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放心,這房子永遠是您的家。"陳曉雅握著父親的手,眼中盈滿真誠。陳建國點點頭,在過戶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窗外梧桐葉正黃,秋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那張856萬的房產(chǎn)證上,金光閃閃。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這一紙文書生效的當天傍晚,一輛黑色轎車會停在別墅門前,而陳建國會被匆匆送往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地方。
第一章
陳建國的手在顫抖。
不是因為年老,而是因為那張嶄新的房產(chǎn)證上,業(yè)主一欄寫著女兒陳曉雅的名字。
"爸,您怎么了?"陳曉雅關(guān)切地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沒什么。"陳建國將房產(chǎn)證遞給女兒,"就是有些感慨。"
這棟別墅位于市中心的梧桐街區(qū),三層樓,帶花園,856萬。陳建國用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才買下來。那時候女兒剛大學(xué)畢業(yè),他想著等女兒結(jié)婚了,一家人住在一起,該有多好。
"爸,您真是太好了。"李偉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我代表小雅謝謝您。"
"都是一家人,謝什么。"陳建國擺擺手,"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陳曉雅坐到父親身邊,"爸,您這么做,我真的很感動。以后這房子雖然過戶到我名下,但永遠是您的家。"
"我知道,我知道。"陳建國拍拍女兒的手,"你從小就懂事。"
李偉在一旁倒茶,"爸,您看,現(xiàn)在手續(xù)都辦完了,咱們今晚去外面好好吃一頓,慶祝慶祝。"
"不用破費了。"
"怎么能不慶祝呢?"陳曉雅站起身,"這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紀念。走,咱們?nèi)ソ鹆甏缶频辍?
三個人坐在酒店的包廂里,陳建國看著對面笑容滿面的女兒女婿,心里涌起一陣暖流。
"爸,我敬您一杯。"陳曉雅舉起酒杯,"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
"我也敬您。"李偉也舉起杯子,"以后我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
陳建國端起茶杯,"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和和睦睦。"
三個杯子在空中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飯后回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陳建國洗漱完畢,準備休息。
"爸,您早點睡。"陳曉雅在樓下喊道,"我和李偉還要聊一會兒工作上的事。"
"好的,你們也別太晚。"
陳建國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這棟房子他住了五年,每一寸都熟悉。現(xiàn)在房子過戶給了女兒,但什么都沒有改變,還是原來的家具,原來的擺設(shè)。
樓下傳來隱約的談話聲,陳建國沒有在意,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陳建國起得很早。他下樓準備做早餐,發(fā)現(xiàn)女兒和女婿正坐在客廳里,神情嚴肅。
"你們這是怎么了?"陳建國問道。
陳曉雅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爸,我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李偉清了清嗓子,"爸,是這樣的。我們昨晚想了想,覺得您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房子里,其實挺不安全的。"
"不安全?"陳建國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安全的?"
"您想啊,這房子這么大,您要是在家里摔倒了,或者突然生病了,我們又不在身邊,多危險。"陳曉雅接過話來,"而且您一個人在家,也挺孤單的。"
"我覺得挺好的啊。"陳建國坐下來,"而且你們不是說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嗎?"
陳曉雅和李偉對視了一眼。
"爸,我們的想法是這樣的。"李偉說道,"我們打聽了一家很不錯的養(yǎng)老院,環(huán)境特別好,有專業(yè)的醫(yī)護人員,還有很多同齡的老人可以一起聊天、打牌。"
"養(yǎng)老院?"陳建國的聲音提高了幾度,"你們要把我送到養(yǎng)老院?"
"爸,您別激動。"陳曉雅趕緊安慰,"不是送,是讓您去享福。那家養(yǎng)老院我們都去看過了,條件特別好。"
"我不去。"陳建國斷然拒絕,"我在自己家里住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去養(yǎng)老院?"
"爸,您聽我們說完。"李偉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我們這也是為了您好。您看,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沒有時間照顧您。萬一您在家里出什么事,我們又不知道,那該怎么辦?"
