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本該是萬家燈火、闔家團圓的時刻。

但在城南的“幸福里”小區(qū)，14號樓的周家，卻被沖天的血光和撕心裂肺的警笛聲所籠罩。

當(dāng)17歲的少女林悄，穿著沾染了點點腥紅的白色睡裙，被警察戴上手銬從別墅里帶出來時，她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與悔恨，只有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整個小區(qū)的鄰居都沖了出來，可他們不是來看熱鬧的。

他們自發(fā)地圍住警車，神情激動，甚至帶著一絲憤怒。

“警察同志，你們搞錯了！這孩子不可能殺人！”

“是?。∷綍r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

人群中，平日里最愛八卦的王大嬸，更是哭著拍打車窗，對著里面的警察嘶喊： “你們要抓就抓我！這孩子是無辜的！周家那一家人……他們死有余辜！”

01.

故事，要從十二年前說起。

那一年，林悄五歲。在市郊的“春風(fēng)孤兒院”里，她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孩子。不愛說話，不愛笑，總是抱著一個舊布娃娃，一個人縮在角落里。

其他孩子追逐打鬧的時候，她就靜靜地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jì)的沉靜和疏離。

那天，孤兒院里來了一對年輕的夫妻。

男人叫周建成，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文質(zhì)彬彬。女人叫李娟，是一名中學(xué)教師，溫柔嫻雅。他們結(jié)婚多年，一直沒能有自己的孩子，便想著來領(lǐng)養(yǎng)一個。

他們看遍了院里活潑可愛的孩子們，最后，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悄身上。

“就她吧?！崩罹陮φ煞蛘f，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憐愛，“你看她的眼睛，多干凈。這孩子，只是缺人疼?！?/p>

周建成也點了點頭。

于是，林悄的人生，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有了一個家。

一個漂亮得像童話里一樣的家。家里有寬敞明亮的客廳，有柔軟舒適的沙發(fā)，還有一個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刷成粉色的公主房。房間里，擺滿了嶄新的布娃娃，比她那個舊的，要好看一百倍。

她有了爸爸和媽媽。

爸爸周建成會耐心地教她寫字，會把她舉得高高的，讓她看到更遠的世界。媽媽李娟會溫柔地給她梳辮子，會給她講睡前故事，會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告訴她：“悄悄，從今天起，這里就是你的家。爸爸媽媽會永遠愛你?！?/p>

林悄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真正融化。

她丟掉了那個舊布娃娃，開始抱著媽媽送的新熊寶寶睡覺。她學(xué)會了笑，學(xué)會了撒嬌，也終于用那怯生生的、蚊子般的聲音，喊出了第一聲“爸爸”、“媽媽”。

那一刻，李娟抱著她，哭得泣不成聲。

02.

時光荏苒，歲月靜好。

在周建成和李娟的精心呵護下，林悄出落得越來越優(yōu)秀。

她就像一株得到了充足陽光和雨露的幼苗，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枝葉。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永遠是年級前三；她畫的畫，在市里的少兒比賽中拿了一等獎；她彈的鋼琴，也考過了業(yè)余八級。

在學(xué)校里，她是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同學(xué)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在家里，她是周建成和李娟的掌上明珠。

周建成只要不出差，每天都會親自接送她上下學(xué)。父女倆在車?yán)?，總有說不完的話。從學(xué)校的趣事，到公司的煩惱，周建成似乎總愿意和這個“小棉襖”分享一切。

李娟更是把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了林悄身上。林悄喜歡吃糖醋排骨，李娟就去報了烹飪班，學(xué)了七八種不同的燒法，換著花樣做給她吃。林悄的每一次家長會，李娟都會精心打扮，驕傲地坐在臺下，聽著老師對女兒的表揚。

家里還有跟著他們一起住的爺爺奶奶。兩位老人，也把林悄當(dāng)成了親孫女一樣疼愛。奶奶會給她織毛衣，爺爺會給她講過去打仗的故事。

每年林悄過生日，周家都會為她舉辦盛大的生日派對，邀請她所有的同學(xué)來家里玩。周建成會親自扮演小丑逗大家開心，李娟會烤一個巨大又漂亮的生日蛋糕。

所有人都說，林悄這孩子，真是好命。遇上了周家這樣的人家，簡直是掉進了福窩里。

林悄自己，似乎也是這么認為的。

她努力地學(xué)習(xí)，努力地變得更優(yōu)秀，努力地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她用自己的方式，回報著這個家庭給予她的一切。

在外人看來，這便是一個充滿了愛與感恩的、完美無缺的家庭。

03.

