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問我干什么？”

林森一把將宿舍門摔上，反手鎖死。他走到徐強桌前，將那瓶快見底的沐浴露“哐當”一聲砸在桌上，透明的液體晃了晃。

“我問你，這是不是你用的？”

徐強臉色一白，眼神躲閃：“我……我不知道你說什么?！?/strong>

“不知道？”林森被氣笑了，他指著徐強的鼻子，聲音因憤怒而發(fā)抖，“那你告訴我，你身上這股檀香味是哪來的！我問你！”

被當面戳穿，徐強臉上掛不住了，脖子一梗：“不就是一瓶沐浴露嗎？一個宿舍的，用你點東西怎么了，至于嗎！”

01.

半個月前，林森在校外飯館干完兼職回來，推開402宿舍的門，同寢的胖子正對著電腦打游戲，老四戴著耳機看書。還有一個床位空著，那是徐強的。

林森一屁股坐下，從兜里掏出煙，給兩人一人扔了一根。

“周末搓一頓去？我發(fā)錢了，請客。”

胖子頭也不回地喊：“行啊森哥！吃燒烤！”

正說著，宿舍門開了，徐強回來了。他個子不高，人很瘦，眼睛總往下耷拉著，看著就沒精神。

“聊啥呢，這么熱鬧？”

胖子嘴快：“森哥發(fā)工資，周末請咱們吃燒烤?！?/p>

徐強一聽，眼睛亮了，立馬湊過來說：“行??！算我一個！”

林森夾著煙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

宿舍里誰不知道，徐強這個人，摳門是出了名的。上次大家說好AA制吃火鍋，結(jié)賬的時候，他找了個借口讓林森先墊付，那錢至今沒還。

林森不是計較那點錢，但他看不慣徐強這副占小便宜沒夠的嘴臉。大家都是學(xué)生，誰也不比誰富裕，林森自己還打工掙錢，也沒像他這樣。

“行，周末再說。”林森把煙頭摁滅，站起身。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徐強好像沒聽出來味兒，還挺高興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林森看著他那個樣，心里那點不舒服，就像一根細細的刺，扎在那兒，不疼，但膈應(yīng)。

他跟胖子、老四關(guān)系都鐵，唯獨跟這個徐強，融不到一塊兒去。

02.

日子就這么過著，宿舍里，表面的平靜下，總有點暗流。

月底，電卡又該充錢了。宿舍長是老四，他在群里發(fā)賬單：“這個月水電費一共一百，一人二十五?！?/p>

胖子和林森很快就轉(zhuǎn)了賬。

過了半天，徐強才在群里說話：“@老四，這個月電費怎么這么多？我平時都不怎么用電。”

胖子看見消息，低聲罵了一句。

徐強還在群里不依不饒：“胖子天天打游戲，電腦從早開到晚，他用得最多，憑什么跟我均攤？”

他這話一出來，群里徹底安靜了。宿舍是個小集體，你要是真算得那么清楚，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最后，還是林森不想讓老四為難，他一聲沒吭，又給老四轉(zhuǎn)了五塊錢過去，然后單獨給徐強發(fā)了條消息：“那二十五我?guī)湍愀读恕！?/p>

發(fā)完，林森就把手機往床上一扔，用被子蒙住了頭。他不是在乎那幾塊錢，他是覺得憋屈，這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從那以后，林森就發(fā)現(xiàn)，自己桌上的東西，好像總有點不對勁。

新買的抽紙，沒用幾次，感覺就變薄了。剛續(xù)上的洗手液，沒過一個星期，就下去了一大截。

他心里有懷疑，但又沒證據(jù)。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要是真為了這個去吵，倒顯得自己小氣。

林森只能把自己的東西往柜子里收，眼不見為凈。

可有些東西，是收不起來的。比如，放在公共洗漱間的沐浴露。

03.

這天下午沒課，林森和胖子在球場上跑了兩個多小時，出了一身透汗，渾身黏糊糊的。

“走，去澡堂沖個澡。”林森說。

學(xué)校的公共澡堂條件簡陋，但夏天能沖個涼水澡，就是天大的享受。林森從柜子里拿出洗漱籃，里面有一瓶他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沐浴露，是他很喜歡的檀香味。

到了澡堂，林森找了個角落的噴頭，擰開水閥，冰涼的水流“嘩”地一下沖在身上，把一身的熱氣和疲憊都帶走了。

他伸手去拿那瓶沐浴露，可手一碰到瓶子，就覺得不對勁。

輕了。

他拿起來晃了晃，里面只剩下小半瓶。

林森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這瓶沐浴露，他上周才開封，自己也就用了三四次，滿滿一大瓶，現(xiàn)在就跟快用完似的。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他的腦子。

他想起，這幾天徐強從外面回來，身上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當時他沒在意，現(xiàn)在一想，那味道，不就是自己這瓶沐浴露的檀香味嗎？

一股火，騰地一下就從心底燒到了天靈蓋。

之前那些抽紙、洗手液的事，他都忍了?？蛇@次不一樣，這不僅僅是偷用東西，這是一種明目張膽的無視和挑釁。

林森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把沐浴露重重地放回籃子里，水都懶得沖了，胡亂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套上衣服就往外走。

“哎，森哥，你咋了？”胖子在后面喊。

林森沒回頭，只扔下一句話。

“我回宿舍，有點事?！?/p>

他的腳步很快，帶著風(fēng)，那張平時總是帶著點笑的臉，此刻繃得像一塊鐵。

04.

