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華星電子廠的車間里,永遠是那股讓李向東安心的味道。
機油的溫?zé)?,焊錫的微酸,混合成一種屬于創(chuàng)造的氣息。
巨大的德國進口五軸機床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像一頭鋼鐵巨獸。李向東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俯身在巨獸身旁,手指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拂過。
幾個年輕技術(shù)員圍在他身后,滿眼崇拜。這臺機器,只有他能玩得轉(zhuǎn)。
“Z軸的伺服電機響應(yīng)頻率不對,”李向東直起身,喃喃自語,“參數(shù)要重新調(diào)校。”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這里只有參數(shù)、圖紙和冰冷的機械邏輯。
與此同時,公司內(nèi)部的暗流正在涌動。新來的HR總監(jiān)在趙啟明的授意下,推行“組織架構(gòu)優(yōu)化”,裁員的流言傳遍了公司。
車間的老主任劉全,把他悄悄拉到角落,遞上一支煙。
“向東,風(fēng)聲不對,”劉全愁容滿面,“趙總那邊,好像要對咱們這些‘老部門’下手了?!?/p>
李向東不在意地笑了笑,把煙別在耳朵上。
“怕什么?公司是靠技術(shù)吃飯的。只要我們還能拿出新產(chǎn)品,誰也動不了我們。”
他對自己和趙啟明多年的交情,有著盲目的自信。
“老趙懂這個道理?!?/p>
02
一紙冰冷的通知書,放到了李向東的桌上。
“崗位調(diào)整與離職協(xié)商通知書”。
理由是“因公司發(fā)展需要,技術(shù)研發(fā)部將進行重組,原崗位取消”。
李向東的腦袋“嗡”的一聲,像被車間的沖壓機狠狠來了一下。
他捏著那張紙,沖進了趙啟明的辦公室。
頂層,豪華,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古龍水和茶香,這是趙啟明的世界。
趙啟明正穿著筆挺的西裝,不緊不慢地泡著功夫茶,看到他,臉上沒有絲毫驚訝。
“向東,來了?!?/p>
李向東將那張皺巴巴的通知書拍在桌上。
“這是什么意思?”
趙啟明將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語氣公事公辦:“字面意思。這是公司的決定?!?/p>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時代變了,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作坊式管理。你放心,念在老同學(xué)的份上,N+3的補償,一分都不會少你的?!?/p>
N+3。
這個詞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捅進了李向東的心臟,將二十多年的情誼量化成了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的思緒飄回了九十年代初。
一個破舊的自行車棚,兩個年輕人。
他,李向東,押上了父母留下的老宅子,換來了第一筆資金,貢獻了全部核心技術(shù)。
他,趙啟明,負責(zé)跑市場,拉關(guān)系。
在一張發(fā)黃的筆記本紙上,他們用鋼筆寫下協(xié)議:李向東,占股51%;趙啟明,占股49%。
那張紙,后來被他塑封起來,鎖進了銀行的保險柜。
隨著公司壯大,趙啟明一次次告訴他:“向東,你放心搞技術(shù),外面的事我來擺平。你的股份是公司的根,不能動。”
李向東信了。他一頭扎進技術(shù)的海洋,對公司的股權(quán)變更和權(quán)力斗爭從不過問。
他天真地以為,趙啟明會永遠記得那個承諾。
思緒被拉回現(xiàn)實。李向東看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心中最后一點幻想,徹底碎裂。
他沒有再爭辯,拿起通知書,轉(zhuǎn)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03
李向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接受了現(xiàn)實,一種被掏空了的、麻木的平靜籠罩了他。
他找來一個空紙箱,開始收拾個人物品。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告別儀式。
一個用了十幾年的烙鐵。
一本翻爛了的《模擬電路》。
一個刻著他名字的馬克杯。
他將這些在他生命中留下過烙印的東西,一件件放進紙箱。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fā),氣氛壓抑而悲涼。
辦公室的門,不知什么時候被推開了。
趙啟明走了進來,靠在門框上,雙臂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他。
他或許是想來看看李向東的反應(yīng),又或許,是想在最后,欣賞一下自己作為“勝利者”的姿態(tài)。
“向東,別太往心里去。公司做大了,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他的聲音在這間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
李向東沒有理他,繼續(xù)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仿佛他只是空氣。
趙啟明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他頓了頓,像是為了化解尷尬,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種更加漫不經(jīng)心的、甚至帶著點調(diào)侃的口吻問道:
“說起來,咱們創(chuàng)業(yè)那會兒,好像也給你分了點原始股吧?我這天天忙著資本運作的事,都忙忘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李向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手里……到底有幾個點兒的股份來著?”
這個問題,在他看來,就像問一個老員工今年年終獎拿了多少一樣隨意。他潛意識里認為,李向東手里的那點“干股”,早已在歷次資本運作中,被稀釋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李向東收拾東西的手,停住了。
他緩緩直起身,轉(zhuǎn)過頭,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落寞和悲傷,反而浮現(xiàn)出一絲奇異而平靜的笑容。
他看著趙啟明,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像一顆顆砸在地上的釘子。
“趙總,不多不少?!?/p>
“百分之五十一?!?/p>
趙啟明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爆發(fā)出不屑的笑聲:“哈哈哈哈……向東,你是不是被裁員刺激得腦子糊涂了?說什么胡話?”
李向東沒有笑。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趙啟明表演,然后緩緩地彎下腰,從那個他準備隨身帶走的、破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那是一張被塑料完美塑封起來的A4紙復(fù)印件。
他沒有把文件遞給趙啟明,只是把它輕輕地放在了自己那張堆滿了圖紙的辦公桌上,推了過去。
“原件,在銀行的保險柜里。十幾年前,我就請律師做過公證。”
趙啟明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的目光,像被磁鐵吸住一樣,死死地釘在了那份復(fù)印件上。
紙張因為年代久遠而微微泛黃的底色,那熟悉的、兩個年輕人的筆跡,還有那個用鋼筆寫下的、刺眼無比的數(shù)字——“51%”。
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劣質(zhì)的石膏一樣,一塊塊地凝固、龜裂、剝落。
他眼中的嘲弄和優(yōu)越感,在看清那份文件內(nèi)容的瞬間,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無法掩飾的茫然。
茫然很快變成了驚駭。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唇無聲地張開,仿佛一條被扔上岸的魚,想要呼吸,卻吸不進一絲空氣。他死死地盯著那份復(fù)印件,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04
“這……這不可能!”趙啟明的聲音嘶啞,帶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顫抖,“這只是一張廢紙!一張二十年前的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