在林悄十歲那年，家里發(fā)生了一件大喜事。

一直被醫(yī)生診斷為很難生育的李娟，竟然奇跡般地懷孕了。

這個消息，讓整個周家都沸騰了。

最開始，林悄的心里，有過一絲小小的、不易察覺的恐慌。她會不會……有了一個親生的孩子之后，爸爸媽媽就不再愛我了？

這個念頭，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她敏感的心里。

可周建成和李娟，很快就用行動，打消了她的顧慮。

李娟把林悄叫到房間，拉著她的手，溫柔地對她說：“悄悄，媽媽肚子里有了一個小寶寶，以后，你就要當(dāng)姐姐了。你高不高興？但你放心，就算有了弟弟或妹妹，你也永遠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大寶貝?！?/p>

周建成也笑著說：“是啊，以后我們家悄悄，也是有小跟班的人啦！”

他們的坦誠和一如既往的愛，讓林悄心中的那根小刺，很快就消失了。她開始期待這個小生命的降臨。

十個月后，弟弟周明出生了。

周明的到來，并沒有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奪走林悄的寵愛。相反，它讓這個家庭顯得更加“完整”和“和諧”。

周建成和李娟確實把很多精力，放在了嗷嗷待哺的嬰兒身上。但他們對林悄的關(guān)心，絲毫未減。他們會因為照顧嬰兒而疲憊，卻從不會因此而忽略林悄學(xué)校里的任何一場活動。他們給周明買昂貴的進口奶粉，也同樣會給林悄買她心儀已久的最新款鋼琴。

爺爺奶奶更是樂開了花，但他們抱完孫子，總不忘摸摸林悄的頭，說：“我們悄悄是大姑娘了，是姐姐了，以后要疼弟弟哦。”

林悄也確實做到了一個姐姐能做的一切。

她會幫著媽媽給弟弟換尿布，會笨拙地學(xué)著沖奶粉。等弟弟大一點，她會耐心地教他認字，給他講故事，把自己的零花錢攢起來，給弟弟買他最喜歡的奧特曼玩具。

周明也格外地依賴這個漂亮的姐姐。他學(xué)會的第一個詞，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含混不清的“姐姐”。

他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林悄身后?！敖憬?，姐姐”地叫個不停。而林悄，也總是溫柔地牽著他的手。

姐弟倆親密無間的樣子，成了小區(qū)里一道令人羨慕的風(fēng)景線。

04.

“幸福里”小區(qū)的鄰居們，最愛在晚飯后，聚在樓下的小花園里閑聊。

而周家，永遠是他們口中那個“模范家庭”的代名詞。

“要說啊，這做人，還得是老周家兩口子。你看看人家，真是心善?！弊≡?3號樓的王大嬸，磕著瓜子，一臉羨慕地對眾人說。

“可不是嘛！”旁邊一個阿姨立刻接話，“當(dāng)初領(lǐng)養(yǎng)那閨女，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們還都擔(dān)心，這要是有了親生的，肯定就得偏心了。結(jié)果你看看，人家這都七年了，對那養(yǎng)女，比以前還好！”

“是啊是啊，我上次碰到李娟，她還說呢，說多虧了有悄悄這個好姐姐，幫她帶兒子，她省心多了。她說她家悄悄，就是她的驕傲?！?/p>

“那孩子也確實爭氣！長得漂亮，學(xué)習(xí)又好，還那么多才多藝。前兩天我路過他們家，還聽到里面?zhèn)鞒鲣撉俾暷?，彈得可好了！?/p>

王大嬸更是打開了話匣子：“我跟你們說，那孩子，不光是對家里人好，對我們這些鄰居，也是有禮貌得很。每次碰到我，都甜甜地喊‘王奶奶好’。上次我買的菜多，提不動，還是她幫我提到家門口的呢！你說這么好的閨女，打著燈籠都難找??！”

“老周家真是好福氣！”

“是啊，真是積了德了！”

一句句的夸贊，一聲聲的羨慕，在鄰居們的口中，為周家編織了一件“完美”的外衣。

這件外衣，華麗，溫暖，無懈可擊。

沒有任何人，能從這其樂融融的表象之下，看到一絲一毫的、可能存在的陰影。

就連住在他們家對門，幾乎天天都能看到他們一家人進進出出的王大嬸，也從未有過任何懷疑。

直到，那個除夕的前一夜。

05.

那是臘月二十九的傍晚。

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即將過年的喜悅氣氛中。周家別墅的窗戶里，透出明亮而溫暖的燈光，門上已經(jīng)貼好了嶄新的春聯(lián)和福字。

從外面，甚至能隱約聽到屋里傳出的笑聲，和電視里播放著的熱鬧的春節(jié)序曲。

王大嬸剛從小區(qū)門口的超市，買了一瓶醬油回來。她抄近路，從周家別墅的側(cè)面小路穿過。

就在她路過周家那扇對著小花園的書房窗戶時，她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窗簾，沒有拉嚴(yán)實，留了一道不大的縫隙。

這沒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在這片熱鬧祥和的背景音中，王大嬸好像……聽到了一絲不一樣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很壓抑，要不是她離得近，根本就聽不見。

那不是笑聲，也不是說話聲。

那分明是……一陣極力忍耐著的、如同小貓嗚咽般的……啜泣聲。

是誰在哭？

王大嬸心里犯起了嘀咕。是小周明淘氣，被媽媽打屁股了？還是誰不小心摔著了？

出于一種鄰里間本能的關(guān)心，也出于一絲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她鬼使神使地，放輕了腳步，悄悄地湊到了那扇窗戶跟前。

她想透過那道縫隙，看看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冬日的夜晚，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書房里的燈光，從那道縫隙里透出來，顯得有些刺眼。

王大嬸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眼睛，對準(zhǔn)了那道光亮的縫隙。

她朝里面望去。

下一秒，她的身體，如同被一道看不見的閃電，瞬間擊中！

她的瞳孔，在剎那間，收縮到了極致。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變得比墻上的白灰還要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