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姑娘,就是沒教養(yǎng)!”
“昊哥……我……我被人欺負了……”
面對大爺?shù)漠敱娙枇R和拐杖騷擾,大病初愈的林曉晴在滿車廂的冷漠中,撥通了一個電話。
01
林曉晴覺得,自己這二十五歲的人生,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鍵。
別人在奔跑,在追逐,在享受這個城市的光鮮亮麗。
而她,只是在努力地,讓自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平穩(wěn)地走著。
一年前的那場大病,像一場颶風,卷走了她所有的青春和活力。
雖然手術很成功,醫(yī)生也說她正在一天天好起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只脆弱的、需要小心呵護的玻璃杯。
她辭掉了那份需要天天加班的設計工作,靠著父母給的一些積蓄,和自己做點零散的線上約稿,勉強維持著生活。
她租住在一個離醫(yī)院很近的老舊小區(qū)里,每天的生活,簡單得像一張白紙。
早上,在陽光下看一會兒書。
中午,給自己做一頓清淡的、嚴格遵照醫(yī)囑的午餐。
下午,畫一會兒畫,或者睡一個長長的午覺。
她不能累,不能熬夜,不能吃辛辣油膩的東西。
這種日子,平靜,但也無趣得讓人窒息。
她時常會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那些穿著時尚、步履輕快的同齡女孩,眼神里充滿了羨慕。
她也想穿漂亮的裙子,想吃火鍋,想和朋友去KTV唱到天亮。
可她不能。
她的主治醫(yī)生,是一個很嚴肅的、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在她耳邊重復著那幾句話。
“林曉晴,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休息?!?/p>
“你的身體,就像一棟剛剛經歷過地震的房子,雖然修好了,但地基還是不穩(wěn)的,經不起任何折騰。”
所以,她很聽話。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提前進入退休狀態(tài)的老太太。
今天,是她要去醫(yī)院復查的日子。
每個月一次的復查,是她這潭死水般的生活里,唯一的波瀾。
她早早地起了床,穿上最寬松舒適的棉質長裙,背上帆布包,帶上水壺和病歷本,出了門。
她沒有打車。
因為打車,要花三十多塊錢。
而坐地鐵,只需要四塊。
她現(xiàn)在沒有固定的收入,每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
她想,只要自己小心一點,找個位置坐下,就不會有事的。
地鐵站里,人潮洶涌。
她被裹挾在人群里,感覺自己像一片隨時會被淹沒的葉子。
她好不容易,才擠上了一趟擁擠的列車。
幸運的是,她剛上車,就有一個位置空了出來。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坐了下去。
她靠著窗戶,看著外面飛速掠過的城市景象,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這是化療留下的后遺癥。
每次乘坐交通工具,她都會感到惡心和眩暈。
她閉上眼睛,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希望這趟漫長的旅程,能快點結束。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場充滿了惡意和羞辱的“審判”,正在向她逼近。
02
地鐵行駛了兩站,車廂里的人,越來越多。
在一個叫“人民廣場”的換乘大站,涌上來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林曉晴感覺自己身邊的空氣,都被擠壓得稀薄了。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而又帶著幾分蠻橫的聲音,在她頭頂炸響。
“哎!說你呢!起來!”
林曉晴愣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睛。
只見一個六七十歲的大爺,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大爺?shù)念^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看起來比很多年輕人都要硬朗。
他手里,拄著一根棕紅色的、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木制拐杖。
“姑娘,沒看到我這老人家上車了嗎?還不快給我讓個座!”大爺?shù)穆曇?,中氣十足,瞬間吸引了半個車廂人的目光。
林曉晴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了一眼大爺,又看了看自己。
她的臉色,因為身體的不適,顯得有些蒼白。
她想站起來,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力。
胃里的惡心感,也一陣陣地往上涌。
“大爺……對不起,我……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您看……”她試圖小聲地解釋。
“不舒服?”大爺?shù)拿济⒖叹土⒘似饋?,他把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用力地“篤篤”敲了兩下。
“我看你年紀輕輕,臉色紅潤,哪里像不舒服的樣子?現(xiàn)在的小年輕啊,就是沒教養(yǎng),不懂得尊老愛幼!”
他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委屈和憤怒。
車廂里,開始響起一些竊竊私語。
“是啊,現(xiàn)在的小姑娘,太自私了?!?/p>
“看那大爺年紀那么大,讓個座怎么了。”
“就算不舒服,能有多不舒服,還能比老人家站著更累?”
