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那個自稱是我兒子的少年，和我那張被偷了十六年的身份證

我叫周然，一個標(biāo)準的上班族。

在一家不好不壞的科技公司做技術(shù)支持，生活被早九晚六的節(jié)律切割得整整齊齊。周末的時間，要么貢獻給游戲，要么就和幾個朋友泡在酒里。日子說不上精彩，但也算安穩(wěn)，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我喝了許多年。

直到一個電話，把這杯水平靜的水徹底攪渾。

那是一個周六的早晨，九點半。我剛起床，廚房里咖啡機正發(fā)出低沉的轟鳴?？吹绞謾C屏幕上那串陌生的號碼，本能地想掛斷，但鬼使神差地還是按了接聽。

“喂，您好?！蔽仪辶饲迳ぷ?，試圖抹去聲音里剛睡醒的沙啞。

“請問是周然先生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嚴肅得像是法庭宣判。

“我是，請問您是？”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潮濕的苔蘚，開始在心底蔓延。

“我是城西派出所的民警李偉。請您盡快來一趟派出所，有個孩子需要您來認領(lǐng)。”

我愣住了，手里的咖啡杯傾斜了一下，滾燙的液體差點灑出來。“什么孩子？認領(lǐng)什么？我沒有孩子?！蔽遗ψ屄曇袈犉饋礞?zhèn)定，但尾音還是控制不住地發(fā)顫。

李警官似乎對我的反應(yīng)早有預(yù)料，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周先生，這里面的情況比較復(fù)雜，您還是親自過來一趟比較好。這關(guān)系到一個孩子的未來，希望您能配合。”

“這絕對是搞錯了，我真的沒有孩子。”我還在徒勞地重復(fù)。

“周先生，事關(guān)重大，請您務(wù)必盡快過來?！睂Ψ降恼Z氣不容置喙。

電話掛斷后，我僵在廚房里，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認領(lǐng)孩子？我連個正經(jīng)女朋友都沒有，從哪冒出來的孩子？難道是身份被人冒用了？我放下咖啡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去派出所看看。警察不會平白無故地找上門。

我匆匆洗漱，換上一件深藍色的襯衫和黑色休閑褲。出門前，鬼使神差地照了照鏡子，好像要去參加一場決定命運的面試。

公交車在城市里穿行，我的思緒也跟著天旋地轉(zhuǎn)。窗外的街景一如既往，我的世界卻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我拿出手機，把自己的銀行賬戶、社交平臺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任何異常。過去幾年的生活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簡單到乏味。大學(xué)談過一段短暫的戀愛，之后便一直維持著不咸不淡的單身狀態(tài)。工作后更是兩點一線，最近一次和女性的約會，記憶已經(jīng)模糊得像是上個世紀的事。

車一站一站地停，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如果真有人盜用了我的身份，我該怎么自證清白？如果真的有個孩子，他從哪里來？又為什么偏偏是我？

站在派出所門口，我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那扇自動門在我眼里，顯得格外沉重。我定了定神，推門走了進去。

“您好，我叫周然，接到電話說過來認領(lǐng)孩子?！蔽易叩角芭_，對值班的民警說。

“哦，你就是周然？”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內(nèi)線，“李警官，周然到了?！?/p>

沒多久，一個中等身材，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的男人走了出來?！爸芟壬?，我是李偉，電話里跟你聯(lián)系過。跟我來吧?！彼谋砬楹車烂C，步子邁得很穩(wěn)，像一架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

我跟在他身后，穿過長長的走廊，心里的那份不安，被無限放大。

李偉警官把我?guī)нM一間小小的詢問室。房間里已經(jīng)坐著一個少年，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灰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有點長，遮住了半邊眼睛。我進門的瞬間，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里，混雜著期待、緊張和一絲怯懦。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

但我可以確定，我從沒見過他。

“坐吧。”李偉指了指少年對面的椅子。

我小心地坐下，少年的目光像兩枚圖釘，死死地釘在我身上，讓我渾身不自在。

“這位是周然先生?！崩顐χ倌暾f，“孩子，你告訴叔叔，這是不是你父親？”