"我不需要人照顧。"陳建國的聲音開始顫抖,"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陳曉雅站起身,走到父親面前,"爸,您不要這么固執(zhí)好不好?養(yǎng)老院真的很好,我們已經(jīng)交了費用,您先去住一段時間試試,如果不習(xí)慣,我們再接您回來。"
"我說了我不去!"陳建國猛地站起來,"這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爸,這房子現(xiàn)在是我的了。"陳曉雅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陳建國愣住了,他看著女兒,仿佛不認識她一樣。
"小雅,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陳曉雅別過頭,"車子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您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現(xiàn)在就走。"
"我不去。"陳建國退后幾步,"我絕對不去。"
李偉走過來,"爸,您別讓我們難做。東西我們已經(jīng)給您收拾好了,就幾件換洗的衣服。"
"你們這是想干什么?"陳建國的聲音開始哽咽,"我把房子給了你們,你們就要把我趕出去?"
"不是趕,是為了您好。"陳曉雅頭也不回地說道,"走吧,別磨蹭了。"
門外響起汽車喇叭聲。
"爸,車來了。"李偉拎起一個小行李箱,"我們走吧。"
陳建國站在原地,雙腿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
"我不去。"他說道,"我哪里也不去。"
陳曉雅轉(zhuǎn)過身,眼中沒有一絲溫情,"爸,您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們請人來?"
陳建國看著女兒冷漠的臉,一顆心徹底涼了。
第二章
車子在城郊的公路上顛簸著。陳建國坐在后座,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一句話也沒說。
"爸,您別生氣了。"陳曉雅坐在副駕駛座上,頭也不回地說道,"您到了那里就知道有多好了。"
陳建國沒有回答。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坍塌了。昨天還在慶祝過戶,今天就要被送走。這個轉(zhuǎn)變來得太突然,他根本無法接受。
"福安養(yǎng)老院,就是這里了。"李偉將車停在一棟灰色建筑物前,"爸,我們到了。"
陳建國抬頭看了看這棟建筑。墻皮有些斑駁,窗戶很小,看起來陰沉沉的。
"就是這里?"陳建國問道。
"對,就是這里。"陳曉雅推開車門,"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姓王。
"您就是陳建國先生吧?"王院長熱情地握手,"歡迎歡迎,我們這里環(huán)境很好,您一定會喜歡的。"
"我能看看房間嗎?"陳建國問道。
"當然可以。"王院長帶著他們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您的房間在二樓,很安靜。"
推開房門,陳建國看到一個大約十平米的房間,里面放著兩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這里還要住別人?"陳建國指著另一張床問道。
"是的,我們是雙人間。"王院長解釋,"您的室友是張大爺,人很好相處的。"
陳建國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心情越來越沉重。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爸,您覺得怎么樣?"陳曉雅問道。
"我能回家嗎?"陳建國問道。
"爸,您先住一段時間試試。"李偉說道,"我們過幾天來看您。"
辦完手續(xù),陳曉雅和李偉就走了。陳建國站在窗前,看著他們的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
"新來的?"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陳建國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站在門口。
"我是張福貴,您的室友。"老人自我介紹道,"您叫什么名字?"
"陳建國。"
"陳師傅,您是怎么進來的?"張福貴坐在自己的床上,"是子女送來的?"
陳建國點點頭。
"唉,都一樣。"張福貴嘆了口氣,"我在這里住了兩年了,兒子說要接我回去,但一直沒來。"
"您兒子為什么把您送到這里?"陳建國問道。
"還不是為了房子。"張福貴苦笑,"我把房子給了他,他就把我送到這里來了。說是為了我好,讓我享清福。"
陳建國的心一沉。
"那您后悔嗎?"
"后悔有什么用?"張福貴搖搖頭,"木已成舟。您也是因為房子的事?"