這些聲音,像一根根針,刺向林曉晴。
她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她想大聲地告訴他們,她不是不想讓,是她真的站不起來。
她想把自己的病歷本掏出來,讓他們看看上面那些觸目驚心的診斷。
可她不能。
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最難堪的一面,暴露在這些陌生人的面前。
“現(xiàn)在的小孩,真是沒法說了。想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看到老人上車,跑得比誰都快。”一個坐在旁邊的大媽,也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就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另一個中年男人,也搖頭晃腦地附和著。
整個車廂,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道德法庭。
而她林曉晴,就是那個被綁在審判席上,等待著眾人唾罵的罪人。
那個拄著拐杖的大爺,看到輿論完全倒向了自己這邊,愈發(fā)地得意和囂張起來。
03
“怎么著?還不起來?非要我這把老骨頭,給你鞠個躬不成?”大爺?shù)恼Z氣里,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林曉晴緊緊地咬著下唇,嘴唇已經被她咬得沒有了一絲血色。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和委屈,開始微微地發(fā)抖。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撐著扶手,想要站起來。
她想,算了,讓就讓吧。
她不想再跟這些人糾纏下去了。
她寧愿自己難受,也不想再忍受這種公開的羞辱。
然而,就在她掙扎著,快要站起來的時候。
那個大爺,做出了一個讓她做夢也想不到的、無比惡劣的舉動。
他竟然,把手里的那根拐杖,伸了過來,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小腿。
“快點!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林曉晴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大爺。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戲謔的、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條黏膩的、有毒的蛇,讓她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你……你干什么!”林曉晴的聲音,因為憤怒,都變了調。
“我干什么?我讓你快點起來!”大爺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他用那根拐杖的末端,開始在林曉晴的腳踝和腳面上,來來回回地騷擾。
那動作,充滿了挑釁和侮辱的意味。
雖然隔著裙子,但那種被異物觸碰的、惡心的感覺,還是讓林曉晴的頭皮,瞬間炸開了。
“你把你的拐杖拿開!”她尖叫道。
“嘿,你這小姑娘,還不讓碰了?”大爺笑得更加猥瑣了,“我不碰你,我碰的是地,是你自己把腳伸過來的!”
車廂里,那些剛才還在幫腔的人,此刻,也都看出了不對勁。
有些女乘客,露出了鄙夷和厭惡的表情。
但更多的人,選擇了別過頭去,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沒有人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這個世界,有時候,冷漠得讓人心寒。
林曉晴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囚犯。
羞恥,憤怒,無助,惡心……
所有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她知道,跟這種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他根本就不是為了一個座位。
他享受的,是這種仗著自己年紀大,就可以為所欲為,肆意欺凌弱小的快感。
她不能再忍了。
再忍下去,她會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后,她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了手機。
那個大爺看她拿出手機,以為她要報警,臉上的笑容,更加輕蔑了。
“怎么?想報警???你報??!我倒要看看,警察來了,是幫你這個不懂得尊老愛幼的小丫頭,還是幫我這個被你欺負的、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他的語氣,充滿了有恃無恐。
林曉晴沒有理他。
她的手指,因為緊張,有些不聽使喚。
她顫抖著,在通訊錄里,找到了那個被她置頂?shù)?,備注為“昊哥”的號碼。
然后,她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撥通鍵。
04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喂,曉晴,怎么了?是不是復查完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而又帶著幾分關切的男聲。
這個聲音,像一道溫暖的陽光,瞬間照進了林曉晴冰冷絕望的心里。
她的防線,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徹底崩潰了。
林曉晴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可那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昊哥……我……我被人欺負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周圍這片詭異的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新。
那個正在耀武揚威的大爺,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發(fā)出一聲嗤笑。
“喲,還找救兵呢?我好怕哦!”他陰陽怪氣地說著,手里的拐杖,更加放肆地,在林曉晴的腳邊,點來點去。
車廂里的其他人,也都抱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tài)。
他們都想看看,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搬來什么樣的大救兵。
“曉晴,別怕。你在哪里?”電話那頭的男聲,瞬間變得嚴肅而銳利。
“我在……我在地鐵一號線上,快到……快到軍區(qū)總醫(yī)院站了。”林曉-晴抽泣著說。
“好,我知道了。你聽我說,什么都別做,什么都別說,保護好自己。在下一站,立刻下車。我馬上到?!?/p>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讓人心安的力量。
“嗯?!绷謺郧缰刂氐攸c了點頭。
她掛了電話,感覺自己心里,終于有了一點底氣。
她抬起頭,用那雙通紅的、含著淚的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還在洋洋得意的大爺。
她沒有再跟他爭辯一個字。
因為她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替她,討回所有的公道和尊嚴。
地鐵,很快就到站了。
“下一站,軍區(qū)總醫(yī)院站?!?/p>
廣播聲響起,林曉晴撐著扶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
她沒有再看那個大爺一眼,只是隨著人流,踉踉蹌蹌地,走下了車。
那個大爺,似乎是覺得還沒“教訓”夠她,竟然也跟著她,一起下了車。
他跟在她身后,嘴里依舊不干不凈地罵著。
“想跑?沒那么容易!今天不給我道歉,你別想走!”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做了錯事,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沒救了!”
林曉晴沒有理他,她只是按照“昊哥”說的,站在站臺的黃色安全線內,一個最顯眼的位置,靜靜地等待著。
她看到,那個大爺,還在幾米外的地方,對著她指指點點,唾沫橫飛。
他那副囂張跋扈的嘴臉,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生理性不適。
就在這時,從站臺的樓梯口,快步走下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大約三十多歲,留著干練的板寸,眉眼深邃,眼神像鷹一樣,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周身,卻散發(fā)著一股強大的、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場。
他一出現(xiàn),整個站臺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林曉晴,和不遠處那個還在罵罵咧咧的大爺。
他快步走到林曉晴身邊,用自己的身體,不動聲色地,把她擋在了身后。
“別怕,我來了?!彼穆曇?,低沉而溫柔。
然后,他轉過身,用那雙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看向了那個大爺。
那個大爺,被他看得心里一突,罵聲也戛然而止。
“你……你誰???”大爺有些心虛地問,但依舊仗著自己年紀大,梗著脖子。
男人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皮夾。
也就在看清那個證件的瞬間。
那個前一秒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大爺,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他的腿,開始不受控制地,篩糠般地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