少年的眼睛里瞬間亮起一束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拔也淮_定。”他低下頭，聲音很輕，“我沒見過他，但我媽媽說，我爸爸叫周然。”

“等一下，”我急忙打斷，“警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孩子，也不可能是他父親。”

李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少年，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爸芟壬?，這位少年叫林浩，今年十六歲。根據(jù)他的戶口本和出生證明，他的生父一欄，姓名確實是周然，身份證號碼也和您完全一致。”

一陣眩暈感猛地襲來。“這怎么可能！我從沒結(jié)過婚，更沒有孩子，一定是身份信息被盜用了?！蔽?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聽到我的話，林浩的眼神里閃過一抹清晰的受傷?！拔覌寢屨f你就是我爸爸。她臨死前都是這么說的?！彼穆曇魩еp微的顫抖。

李偉將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是林浩戶口本的復(fù)印件。父親那一欄，赫然印著“周然”兩個字，下面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正是我的身份證號。

我的大腦徹底亂了。“警官，這里面一定有誤會。這個孩子十六歲，十六年前我才剛上大學(xué)，怎么可能有孩子？”

“周先生，我們查了您的資料，您今年三十二歲，十六年前是十六歲。雖然年紀小，但并非沒有可能。”李偉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笆鶜q？我當(dāng)時還在讀高二！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怎么可能會有孩子！”

林浩的臉色，已經(jīng)是一片慘白?！澳阏娴摹挥浀梦覌寢屃藛幔克辛置?。”

林敏？這個名字在我的記憶里，是一片徹底的空白。

“孩子，我真的不認識你媽媽。我不知道為什么你的戶口上會有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號，但我可以肯定，我不是你的父親?！蔽业恼Z氣堅定，但心里卻莫名地發(fā)虛。

李偉警官插話道：“周先生，您能告訴我們，十六年前，您在哪里生活和學(xué)習(xí)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在早已模糊的記憶里搜尋。“我在南方市第三中學(xué)讀高二，住校，周末才回家。我父母當(dāng)時都在南方市工作，家在城東的青河小區(qū)。”

李偉在本子上一一記下，點了點頭?！傲趾?，你媽媽是哪里人？”他轉(zhuǎn)向林浩。

“我媽是北城人，但她說，我爸爸是南方市的?！绷趾频穆曇舻偷孟裎米雍?。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難道我的身份信息，真的在那個時候就被人盜用了？還是說，有人頂著我的名字，和這個孩子的母親發(fā)生了什么？

接下來，李偉警官把我和林浩分開，分別詢問。他把林浩帶去了隔壁，留下一位女警官和我談話。

“周先生，請您再仔細回憶一下，十六年前，有沒有可能認識一位叫林敏的女性？”女警官的語氣很溫和，但問題卻很尖銳。

我用力搖頭，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罢娴臎]有任何印象。我那時候就是個高中生，每天除了做題就是在宿舍打游戲，別說校外的女人，連同班的女同學(xué)都沒說過幾句話。”

“林敏比您大四歲，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二十歲左右。她是北城人，但據(jù)她兒子說，她曾經(jīng)在南方市待過一段時間?！?/p>

我把腦子里的記憶篩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找不到任何蛛司馬跡。“我實在想不起來。我的高中生活，幾乎是零社交。”

女警官換了個問題。“您的第一張身份證是什么時候辦的？”

“十六歲那年，正好是高二。”

“那有沒有遺失過？”

我皺起眉，這個細節(jié)太久遠了?！昂孟瘛怯羞^一次。高二下學(xué)期，我錢包被偷了，身份證也在里面。后來我爸媽帶我去補辦了一張。”

女警官的眼睛亮了一下?！澳€記得具體是什么時候嗎？”

“大概是五六月份吧，快期末考試的時候?！?/p>

她迅速地記下這些信息。“您補辦身份證之后，有沒有收到過什么奇怪的信件或者電話？”

