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01
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水晶吊燈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黃金,均勻地灑在每一寸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諝饫飶浡邫n香氛和金錢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眩暈的味道。
林浩站在這片金碧輝煌的中央,感覺自己就是國王。
酒店經(jīng)理跟在他身后,姿態(tài)謙卑,語氣恭敬:“林先生,按照您的要求,五十桌頂級宴席,暫定十八萬八,您看這個數(shù)字吉利嗎?”
“可以?!绷趾仆鲁鰞蓚€字,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大廳里蕩開一層回音。
他滿意地環(huán)顧四周,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婚禮那天的盛況。五十張鋪著潔白桌布的圓桌,座無虛席。每一張桌子上都坐著他這些年用心經(jīng)營下的“人脈”。
他想起大學(xué)時的張磊,那個睡在他上鋪的兄弟。張磊家里條件不好,畢業(yè)后留在城市里,房租都交不起。是林浩二話不說,把剛發(fā)的一個月工資都轉(zhuǎn)給了他。
張磊當(dāng)時抓著他的手,眼睛里有光:“浩子,啥也不說了,咱兄弟誰跟誰??!”
后來張磊換工作,買車,甚至談戀愛給女朋友買包,前前后后找林浩“周轉(zhuǎn)”了不下十萬。林浩從未拒絕。他覺得,這就是兄弟情。
他又想起高中同學(xué)王強。王強腦子活,早早下海做生意,前兩年資金鏈斷了,急得滿嘴起泡。是林浩,動用了自己在公司的所有關(guān)系,請了關(guān)鍵人物吃了好幾頓上萬的飯,才幫王強拉到一筆救命的投資。
王強當(dāng)時抱著他:“浩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有事,只要你開口,我王強上刀山下火海!”
還有公司的同事,部門的朋友,各種飯局上認(rèn)識的“哥們”。哪一次聚會,不是他林浩搶著買單?哪一次KTV,不是他點的最貴的套餐?
“浩哥大氣!”
“跟著浩哥有肉吃!”
這些聲音在他腦海里匯成一片交響樂,讓他感到一種巨大的滿足。他付出的不只是錢,是感情,是面子,是“林浩”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價值。
他相信,這些價值,都會在他最重要的這一天,以最隆重的方式回報給他。
蘇晴的聲音將他從回憶里拉了回來。她站在他身邊,小聲地說:“浩,五十桌……是不是太多了?我家里那邊,親戚朋友加起來也就三桌?!?/p>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商量的語氣。
林浩轉(zhuǎn)過頭,看著自己美麗的未婚妻。蘇晴來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父母是小鎮(zhèn)上的教師,一輩子勤勤懇懇。她不懂他的人情世界。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手心的溫暖讓他更加自信:“晴晴,你放心,我這邊的朋友,五十桌都不一定夠坐?!?/p>
“我這么多年的人脈,都在這里了。”他指著這空曠而昂貴的宴會廳,一字一句地說。
蘇晴看著他眼里的光,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林浩的父母打來電話,電話那頭是母親激動又驕傲的聲音:“兒子,酒店定了嗎?一定要找個最好的,咱們家就你一個兒子,婚禮是頭等大事,一定要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不能讓親家覺得我們小氣。”
“放心吧媽,五星級的,五十桌?!绷趾茖χ娫捳f。
電話那頭傳來他父親滿意的咳嗽聲。
掛了電話,林浩感覺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了,但心里的豪情也更盛了。這場婚禮,不僅是為他自己,也是為父母的面子,為了整個林家的體面。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林浩,混得有多好,人緣有多棒。
02
紅色的、印著燙金“囍”字的請柬,像一枚枚承載著他全部期望的勛章。林浩沒有選擇用電子請柬,他覺得那不夠正式,不夠有誠意。
他要親自把這份喜悅和鄭重,送到每一個他重視的人手上。
他第一個找的是張磊。兩人約在一家高檔咖啡館,張磊戴著一塊嶄新的名牌手表,手腕一晃,光芒刺眼。
“浩子,恭喜??!終于要成家了!”張磊接過請柬,在手里拍了拍,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你小子,必須來啊,我的伴郎位置可給你留著呢?!绷趾菩χf。
張磊把請柬放在胸口,拍得砰砰響:“那還用說?兄弟你的大喜日子,我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到場!放心,紅包給你包個大的!”
他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對了浩子,最近手頭又有點緊,你看……”
林浩沒等他說完,就拿出手機:“要多少?”
