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小服務員，什么態(tài)度？把你們老板給我叫來！”

我叫劉翠蘭，我們“夕陽紅健身隊”的隊長。

此刻，我正叉著腰，看著眼前那個被我們十幾號姐妹說哭了的肯德基服務員，心里滿是得意。

外面天熱得能煎熟雞蛋，我們跳完操，來這里吹吹免費的空調，歇歇腳，聊聊天，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01

我叫劉翠蘭，今年六十歲，光榮退休兩年了。

我這輩子，沒干過什么大事，就是在咱們市的國棉二廠里，當了半輩子的女工。

年輕的時候，我把汗水都獻給了工廠，把心血都掏給了家庭。

我兒子有出息，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畢業(yè)后留在了那里，現(xiàn)在是個大公司的部門主管，忙得一年也回不來一次。

他每個月都給我和老伴打錢，很多，多到我們兩個老人根本花不完。

可我這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老伴老張，是個悶葫蘆，一天也說不了三句話，退休后就迷上了去公園跟人下象棋，天不黑不回家。

這個家，白天就我一個人。

我守著這個三室一廳的房子，感覺自己像個守墓人。

直到我加入了我們小區(qū)的“夕陽紅健身隊”，我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我們隊里，有十幾號姐妹，都是我這個年紀的老太太。

大家每天聚在一起，跳跳操，說說話，比在家里對著電視機，有意思多了。

我因為嗓門大，性子潑辣，大家都服我，所以我就成了這個隊的隊長。

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guī)е忝脗?，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在音樂里，找回了年輕時那種集體的感覺。

我覺得，我們老年人，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退了休，有大把的時間，就該好好享受生活。

我們不偷不搶，就是找個地方鍛煉身體，愉悅身心，這天經地義，誰也管不著。

02

可就是我們這群只想鍛煉身體的老姐妹，在很多人眼里，卻成了“麻煩”的代名詞。

我們最早的活動地點，是小區(qū)對面的街心公園。

那里地方大，又空曠。

我們把我們那個最大號的音響一開，方圓百里，都能聽到我們激昂的音樂。

可沒過多久，麻煩就來了。

先是旁邊小區(qū)的住戶來投訴，說我們音樂聲太大，吵得他們家里的高三學生沒法復習。

我當時就叉著腰，把那個戴眼鏡的家長給懟了回去。

“你家孩子學習重要，我們老年人身體健康就不重要了？”

“再說了，這公園是公共場所，又不是你家書房，你嫌吵，可以讓你家孩子戴耳機嘛！”

后來，是公園里那些談戀愛的小年輕，也對我們有意見。

說我們占了他們卿卿我我的地方，還說我們的音樂，破壞了公園的浪漫氣氛。

這我更不愛聽了。

“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像什么樣子！我們在這里傳播正能量，你們還好意思說我們？”

我們這群老姐妹，戰(zhàn)斗力十足，吵架從來就沒輸過。

最后，是公園管理處出了面，說我們嚴重影響了公園的正常秩序，硬是把我們給“請”了出去。

沒辦法，我們只好轉移陣地。

我們去了市中心的文化廣場。

結果，又因為占用了青少年玩滑板的場地，和一群小年輕發(fā)生了好幾次沖突。

我們還去過超市門口的空地，結果超市經理說我們影響他們做生意，把我們趕走了。

我們就想不明白了。

這么大的一個城市，怎么就容不下我們這十幾個老太太跳操的地方呢？

這天底下，還有沒有講理的地方了。

03

這個夏天，熱得邪乎。

每天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太陽跟個大火球似的，掛在天上。

別說出去跳操了，就是在家里待著，不動彈，都一身的汗。

我們健身隊，已經停了好幾天的活動了。

姐妹們在微信群里，天天都叫苦連天，說骨頭都要閑生銹了。

就在這時，隊里的李姐，出了個好主意。

“姐妹們，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冬暖夏涼，寬敞明亮，還不用花一分錢！”

大家立刻就來了興趣。

“就是咱們市中心，最熱鬧的那個十字路口旁邊，新開的那家肯德基！”

“那家店我去看過，上下兩層樓，地方大得很！里面的空調，開得呼呼的，跟冰窖似的！”

“咱們跳完操，正好一身汗，進去坐坐，吹吹空調，歇歇腳，多舒坦！”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

去肯德基休息？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妙了。

“可是，人家是做生意的地方，咱們這么多人進去，不買東西，光坐著，能行嗎？”有姐妹擔心地問。

“怎么不行？”我立刻就在群里定了調，“肯德基是什么地方？那是公共場所！是為人民服務的！我們進去坐坐，那是給他們面子，給他們增加人氣！”

“再說了，誰說我們不消費？我們進去，可以要幾杯免費的冰水喝嘛！那也算是顧客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我們結束了在橋洞下的晨練之后。