“沒有，一切都正常?！蔽掖鸬煤敛华q豫。

這時，李偉帶著林浩回來了。林浩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吹剿歉笔Щ曷淦堑臉幼樱业男挠直痪玖艘幌?。不管真相如何，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剛失去了母親，現(xiàn)在又可能要面對找錯父親的殘酷事實。

李偉示意女警官先出去，然后在我對面坐下，神色凝重?！案鶕?jù)我們初步的調(diào)查，林浩的母親林敏，在十七年前，確實在南方市一家叫‘藍月亮’的酒吧做過服務(wù)員。之后就懷孕回了北城?！?/p>

我的額頭開始冒冷汗?！熬?，我那時候才十五歲，未成年，根本不可能去那種地方?！?/p>

“我們會繼續(xù)查。”李偉說，“但有一點可以確認，林浩的出生證明上，父親的信息，確實是你的?！?/p>

林浩突然開口：“我媽臨死前，給了我一張照片，說這就是我爸爸?！彼麖目诖铮⌒囊硪淼孛鲆粡堃呀?jīng)泛黃的舊照片，遞給李偉。

李偉看了一眼，遞給了我。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眉眼之間，確實和我依稀有幾分相似。但我能感覺到一陣從脊背升起的寒意。

“這不是我。”我斬釘截鐵地說，“雖然看著有點像，但絕對不是我。我十六歲的時候比照片上瘦多了，也沒留過這種發(fā)型。”

李偉點了點頭，似乎并不意外?！爸芟壬?，考慮到情況的復(fù)雜性，我們建議做一個DNA親子鑒定，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p>

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同意了?！昂?，我配合。越快越好，我希望能盡快澄清這個誤會。”

林浩一直盯著我，眼神里的情緒很復(fù)雜。有渴望，有害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那種矛盾的期待，讓我覺得肩膀上憑空多了一副沉甸甸的擔(dān)子。

“鑒定結(jié)果需要幾天時間?！崩顐フf，“在這期間，林浩需要有人照顧。他母親去世后，一直是鄰居在照顧。但鄰居家條件也一般，不能長此以往?！?/p>

我聽懂了李偉的言外之意。他希望我能暫時收留這個孩子。

我猶豫了。一方面，我堅信自己不可能是他的父親；但另一方面，看著林浩那雙無助的眼睛，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那，我先帶他回去住幾天吧。等結(jié)果出來再說。”我最終還是松了口。

林浩猛地抬起頭，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光亮?！爸x謝?！彼÷曊f。

李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案兄x您的配合，周先生。我們會盡快安排鑒定，同時也會繼續(xù)調(diào)查林敏的背景，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

就這樣，我?guī)е@個從天而降的“兒子”，走出了派出所。

回家的路上，我和林浩一前一后地走著，一路無話。他像個小小的影子，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偶爾會偷偷抬眼看我一下，眼神一接觸又迅速躲開。

“餓不餓？”一進家門，我放下鑰匙，小心翼翼地問。

他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下點面條吧?！蔽艺f。

他沒作聲，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從冰箱里拿出雞蛋和青菜，看著我燒水，下面。

“你會做飯啊?！彼蝗徽f。

“一個人住，總得會點?！蔽冶硨χ卮稹?/p>

“我媽說，我爸爸很會做飯?！?/p>

我拿著鍋鏟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堵在了我的胸口?！傲趾?，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真的不認識你媽媽。我不是在推卸責(zé)任。”我轉(zhuǎn)過身，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他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拔抑?。我媽臨走前跟我說，如果爸爸不認我，不能怪他。她說，是她做錯了事?！?/p>

我把煮好的面條端上桌，心里五味雜陳。“你媽媽……是什么時候去世的？”

“三個月前，肺癌?！彼穆曇羝届o得讓人心疼。

“對不起?！背诉@三個字，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他搖了搖頭。“不關(guān)你的事。我媽病了兩年了，我已經(jīng)有準備了?！?/p>

