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我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面等死！”

5年前，邊疆戰(zhàn)士張磊冒著“白毛風”救下女軍醫(yī)。

五年后，就在他退伍返鄉(xiāng)的當天，卻被一紙命令叫到師長辦公室。

面對最高首長的召見，和他遞來的神秘文件：“你還記得她嗎？”

01

張磊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值得吹牛的事，就是在號稱“生命禁區(qū)”的喀喇昆侖山上，當了五年兵。

他是1982年入的伍，那年他剛滿十八歲，還是個除了力氣，什么都沒有的農村愣頭青。

家里窮，兄弟多，能吃上一口飽飯，是他當時唯一的念想。

接兵的干部看他身板結實，眼神也實在，大筆一揮，就把他的命運，和那片遙遠的、終年積雪的雪域高原，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初上高原的日子，是張磊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煉獄。

頭痛、惡心、嘴唇發(fā)紫，晚上睡覺感覺連氣都喘不上來，整個人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拼命地掙扎。

很多和他一起來的新兵，都偷偷地哭過。

張磊沒哭。

他只是咬著牙，把所有的苦，都和著干硬的壓縮餅干，一口一口地咽進了肚子里。

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他所在的，是邊防線上一個最偏遠、最艱苦的哨所，海拔超過五千米。

這里，風比刀子還硬，雪比棉被還厚，一碗熱水端出門，不出五分鐘，就能凍成冰疙瘩。

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巡邏、站崗、訓練。

巡邏的路，都是在懸崖峭壁上，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隨時可能滾落的巨石。

他們喝的是融化的雪水，吃的是罐頭和干糧。

時間長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刻上了兩坨被紫外線和寒風“吻”出來的、標志性的高原紅。

生活雖然苦，但戰(zhàn)友之間的情誼，卻比任何地方都來得真切。

一壺水，你一口我一口地穿著喝。

一床被子，兩個人擠在一起，才能勉強睡個暖和覺。

在這里，你的后背，可以永遠交給身邊的兄弟。

張磊因為性格憨厚，為人實在，再加上天生的一股蠻力，很快就在連隊里，成了人人都信得過的“老黃?！?。

他不是最聰明的那個，也不是最會說話的那個，但每次執(zhí)行最危險的任務，或者干最苦最累的活，他總是第一個沖在前面。

連長拍著他的肩膀說：“張磊，你小子，天生就是個當兵的料?！?/p>

張磊聽了，只是嘿嘿地傻笑。

他覺得，這就是他的人生。

守著這片荒涼的雪山，守著這面鮮紅的國旗，直到退伍，然后揣著幾百塊的津貼，回到那個生他養(yǎng)他的小山村，娶個媳婦，生個娃，繼續(xù)像他爹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命運，會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和一個從天而降的女軍醫(yī)，而發(fā)生任何改變。

02

那也是1982年，張磊上山后的第一個冬天。

團部的衛(wèi)生隊，新來了一個從大城市軍醫(yī)大學畢業(yè)的女軍醫(yī)，叫溫晴。

據說，是個干部子弟，主動申請到最艱苦的邊防線上來鍛煉的。

這個消息，對于哨所里這群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個陌生人的年輕士兵來說，不亞于一場小型的地震。

他們私下里，都在偷偷地議論著，這個傳說中的女軍醫(yī)，到底長什么樣。

很快，他們就見到了。

那天，溫晴跟著團里的巡邏隊，第一次上山，來給哨所的官兵們做身體檢查。

她穿著一身厚厚的、顯得有些臃腫的冬裝，戴著軍用棉帽，臉上也凍得通紅。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雪山頂上最純凈的星星。

她不像大家想象中那種嬌滴滴的城里姑娘。

她話不多，但做事很麻利。

檢查身體，分發(fā)藥品，處理凍瘡，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專業(yè)而又認真。

張磊因為常年干重活，腰上有點舊傷。

溫晴在給他檢查的時候，發(fā)現了他那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頭。

“你這里，是老傷了吧？”她輕輕地按了按，問道。

“嗯……新兵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扭的?！睆埨谟行┎缓靡馑嫉鼗卮?，這是他第一次，和這么有文化的年輕女性，靠得這么近。