陳建國沒有回答,但張福貴已經(jīng)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陳師傅,我勸您還是認命吧。"張福貴說道,"既來之,則安之。"
晚飯時間,陳建國跟著張福貴來到食堂。飯菜很簡單,一葷一素一湯。
"這里的伙食怎么樣?"陳建國問道。
"能吃飽就行。"張福貴夾了一筷子菜,"您剛來,可能不太習(xí)慣。慢慢就好了。"
陳建國嘗了一口菜,沒什么味道,但他還是勉強吃了幾口。
"張大爺,新來的這位是誰???"一個護工走過來問道。
"這是陳師傅,剛來的。"張福貴介紹道。
護工看了陳建國一眼,"陳師傅,有什么需要的就說。我姓劉,叫我小劉就行。"
"謝謝。"陳建國禮貌地點點頭。
晚上躺在床上,陳建國怎么也睡不著。隔壁床的張福貴打著呼嚕,聲音很響。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那個寬敞明亮的臥室,想起了花園里的桂花樹。現(xiàn)在那里還是他的家嗎?
第二天一早,陳建國就醒了。他拿出手機,想給女兒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爸,您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陳曉雅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小雅,我想回家。"陳建國直接說道。
"爸,您才去一天,怎么能這么快就要回來?"陳曉雅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您先適應(yīng)適應(yīng)。"
"我適應(yīng)不了。"陳建國說道,"這里的環(huán)境不好,我想回家。"
"爸,我們昨天剛把您送過去,今天就接回來,這算什么?"陳曉雅的聲音提高了,"您先住著,過段時間我們來看您。"
"小雅,我求求你,讓我回家吧。"陳建國的聲音開始顫抖。
"爸,您別這樣。我現(xiàn)在很忙,沒時間說這些。您先好好住著,我掛了。"
電話被掛斷了。陳建國拿著手機,呆呆地坐在床邊。
"陳師傅,別想太多了。"張福貴坐起來,"剛開始都這樣,慢慢就習(xí)慣了。"
"我想回家。"陳建國說道。
"家?"張福貴苦笑,"我們還有家嗎?"
第三章
第三天,陳建國又給女兒打電話,但是關(guān)機。給女婿打,也是關(guān)機。
"他們可能真的很忙。"張福貴在一旁安慰道,"您再等等。"
第四天,第五天,陳建國每天都會打電話,但是總是沒人接,或者接了說幾句就掛斷。
"陳師傅,您女兒真的很忙啊。"護工小劉說道,"都好幾天沒來看您了。"
"是啊,她工作忙。"陳建國勉強笑了笑。
"我們這里有個李奶奶,兒子每天都會來看她。"小劉繼續(xù)說道,"可羨慕了。"
陳建國沒有回答。他知道小劉是好意,但是這些話讓他更加難受。
第六天,陳建國終于接通了女兒的電話。
"爸,您還好嗎?"陳曉雅的聲音聽起來很匆忙。
"小雅,我想回家。"陳建國說道,"我在這里住不慣。"
"爸,您再堅持堅持。我最近工作特別忙,公司有個大項目要做。"
"那我能回家等你嗎?"陳建國問道,"我一個人在家也沒問題的。"
"爸,您在那里住著最安全。我過段時間來看您。"
"什么時候?"
"這個...我也不確定??辞闆r吧。"
"小雅,我求求你,讓我回家吧。我真的住不慣這里。"
"爸,您別讓我為難。我現(xiàn)在真的很忙,沒時間處理這些事。您先住著,等我忙完這陣子再說。"
電話又被掛斷了。
陳建國坐在床邊,望著窗外。天空灰蒙蒙的,看起來要下雨了。
"陳師傅,吃午飯了。"張福貴叫道。
"我不想吃。"陳建國說道。
"怎么能不吃飯呢?"張福貴走過來,"走吧,我陪您去。"
食堂里很吵,老人們聚在一起聊天。陳建國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著飯。
"你們聽說了嗎?三樓的王大爺昨天晚上走了。"一個老人說道。
"怎么走的?"