林森一腳踹開402的門。

“砰”的一聲巨響，把正在戴著耳機聽歌的老四嚇得一哆嗦。

徐強正坐在自己桌前，一邊吃泡面一邊看短視頻，聽到門響，他抬起頭，看見林森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愣了一下。

林森徑直走到他桌前，把手里的洗漱籃“哐”地一聲砸在桌上。那瓶快空了的沐浴露，從籃子里滾了出來，正好停在徐強的泡面碗旁邊。

徐強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林森指著那瓶沐浴露，聲音壓得很低：“這是你用的嗎？”

徐強眼神躲閃，嘴里還支支吾吾地狡辯：“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不知道？”林森氣得笑了，他抄起那瓶沐浴露，擰開蓋子，湊到徐強鼻子底下，“你聞聞！這是什么味兒！你身上這幾天都是這個味兒，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被當面戳穿，徐強臉上掛不住了，索性耍起了無賴：“用一下怎么了？不就是一瓶沐浴露嗎？至于嗎？一個宿舍的，用你點東西還不行了？”

這話徹底點燃了林森的火藥桶。

“一個宿舍的？”林森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大家湊錢吃飯你跑哪去了？交水電費你怎么不提一個宿舍的？現(xiàn)在偷用我東西，你有臉說是一個宿舍的？”

動靜鬧得太大了，宿管大爺聞訊趕了過來，接著，連輔導(dǎo)員王老師都來了。

王老師是個剛畢業(yè)沒兩年的年輕人，最怕學(xué)生出事，他費了老大勁才把兩人分開。

問清楚了來龍去脈，他把徐強狠狠訓(xùn)了一頓，然后又轉(zhuǎn)過頭來勸林森。

“林森啊，這事兒確實是徐強不對。但你看，為了一瓶沐浴露，鬧成這樣，影響多不好？要以和為貴嘛?！?/p>

“這樣，”王老師做出了最終裁決，“徐強，你，馬上去給林森買一瓶一樣的賠回來，道歉。林森，你也消消氣。這事兒就這么算了，行不行？”

林森看著王老師那張“和稀泥”的臉，又看了看旁邊一臉不服氣的徐強，心里那股火，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給澆滅了。

他點了點頭，一個字都沒說，轉(zhuǎn)身回到自己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

05.

第二天，宿舍的氣氛冷得像冰窖。

徐強拿著一瓶新買的沐浴露走到林森床邊，包裝看著就廉價，估計是在學(xué)校超市買的仿冒品。

他把沐浴露往林森桌上一放，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那個……給你買回來了。昨天……對不起?！?/p>

林森坐在椅子上，沒看他，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再鬧下去，倒顯得自己小氣了。

晚上，林森拿著那瓶新的沐浴露，跟胖子和老四一起吃飯。

飯桌上，老四推了推眼鏡，說：“森哥，我不是怕他買假貨。我是怕……他那個人心眼小，昨天你讓他那么丟臉，他會不會……在瓶子里加點什么東西？”

老四的話，讓林森的心也咯噔一下。

他想起徐強放下沐浴露時那躲閃的眼神，想起他那句毫無誠意的道歉。以徐強的為人，這事不是干不出來。

他不是怕自己吃虧，他是覺得惡心。

回到宿舍，林森站在樓道的垃圾桶旁邊，沒有一絲猶豫，手一松，把那瓶嶄新的沐浴露扔了進去。

塑料瓶子撞在垃圾桶內(nèi)壁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那晚之后，兩人再也沒說過話。在小小的宿舍里，他們就像透明的空氣。

第二天是周六，沒課。林森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被手機的震動給弄醒。

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十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幾十條微信消息。

出什么事了？

他還沒來得及點開看，宿舍門就被人敲響了。

“咚！咚！咚！”

敲門聲又急又重。林森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宿管大爺，但他的臉色很難看。而且，在他身后，還站著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

他們的表情，比審訊室的燈光還要冷。

其中一個警察亮出了證件，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你是林森？”

林森點了點頭，腦子還有點懵。

“跟我們走一趟吧?！?/p>

“去哪？什么事？”

警察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最后又回到他臉上。

“你的舍友，徐強，今天早上在校外的小樹林里被發(fā)現(xiàn)了?！?/p>

警察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

“他死了。”

林森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幾十公里外的案發(fā)現(xiàn)場，一名年輕的警察正蹲在地上，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從泥土里夾起一個東西。

在陽光下，那個東西反射出一點微光。

他盯著那個東西看了幾秒鐘，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對著不遠處的隊長大喊了一聲。

“隊長！我知道兇手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