“以后干活要注意，不能再過度用力了。我給你留點藥膏，每天睡覺前，讓你戰(zhàn)友幫你揉一揉。”溫晴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藥箱里，拿出一盒藥膏，塞到了他的手里。

就這么一件小事，卻讓張磊的心里，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溫暖。

巡診結束后，巡邏隊準備下山。

可就在這時，高原上那說變就變的天氣，突然發(fā)了瘋。

前一秒還晴空萬里，后一秒，狂風就卷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能見度，瞬間降到了不足五米。

風聲，像鬼哭狼嚎，吹得人連站都站不穩(wěn)。

“白毛風！是白毛風！”經驗豐富的老兵，發(fā)出了驚恐的喊聲。

這是高原上最可怕的殺手。

一旦迷失在里面，用不了半個小時，人就會被活活凍成冰雕。

“所有人！立刻返回哨所！不準亂跑！”連長扯著嗓子，下達了命令。

隊伍開始緊急撤離。

可就在這混亂之中，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走在隊伍中間的溫晴，因為體力不支，腳下一滑，瞬間就被狂風卷起的積雪，給吞沒了。

當隊伍撤回哨所，清點人數時，才發(fā)現，少了一個人。

少了那個剛剛才給他們看過病的女軍醫(yī)。

連長的臉，瞬間就白了。

他知道，在這種天氣下，一個沒有野外生存經驗的年輕姑娘，意味著什么。

“所有人，原地待命！我去團部報告！”連長抓起電話，就要向上級求援。

可所有人都知道，等救援力量趕到，一切都晚了。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磊，突然站了出來。

他把自己那件破舊的羊皮襖，往身上裹了裹，又從墻上，摘下了一卷救生繩。

“連長，我知道她大概是在哪個位置掉隊的?！彼f，“我去把她找回來?！?/p>

“胡鬧！”連長一把抓住他，“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這是命令！”

“連長，她是為了給我們看病，才上來的。”張磊的眼神，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倔強。

“我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面等死。”

說完，他掙脫了連長的手，沒有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就像一頭犟牛，一頭扎進了那片白茫茫的、死亡的風雪之中。

03

在“白毛風”里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張磊憑借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和一股子豁出去的蠻勁，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記憶中溫晴掉隊的方向，摸索著前進。

風雪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生疼。

寒氣順著衣領，瘋狂地往他身體里鉆。

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很快就結了一層白霜。

他不敢停，他知道，只要一停下來，自己也得擱在這兒。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快要被凍得失去知覺的時候，他隱隱約約地，在前方一個雪坳里，看到了一個蜷縮著的身影。

是溫晴！

他精神一振，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

此時的溫晴，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tài)，嘴唇發(fā)紫，臉色慘白，身體因為寒冷而劇烈地顫抖著。

她的腳踝，也因為剛才的摔倒而扭傷了，腫得像個饅頭。

“溫醫(yī)生！醒醒！溫醫(yī)生！”張磊用力地搖晃著她。

溫晴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這個滿臉冰霜的年輕士兵時，她的眼神里，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光。

“別管我了……你快回去……”她的聲音，細若蚊蠅。

“別說話！”張磊吼了一聲，他撕下自己棉衣的內襯，用最快的速度，把溫晴那只受傷的腳踝，給固定住。

然后，他背起她，用救生繩，將兩個人，緊緊地捆在了一起。

“抓緊了！”

他大吼一聲，背著這個比他重不了多少，卻又重如泰山的姑娘，朝著來時的方向，邁出了第一步。

回去的路，比來時，要艱難一百倍。

張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山火海之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那個身體，在一點點地，變得冰冷。

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方向，他們兩個，都得死。

他把心一橫，解開了捆著兩人的繩子，把溫晴放了下來。

他在一個背風的雪坡下，用刺刀，瘋狂地刨著雪，硬生生地，刨出了一個只夠兩個人蜷縮進去的雪洞。

他把溫晴塞進去，然后用自己的身體，堵在了洞口。

“你……你要干什么？”溫晴用盡最后的力氣，問道。

“風太大了，先躲躲。”張磊的聲音，因為寒冷，而在劇烈地顫抖，“你睡一會兒，睡一覺，就暖和了?！?/p>

他知道，這是謊話。

在這種環(huán)境下，一旦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把身上那件唯一的羊皮襖，脫了下來，蓋在了溫晴的身上。