“五千,五千就夠?!?/p>
林浩爽快地轉(zhuǎn)了賬??粗鴱埨谀樕下冻龅氖煜さ?、感激的笑容,他覺得這錢花得值。
接著,他去了王強的公司。王強的辦公室在市中心最高檔的寫字樓里,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都市。
王強正打著電話,看到林浩,他做了個手勢,匆匆結(jié)束了通話。
“哎呀,老同學(xué),大喜事??!”王強接過請柬,笑得合不攏嘴,“你放心,那天我肯定到,我再帶上幾個生意上的伙伴,都去給你捧場祝賀,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那多不好意思?!绷趾瓶蜌獾?。
“跟我你還客氣什么!”王強一揮手,“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
這句話讓林浩心里熨帖極了。
最尷尬的,是把請柬遞給陳雅的時候。陳雅是他的前女友,現(xiàn)在是張磊的現(xiàn)女友。分手的原因很復(fù)雜,但歸根結(jié)底,是陳雅覺得他“不夠上進,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在一次聚會上,張磊把他們的關(guān)系公開了。林浩當(dāng)時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但當(dāng)著所有朋友的面,他還是笑著舉杯:“祝你們幸福?!?/p>
此刻,陳雅和張磊坐在一起,她從林浩手里接過請柬,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恭喜?!?/p>
她的眼神,不經(jīng)意地掃過林浩的衣服和鞋子,那是一種審視的、帶著一絲輕蔑的目光。
林浩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用笑容掩蓋了過去。他想,等婚禮那天,他要讓陳雅看看,她當(dāng)初的選擇是多么錯誤。
一圈請柬發(fā)下來,所有人都滿口答應(yīng),熱情洋溢。微信里,同學(xué)群、同事群,也都是鋪天蓋地的“恭喜”和“一定到”。
林浩的內(nèi)心被巨大的期待填滿了。
他甚至開始認(rèn)真地和酒店經(jīng)理商量:“如果到時候人太多,有沒有可能臨時加幾桌?”
經(jīng)理笑著說:“林先生您放心,我們隨時為您準(zhǔn)備著?!?/p>
回家的路上,林浩的心情是飛揚的。他對蘇晴說:“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我那些朋友,一個個都拍著胸脯保證呢?!?/p>
蘇晴微笑著點頭,但心里那片暈不開的墨,似乎又?jǐn)U大了一些。她輕聲提議:“浩,要不……我們在婚禮前一個星期,再發(fā)個消息統(tǒng)計一下具體的人數(shù)?這樣酒店也好準(zhǔn)備,我們心里也有個底?!?/p>
林浩的臉沉了下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我朋友?”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火氣,“發(fā)消息去催人家,好像我怕他們不來一樣,我林浩的臉往哪兒擱?”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晴急忙解釋。
“行了,這事你別管了?!绷趾撇荒蜔┑卮驍嗨?,“我心里有數(shù)?!?/p>
為了把婚禮辦得盡善盡美,林浩在細(xì)節(jié)上摳到了極致。酒水必須是名牌,菜品必須是酒店最貴的套餐,連喜糖都要用進口的巧克力。
預(yù)算一超再超。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投了進去,還不夠。他咬了咬牙,背著蘇晴,以裝修的名義申請了一筆十萬元的信用貸款。
當(dāng)貸款批準(zhǔn)的短信發(fā)到手機上時,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面子,有時候比錢更重要。
03
婚禮當(dāng)天,天很藍,陽光很好。
林浩穿上筆挺的西裝,打上精致的領(lǐng)結(jié),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的人,意氣風(fēng)發(fā),是他想象中一個成功男人應(yīng)該有的樣子。
他提前三個小時就到了酒店。宴會廳已經(jīng)布置完畢,五十張桌子像五十個白色的島嶼,靜靜地漂浮在金色的海洋里。舞臺中央的巨大LED屏幕上,滾動播放著他和蘇晴的婚紗照。
照片上的他們,笑得那么甜。
他站在入口處,準(zhǔn)備迎接第一波客人的到來。他想象著張磊、王強他們帶著一大幫朋友,簇?fù)碇哌M來,大聲地喊著“恭喜”,然后整個大廳都因為他們的到來而熱鬧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婚禮開始前兩個小時,宴會廳里依然空空蕩蕩。除了雙方的幾個至親,就只有酒店的工作人員在來回穿梭。
林浩的笑容開始有些僵硬。他對身邊的蘇晴說:“可能……可能路上堵車吧,今天周末?!?/p>
蘇晴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像個天使。她握住林浩的手,輕聲說:“沒關(guān)系,我們等?!?/p>
手機開始震動。
不是祝賀的電話,而是一條條微信消息。
最先發(fā)來的是一個同事:“浩哥,真對不住,我媽心臟病突然犯了,我得送她去醫(yī)院,你的婚禮去不成了,紅包我回頭給你補上?!?/p>
林浩回了句“沒事,伯母要緊”。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浩子,公司太不是東西了!臨時通知我去鄰市開個緊急會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高鐵上了,兄弟對不住你!”
