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夜救嬰

1990年的冬夜，重慶小鎮(zhèn)的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割著人的臉。

鄧和平縮著脖子，腳步匆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36歲的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習(xí)慣了村里人背后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光棍，這個詞在他心里已經(jīng)不那么刺痛了。

集市散了，街道上只剩下零星的垃圾被風(fēng)吹得到處亂跑。鄧和平今天運(yùn)氣不錯，幫人搬了一天貨，賺了五塊錢。夠買兩斤米了，他心里盤算著。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一聲微弱的啼哭從路邊的茅草棚里傳來。聲音很小，幾乎被風(fēng)聲掩蓋。鄧和平豎起耳朵仔細(xì)聽，確實(shí)是嬰兒在哭。

"有人嗎？誰家娃兒在哭？"他試探著喊了兩聲。

沒有回應(yīng)。

鄧和平猶豫了。他是個老實(shí)人，從不多管閑事?？赡强蘼曉絹碓絾?，像是哭了很久了。在這寂靜的冬夜里，那聲音刺痛著他的良心。

他咬咬牙，推開了茅草棚的門。

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草堆里，只裹著一件成人的單衣。是個女嬰，臉蛋凍得通紅?？吹接腥藖?，小家伙停止了啼哭，用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望著他。

鄧和平的心一下子軟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發(fā)現(xiàn)衣服里夾著一張紙條："下午4點(diǎn)"。

棄嬰。

鄧和平明白了一切。這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生下來就被扔在這里等死。

怎么辦？帶回家養(yǎng)著？還是放回原處，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小家伙在他懷里又開始哭了，哭聲很微弱，像小貓叫一樣。鄧和平看看四周，夜色越來越深，溫度還在下降。如果把她放回去，明天早上肯定就是一具小尸體了。

"罪過啊......"他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棉襖包住女嬰，"跟我回家吧。"

雪花開始飄落，像是老天爺在為這個決定作見證。

鄧和平抱著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家的情況，村里人都知道。母親常年臥病在床，父親積勞成疾，還有個心高氣傲的妹妹和智力有問題的弟弟。

家里的經(jīng)濟(jì)來源全靠他一個人。

現(xiàn)在又多了個孩子，日子怎么過？

可看著懷里安靜下來的小生命，鄧和平又覺得值得。至少，她活下來了。

回到家，全家人圍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嬰議論紛紛。

"和平，你瘋了？"妹妹鄧翠花第一個炸了毛，"家里都快過不下去了，你還撿個拖油瓶回來？"

"翠花，別這么說。"老父親拄著拐杖走過來，看看女嬰，又看看兒子，"既然撿回來了，就是緣分。咱們鄧家雖然窮，但不能見死不救。"

母親從床上掙扎著起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摸摸孩子的臉："多可憐的娃兒啊......"

最終，全家一致決定收養(yǎng)這個孩子。

"叫什么名字好呢？"母親問。

鄧和平看看窗外飛舞的雪花，想了想："就叫雪鳳吧。雪夜里撿到的，希望她將來能像鳳凰一樣飛出這個窮山溝。"

鄧雪鳳，這個名字就這樣定下了。

第二章 家破人亡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鄧雪鳳已經(jīng)十歲了。

她長得很漂亮，大眼睛，小嘴巴，皮膚白皙，完全不像山里的孩子。村里的老婆婆們都說她有福氣，將來肯定不是普通人。

鄧雪鳳很聰明，也很懂事。她知道家里窮，從不提要求。別的孩子有新衣服、新書包，她從來不眼紅。反而幫著做家務(wù)，洗衣服、做飯、喂雞，樣樣都會。

學(xué)習(xí)成績更是村里第一，老師經(jīng)?？渌?/p>

這天，鄧雪鳳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聽見有汽車的聲音。在這個偏僻的山村，汽車可是稀罕物。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停在門口，下來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燙著波浪卷，穿著紅色的皮夾克，腳踩高跟鞋。

女人的香水味很濃，在山村里顯得格格不入。

"請問，鄧雪鳳在家嗎？"男人客氣地問。

鄧雪鳳愣住了。這兩個人她不認(rèn)識，但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鄧和平聞聲出來，看到這兩個人，臉色立刻變了。

"你們......"

"我們是雪鳳的親生父母。"女人直接說道，聲音有些顫抖，"當(dāng)年...我們也是沒辦法......"

院子里突然安靜下來。

原來，這對夫婦當(dāng)年因?yàn)榧彝ダщy，不得已遺棄了鄧雪鳳?，F(xiàn)在他們做生意發(fā)了財，想要把女兒接回去。

"雪鳳，你愿意跟我們走嗎？"女人蹲下來，想要撫摸鄧雪鳳的臉，"媽媽現(xiàn)在有錢了，可以讓你過好日子，讀好學(xué)校......"

