老周的心田。
是啊,把東西藏在家里,總有被找到的風險。
如果能交給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暫時保管,那才是萬無一失。
而放眼望去,這個“絕對信得過的人”,除了孫立民,還能有誰呢?
兒子太遠,指望不上。
吳浩心懷不軌,得防著他。
只有孫立民,品格高尚,一心為自己著想。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開始瘋狂地生根發(fā)芽。
接下來的幾天,老周寢食難安。
孫立民的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
吳浩倒是又來了兩次,雖然沒再提理財,但言談間總是有意無意地打探他手頭是否寬裕,這讓老周的危機感達到了頂點。
他覺得吳浩就像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狼,隨時可能撲上來。
他必須盡快行動起來。
經過幾天的思想斗爭,他終于做出了一個自認為無比正確的決定。
他給孫立民打了個電話,約他來家里一趟,說有要緊事商量。
孫立民很快就到了。
老周把他請進屋,關上門,然后轉身走進了臥室。
再出來時,他手里多了一個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他把包裹放在茶幾上,一層層地打開。
里面是他的房產證,還有一張銀行卡。
這張卡里,存著他大半生的積蓄,足足有七十多萬。
他還細心地把密碼寫在了一張小紙條上,用膠帶粘在了卡的背面。
“立民?!崩现艿穆曇粲行╊澏?,一半是緊張,一半是托付重任的鄭重。
“大哥,您這是干什么?”孫立民一臉驚愕地站了起來。
“立民,老哥不瞞你,我這心里實在不踏實?!崩现苤噶酥改莻€包裹,“吳浩天天來,我怕他。這東西放我這,我覺都睡不好?!?/p>
他拿起包裹,遞到孫立民面前。
“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這些東西,你先幫我保管一陣子。等我兒子過年回來,我再親手交給他。”
孫立民的臉上露出了為難和惶恐的表情。
他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大哥,這絕對不行!責任太大了,我擔不起!”
“你怎么擔不起?”老周急了,“我不信你,還能信誰?你要是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老周幾乎是在用一種懇求的語氣。
孫立民推辭再三,看到老周態(tài)度如此堅決,甚至有些生氣了,他才終于“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
“唉,既然大哥您這么信得過我,那……那我就暫時幫您收著?!?/p>
他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包裹,表情嚴肅地說:“您放心,東西在我這,比在銀行保險柜還安全。我一定妥善保管,等周遠回來,我原封不動地交出來?!?/p>
“好,好!”老周心頭的一塊巨石,終于轟然落地。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安全。
他甚至有心情去泡一壺自己珍藏的好茶,要和孫立民好好喝一杯。
孫立民把包裹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手提包里,然后脫下外套,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兩人喝著茶,又聊了一會兒。
孫立民看了看表,說自己還有點事,就起身告辭了。
老周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下樓,心里充滿了感激。
送走孫立民,老周回到客廳,準備收拾茶具。
他一轉身,目光落在了衣架上。
孫立民的外套還掛在那兒,他走得匆忙,竟然忘了穿。
老周想,這天氣轉涼,可別凍著了。
他拿起外套,準備追下樓去。
剛走了兩步,一個黑色的手機從外套口袋里滑了出來,掉在了沙發(fā)上。
是孫立民的手機。
老周撿起手機,心想這下壞了,自己腿腳慢,肯定是追不上了。
他想,不如先打個電話給吳浩吧,他有吳浩的電話,讓他幫忙聯(lián)系一下孫立民,讓他回來取東西。
這個念頭現(xiàn)在想來,充滿了諷刺。
他拿出自己的老年機,正準備翻找吳浩的號碼。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中那部孫立民遺落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一條微信消息的預覽,彈了出來。
發(fā)信人的備注,是“浩子”。
老周的瞳孔猛地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他端著茶杯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傳來一陣灼痛,他卻毫無知覺。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一行小字,像是被釘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