“林浩,我女兒昨晚開始發(fā)高燒,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掛水呢,實在走不開,新婚快樂??!”
“不好意思,車在路上拋錨了……”
“我老婆要生了……”
“我……”
借口千奇百怪,一個比一個突然,一個比一個真誠。林浩的臉,從最開始的理解,到后來的疑惑,再到最后的麻木。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像一塊被扔進深海的石頭。
他開始慌了。他不再被動地等待消息,而是主動撥打電話。
他第一個打給王強。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雜。
“喂,浩子??!恭喜恭喜!”王強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yuǎn)。
“強子,你到哪了?婚禮馬上要開始了?!绷趾婆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砥椒€(wěn)。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我給忘了!我今天在跟一個大客戶談合同呢,實在走不開啊!這樣,我讓我秘書給你送個大紅包過去!你先忙,我這邊掛了??!”
電話被匆匆掛斷。
林浩的手指有些發(fā)白,他接著撥通了張磊的電話。
無人接聽。
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他發(fā)微信過去:“張磊,你人呢?不是說好來做伴郎的嗎?”
消息石沉大海。
婚禮儀式的時間到了。司儀走到林浩身邊,用一種混合著同情和為難的眼神看著他,小聲問:“林先生,現(xiàn)在……還開始嗎?”
林浩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
五十張豪華的圓桌,絕大部分都空著。稀稀拉拉坐著的人,加起來,勉強湊夠了五桌。
來的,都是他和蘇晴兩家的至親,還有蘇晴的幾個閨蜜,以及他自己這邊……兩三個關(guān)系最鐵、平時話也不多的老同學(xué)。
五桌客人,坐在這能容納五百人的宴會廳里,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林浩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去,手腳冰涼。巨大的羞恥感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他看到自己父母的臉,鐵青鐵青的,坐在主桌上,一言不發(fā)。他看到岳父岳母臉上尷尬的笑容。
他看到蘇晴,她美麗的眼睛里已經(jīng)噙滿了淚水,卻努力地對他微笑,用力地回握著他的手。
“開始吧?!绷趾坡犚娮约旱穆曇粽f,干澀得像砂紙。
婚禮在一場詭異的氣氛中勉強進行。司儀在臺上聲嘶力竭地調(diào)動著氣氛,臺下五十個人的掌聲,稀稀拉拉,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諷刺。
林浩全程強顏歡笑,敬酒,微笑,說感謝詞。他感覺自己像一個拙劣的小丑,在演一場無人觀看的獨角戲。每一道目光,無論是同情、是好奇、還是憐憫,都像一根針,扎在他的心上。
內(nèi)心翻江倒海,臉上卻要維持著新郎的體面。這種煎熬,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婚禮終于結(jié)束了。
送走為數(shù)不多的賓客后,林浩感覺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蘇晴和她的父母在安慰著他的父母。他找了個借口,說去抽根煙,一個人走出了酒店。
夜風(fēng)很涼,吹在他發(fā)燙的臉上。
他走到停車場,準(zhǔn)備開車回家。一輛黑色的寶馬5系,從他面前緩緩駛過,停在了不遠(yuǎn)處的VIP車位上。
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下來。
是張磊。
林浩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所有的委屈、憤怒和失望,在這一刻,都化成了一絲希望。
他來了!他沒有不來!他只是來晚了!
也許是路上真的堵車堵得太厲害了,也許是他臨時真的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耽擱了。但他終究是來了!
林浩心中熄滅的火焰,重新燃了起來。他決定立刻上樓去找他,他想聽聽他的解釋,他想給他一個擁抱,然后告訴他“沒事兄弟,來了就好”。
他要用這個遲到的“真相”,來挽回自己今天破碎一地的尊嚴(yán)。
04
林浩快步走回酒店,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他向服務(wù)員打聽張磊的去向,服務(wù)員告訴他,張磊和一群朋友,在三樓的“牡丹”包廂。
三樓。不是一樓的婚宴大廳。
一個不祥的念頭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但他立刻把它甩開了。也許,也許他們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或者,是王強他們也都在,先在包廂里集合,等下一起下來給他道賀?
他這樣想著,腳步更快了。
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他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牡丹”包廂那扇厚重的紅木門。
門沒有關(guān)嚴(yán),留著一道縫。熱鬧的喧囂聲從門縫里擠了出來,伴隨著陣陣大笑。
這笑聲,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刺耳。
他走到門前,抬起手,正準(zhǔn)備推門。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高高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王強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和十足的嘲弄。
林浩的心,猛地一沉。
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腳步,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分毫。他鬼使神差地,把身體貼近了那扇門,把耳朵湊向了那道門縫。
門里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準(zhǔn)地扎進他的耳朵里。
他聽著,聽著。
瞬間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變得像墻壁一樣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