鄧雪鳳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看這個陌生的女人，再看看站在門口的鄧和平。

養(yǎng)父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臉上滿是皺紋，身體也越來越瘦弱。十年來，他從未虧待過自己，把她當(dāng)親女兒一樣疼愛。

"雪鳳，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他們走。"鄧和平的聲音很沙啞，"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咱家這個條件...讓你受苦了。"

鄧雪鳳聽著養(yǎng)父的話，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輕輕搖搖頭："我不走。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的爸爸。"

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

"那好吧，這是我們的電話，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聯(lián)系我們。"她留下一張紙條，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鄧雪鳳突然叫住她，"你們當(dāng)年為什么要拋棄我？"

女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對不起。"

汽車揚(yáng)起一陣塵土，消失在山路盡頭。

從那以后，鄧雪鳳更加努力地讀書。她要用優(yōu)異的成績來報答養(yǎng)父的恩情。

可是，厄運(yùn)接連降臨。

先是奶奶因病去世，然后是爺爺。老人家覺得自己是累贅，趁著夜里，用繩子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鄧雪鳳哭得撕心裂肺。

處理完喪事，姑姑也走了。她實(shí)在受不了這個家的貧窮和不幸，收拾行李就走了，連招呼都沒打。

這個家，突然就只剩下三個人了。

那天晚上，鄧和平破天荒地喝醉了。

他坐在爺爺?shù)倪z像前，一邊喝酒一邊哭："雪鳳，爸爸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鄧雪鳳扶著養(yǎng)父回到床上，心里痛得不行。她知道，這個家的重?fù)?dān)現(xiàn)在全壓在自己身上了。

第二天開始，她接過了所有的家務(wù)活。

洗衣、做飯、種菜、喂雞，樣樣都要做。

手上很快就長了凍瘡，又紅又腫，像胡蘿卜一樣。

鄧和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用積攢了半個月的工錢，給鄧雪鳳買了一雙厚厚的羊毛手套。

這是她最珍貴的禮物，平時舍不得戴，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拿出來看看。

第三章 在磨難中長大

日子越來越難過。

鄧和平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慢性支氣管炎越來越嚴(yán)重，經(jīng)?？鹊靡徽苟妓恢?。為了省錢給女兒交學(xué)費(fèi)，他從來不去醫(yī)院，只是在藥店買最便宜的藥湊合。

鄧雪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高中畢業(yè)的那個暑假，她瞞著家人去打工。

在縣城的一家服裝廠，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手指被針扎破了無數(shù)次。

工友們都是些年輕的女孩子，晚上會聚在宿舍里聊天、化妝、談戀愛。

"雪鳳，你也化化妝吧，你底子這么好，化了妝肯定特別漂亮。"一個叫小梅的女孩拉著她的手說。

鄧雪鳳搖搖頭："我不會化妝。"

"那我教你啊，來，我?guī)湍慊粋€。"小梅熱情地說。

在小梅的巧手下，鄧雪鳳變得更加美麗動人。鏡子里的女孩有著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就像電視里的明星一樣。

"哇，雪鳳，你簡直太美了！"宿舍里的女孩們都圍了過來。

"是啊，這么漂亮，不化妝太可惜了。"

"你有男朋友嗎？"

面對女孩們的問題，鄧雪鳳只是笑笑不說話。她的心里只有學(xué)習(xí)和家人，沒有時間想別的。

兩個月后，她拿著掙來的錢回到家，給家里買了一臺小冰箱和一個電磁爐。

"雪鳳，這錢哪來的？"鄧和平擔(dān)心地問。

"我打工掙的。"鄧雪鳳說，"冰箱可以保存食物，電磁爐做飯沒有煙，對你的肺好。"

鄧和平的眼睛濕潤了。

2010年，鄧雪鳳收到了湖南師范大學(xué)醫(yī)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全村人都來祝賀，這是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

可是，開學(xué)沒多久，鄧和平就病倒了。

慢性支氣管炎發(fā)展成了雙肺肺氣腫，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鄧雪鳳連夜趕回家，趴在病床前哭得不行。

"爸，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她握著養(yǎng)父的手，發(fā)現(xiàn)手里有一封信。

信是鄧和平寫給她的遺書。信里說，如果自己不在了，希望她回到親生父母身邊，過好日子。

"雪鳳......"鄧和平虛弱地說，"爸爸沒本事，讓你受苦了。如果...如果我走了，你就回到你親生父母那里去吧。"

"不，我不走！"鄧雪鳳哭著說，"你是我的爸爸，這里是我的家。我要照顧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