然后，他就那么穿著一件單薄的棉衣，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地，抵住了那個不斷有風雪倒灌進來的洞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張磊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的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戰(zhàn)友們的呼喊聲。

是連長，帶著人，找過來了。

等張磊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團部的衛(wèi)生隊里。

他因為嚴重凍傷和體力透支，昏迷了整整兩天。

而溫晴，因為他最后的保護，除了腳踝的扭傷，并無大礙。

她就守在他的病床前。

看到他醒來，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她沒有說“謝謝”，只是看著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叫張磊，是嗎？”

“我記住你了。”

“你這條命，是我欠你的?！?/p>

04

那次生死救援之后，張磊成了全團的名人。

團里給他記了三等功，還讓他當上了副班長。

而溫晴，在養(yǎng)好腳傷后，沒過多久，就被一紙調令，調回了內地的大醫(yī)院。

聽說，是她的家人，知道了這次的事情后，說什么也不同意，再讓她待在這種危險的地方。

她走的時候，張磊正在哨所上執(zhí)勤。

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再見。

從那以后，五年。

張磊再也沒有見過她。

溫晴這個名字，也漸漸地，從戰(zhàn)士們的閑聊中，消失了。

她就像一顆流星，短暫地，劃過這片寂靜的雪山，然后就回歸到了那個，屬于她的，遙遠而又璀璨的世界。

張磊也把這段經歷，埋在了心底。

他繼續(xù)著自己那平凡而又艱苦的士兵生涯，站崗，巡邏，出公差。

他立過幾次功，受過幾次獎，但因為文化水平不高，提干的機會，始終輪不到他。

五年服役期滿，他選擇了退伍。

要走的那天，連隊里的戰(zhàn)友們，都來送他。

大家摟著他的肩膀，說著舍不得的話，一個個，眼圈都紅了。

張磊的心里，也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就要脫下這身穿了五年的軍裝，告別這些情同手足的兄弟，回到那個，他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家鄉(xiāng)了。

就在他背著行李，準備登上那輛送老兵下山的軍用卡車時。

一輛掛著軍分區(qū)牌照的吉普車，突然“嘎”的一聲，停在了他的面前。

車上跳下來一個神情嚴肅的少校參謀。

“你就是張磊？”

“是！首長好！”張磊趕緊立正敬禮。

“收拾東西，跟我走。”少校的語氣，不容置疑，“師長要見你?！?/p>

“師……師長？！”

張磊懵了。

周圍送行的戰(zhàn)友們，也都懵了。

師長，那可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兵，只在開大會時，才能遠遠地，看上一眼的大首長啊。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兵退伍，怎么會驚動到師長？

張磊懷著滿心的困惑和不安，被帶上了那輛吉普車。

車子一路疾馳，來到了他從未到過的、戒備森嚴的師部大院。

他被帶到了那棟最氣派的辦公樓前，然后，獨自一人，走進了那間掛著“師長辦公室”牌子的房間。

房間很大，很安靜，充滿了威嚴的氣息。

一個身材魁梧、兩鬢微白，肩膀上扛著兩顆閃亮將星的軍官，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前。

那就是他們的師長，姜平。

張磊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只能筆直地，站在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姜師長終于緩緩地轉過身。

他的目光，像鷹一樣銳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內心。

他上下打量了張磊一番，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又有力。

“張磊同志，你的檔案，我看了。這五年，你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張磊大聲回答。

姜師長點了點頭，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后，坐了下來。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用牛皮紙袋密封的、看起來很重要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張磊。

“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你還記得，五年前，在白龍脊山口那場暴風雪里，你救過的那個女軍醫(yī)嗎？”

張磊的心，猛地一震。

“報告首長！我記得！溫晴醫(yī)生！”

姜師長轉過身，拿起桌上那個牛皮紙袋，緩緩地，走到了張磊面前。

他把那個袋子，遞給了張磊，然后，他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句話，讓張磊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徹底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