我們“夕陽紅健身隊”一行十三人，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那家全市最大的肯德基餐廳。

一進門，一股涼爽的空調風，就讓我們每個人，都發(fā)出了愜意的嘆息聲。

我們直接上了二樓。

當時還早，人不多，有很多空位。

我們十幾個人，很自然地，就占據(jù)了靠窗戶那一排最舒服的卡座。

大家把隨身帶的包，水杯，扇子，往桌子上一放。

有的人，甚至還脫了鞋，把腳盤在了沙發(fā)上。

我們大聲地聊著天，討論著剛才的舞蹈動作。

整個二樓，都回蕩著我們爽朗的笑聲。

我們感覺，就像回到了自己家客廳一樣，自在，愜意。

04

好景不長。

很快就到了中午的就餐高峰期。

樓下的座位都坐滿了，很多端著餐盤的顧客，開始往二樓走。

當他們看到我們這十幾個人，占據(jù)了一大片座位，卻什么都沒點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詫異和不滿的表情。

有幾個年輕人，想過來跟我們拼個桌，被我們幾個姐妹一個眼神就給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沒看到這里都有人了嗎？”

漸漸地，二樓的過道上，開始站滿了端著餐盤，卻找不到座位的顧客。

終于，一個穿著肯德基工作服的小姑娘，端著一個托盤，小心翼翼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她看起來像個沒畢業(yè)的大學生，臉上還帶著稚氣。

“各位阿姨，您們好?！彼叩轿覀冏狼?，很客氣地鞠了個躬。

“不好意思，現(xiàn)在是用餐高峰期，店里座位比較緊張。您看……能不能先……”

她話還沒說完，我們隊里的張姐就搶白道：“緊張？緊張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先進來的，先到先得，這個道理不懂嗎？”

“就是！”李姐也說，“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吹吹空調，礙著你們什么事了？”

小姑娘的臉，一下子就憋紅了。

“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們……您們沒有點餐，長時間占用座位，這不符合我們店里的規(guī)定?！?/p>

“規(guī)定？什么規(guī)定？”我把手里的扇子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來，“你們肯德基的規(guī)定，寫著不讓我們這些老年人進來休息了嗎？”

“我們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退了休，來你們店里坐一坐，享受一下空調，怎么了？犯法了嗎？”

“你一個小小的服務員，這是什么服務態(tài)度？看不起我們老年人是不是？叫你們經理來！我倒要問問他，你們肯德基就是這么對待上帝的？”

我一連串的話，像機關槍一樣，把那個小姑娘給說懵了。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委屈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二樓的店長聞聲趕了過來。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比那個小姑娘有經驗得多。

但他跟我們講了半天道理，從餐廳規(guī)定，講到經營成本，我們誰也不聽。

我們十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他圍在中間，說得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最后，他只能敗下陣來，灰溜溜地走了。

整個二樓的顧客，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們卻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得意洋洋。

我們覺得，我們維護了我們老年人應有的權利和尊嚴。

05

這場鬧劇，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

二樓的顧客，因為找不到座位，也因為我們這邊實在太吵，走了一大半。

我們依舊心安理得地，占據(jù)著我們的“領地”。

我們甚至還讓那個被我們罵哭了的小姑娘，給我們每個人，都接了一大杯免費的冰水。

我們正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

突然，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看起來很精干的年輕男人，在一群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了上來。

他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店長。

他的眼神很銳利，掃視了一下整個二樓的混亂場面，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那個之前被我們說得啞口無言的店長，快步走到他身邊，指了指我們這邊，低聲地匯報著什么。

我猜，這個人，應該就是這家店，真正的老板了。

我心里冷笑一聲，正好，老板來了，我更要跟他好好理論理論。

我們姐妹們，也都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個個嚴陣以待，做好了新一輪“戰(zhàn)斗”的準備。

那個年輕老板聽完匯報，點了點頭，然后，徑直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他沒有像之前的店員和店長一樣，上來就跟我們講道理。

他甚至都沒有看我們。

他走到二樓的護欄邊，看了一眼樓下大廳，然后，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混亂的環(huán)境里，卻異常清晰。

“小王嗎？我是李杰?！?/p>

“你現(xiàn)在，立刻，把所有門都鎖上?！?/p>

他說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樓下，很快就傳來了鐵鏈和鎖頭碰撞的，“嘩啦”一聲響。

好像，大門真的被鎖上了。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那些看熱鬧的顧客，全都愣住了。

我們這十幾個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老姐妹，也全都傻眼了，心里開始莫名地發(fā)慌。

他這是要干什么？

我作為隊長，強撐著鎮(zhèn)定，第一個站了起來，指著那個叫李杰的年輕老板。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