看著眼前這個故作堅強的少年，我對他那位素未謀面的母親，生出了一絲好奇。“能跟我說說你媽媽的事嗎？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真好吃?！彼粤艘淮罂诿妫觳磺宓卣f，“跟我媽做的味道不一樣，但一樣好吃?！?/p>

他把筷子放下，眼神變得很遠?！拔覌尅苣芨?，也很溫柔。是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的，什么活都干過。她在保潔公司上班，工資不高，但總是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她總說，讓我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xué)，以后不要像她一樣辛苦?！?/p>

我安靜地聽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揉搓著，又酸又軟。

“你媽媽有沒有提過……關(guān)于你父親的其他事情？比如他是做什么的，家里還有什么人？”我試探著問。

林浩搖了搖頭?！拔倚r候問過，她總是不說。只說他是南方市人，姓周。直到她病重了，才告訴我他的全名，給了我那張照片。”

我陷入了沉思。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如果有人盜用我的身份，為什么偏偏是我？一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

“林浩，我能給我爸媽打個電話嗎？或許他們能想起點什么線索。”我說。

他點了點頭。“可以。你覺得……如果你真是我爸爸，他們會接受我嗎？”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們得先弄清楚事實。不過你放心，我爸媽都是很通情達理的人?！?/p>

我走到陽臺，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我有點事想問你?！蔽遗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砗推綍r一樣。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备赣H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wěn)。

“你還記不記得，我高二那年，錢包被偷了，身份證也丟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坝浀冒?，你錢包里還有五百塊錢生活費呢，心疼了好幾天。后來不是你媽帶你去補辦的嗎？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就是……可能有人盜用了我的身份信息。”我含糊地解釋，暫時沒提林浩的事。

“??？這么嚴重？那你報警了沒有？”父親的音調(diào)瞬間高了八度。

“已經(jīng)和警方聯(lián)系了，正在查。爸，我問你，十六七年前，咱們家在南方市，有沒有什么親戚？”

“南方市的親戚？沒有啊。咱們家的親戚不都在老家嗎？”

“那……你有沒有一個姓林的朋友或者同事？叫林敏的?！蔽野褑栴}拋了出去。

父親那邊，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

“……林……林敏？”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謹慎。

我的心，咯噔一下。

“對，林敏。爸，你認識她？”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皟鹤樱恪闶菑哪膬郝牭竭@個名字的？”

“警方那邊查到的。爸，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人？”我追問道。

“我……那個……你媽在旁邊呢，咱們晚點再說。”

沒等我再問，父親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站在陽臺上，晚風(fēng)吹過，卻吹不散我心頭的疑云。父親的反應(yīng)太不正常了。他分明是認識林敏的，而且，他不想讓母親知道。

我回頭看了一眼客廳，林浩正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面湯，對剛才那通電話的內(nèi)容一無所知。

“林浩，你有你媽媽的照片嗎？”我走回客廳問。

他點點頭，從口袋里摸出一部很舊的智能手機，屏幕上還有幾道裂紋。他劃開屏幕，調(diào)出一張照片給我看。照片上的女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面容清秀，笑得很溫暖。

我仔仔細細地看著，確信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不知為何，她的笑容，讓我覺得有一絲莫名的熟悉。

第二天上午，李偉警官打來電話，說DNA樣本已經(jīng)送去鑒定了，結(jié)果出來還需要幾天。同時，他們查到了更多關(guān)于林敏的資料。

“林敏在十七年前，確實在南方市那家叫‘藍月亮’的酒吧工作過。根據(jù)酒吧當(dāng)時老板的回憶，她好像是跟一個年輕男人談過戀愛，但具體是誰，時間太久，他記不清了?！?/p>

“那個男人，是不是叫周然？”我急切地問。

“老板說他不確定。當(dāng)時酒吧里服務(wù)員的私生活，他們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沉默了片刻，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我心中逐漸成形?！熬?，我懷疑……我父親可能認識林敏。我昨天打電話問他，他的反應(yīng)非常奇怪?！?/p>

李偉的語氣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斑@是個很重要的線索。周先生，方便讓我們跟您父親談一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