"心臟病,來不及送醫(yī)院。"
"唉,在這種地方,誰知道哪天就走了。"
"是啊,還是在家里好。起碼死也能死在自己家里。"
陳建國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七天晚上,陳建國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家,女兒和女婿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看到他回來,都很高興。
"爸,您回來了。"陳曉雅站起來,"我們正在等您呢。"
"我們給您做了您最愛吃的紅燒肉。"李偉也站起來,"快來嘗嘗。"
陳建國高興地走過去,但是剛一坐下,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養(yǎng)老院的床上。
隔壁床的張福貴還在打呼嚕。
第八天,陳建國的情緒開始變得很糟糕。他不愿意吃飯,不愿意和別人說話,整天就坐在窗前發(fā)呆。
"陳師傅,您這樣不行啊。"護工小劉擔心地說道,"要不要叫醫(yī)生來看看?"
"不用。"陳建國搖搖頭,"我沒病。"
"那您為什么不吃飯?"
"沒胃口。"
"您是不是想家了?"小劉小心地問道。
陳建國點點頭。
"我能理解。"小劉坐在他身邊,"剛來的時候都這樣。我見過很多老人,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他們都回家了嗎?"陳建國問道。
小劉沉默了一會兒,"有的回去了,有的...就在這里住下了。"
"那我呢?"
"您的女兒一定會來接您的。"小劉安慰道,"您要有信心。"
但是陳建國知道,女兒不會來了。從她的語氣中,他已經(jīng)聽出來了。
第九天,陳建國開始給以前的老朋友打電話。
"老陳,你怎么了?聲音聽起來不太好。"老朋友王師傅問道。
"我在養(yǎng)老院。"陳建國說道。
"養(yǎng)老院?為什么去養(yǎng)老院?"
"女兒送來的。"
"為什么?你身體不是挺好的嗎?"
陳建國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老陳,你等等,我去看你。"王師傅說道。
"不用了。"陳建國趕緊說道,"這里很遠,而且...算了,沒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訴我。"
陳建國猶豫了一下,把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
王師傅聽完,沉默了很久。
"老陳,你這女兒...唉,算了,我不說了。你現(xiàn)在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陳建國苦笑,"她不讓我回家。"
"房子過戶了?"
"過戶了。"
"那就麻煩了。"王師傅嘆了口氣,"老陳,你當時怎么想的?"
陳建國沒有回答。他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第十天,陳建國開始出現(xiàn)幻覺。他看到女兒站在房間門口,正在對他微笑。
"小雅,你來了?"陳建國激動地站起來。
"爸,您怎么了?"張福貴擔心地問道,"您在和誰說話?"
陳建國揉揉眼睛,門口什么人也沒有。
"我剛才看到小雅了。"陳建國說道。
"您女兒沒來。"張福貴說道,"您是不是太想她了?"
陳建國坐下來,頭埋在手里。
第十一天,護工小劉找到了王院長。
"王院長,陳師傅的情況不太好。"小劉說道,"他好像有點精神問題。"
"什么精神問題?"
"他老是說看到女兒來了,但是實際上沒有人。而且不吃飯,不說話,整天就坐在那里。"
王院長皺起眉頭,"他女兒的電話有嗎?"
"有,但是打不通。"
"再試試,如果還是聯(lián)系不上,我們就聯(lián)系醫(yī)院。"
當天下午,王院長終于聯(lián)系上了陳曉雅。
"陳小姐,您父親的情況不太好,希望您能來一趟。"
"什么情況?"陳曉雅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他可能是思家心切,出現(xiàn)了一些精神方面的癥狀。"
"嚴重嗎?"
"如果再不處理,可能會更嚴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明天來。"陳曉雅說道。
第十二天早上,陳建國像往常一樣坐在窗前。他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女兒不會來的。
但是上午十點,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了。
"爸!"
陳建國轉(zhuǎn)過頭,看到女兒站在門口,眼中含著淚水。
"小雅?"陳建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來了?"
陳曉雅沖過來,抱住父親,大聲哭了起來。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