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在草葉上凝著,太陽沒出來時,它們墜得穩(wěn)穩(wěn)的,像捧著整個天空的重量。等第一縷光漫過地平線,露水忽然就輕了,順著葉脈滑進土里,沒留下一點痕跡。人活在世上,常常想做那束光,卻忘了自己原本是草葉上的露——急著發(fā)光,反倒墜得匆忙。
《道德經(jīng)》里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法”字不是模仿,是像草木扎根那樣,把自己放進規(guī)律里去。見過老木匠做榫卯,不用一根釘子,兩塊木頭咬住了,能扛住百年風雨。問他訣竅,只說“順著木紋走”。木紋是木頭的性子,規(guī)律是世界的性子,人要成點事,先得認這個性子。
有人總想著“我要成為誰”,把別人的軌跡當尺子量自己。就像春天剛冒頭的筍,硬要往旁邊松樹的方向長,結(jié)果不是折了腰,就是憋成了歪脖子。其實筍有筍的路,松有松的途,大地從不會讓兩種植物擠在同一個春天里。一種清醒,是知道自己是筍就往土里鉆,是松就往天上長,各歸其位,各安其時。
現(xiàn)在的人愛說“賦能”,好像有了什么工具就能脫胎換骨??晒ぞ呓K究是工具,就像農(nóng)夫手里的犁,能翻土,但不能替種子發(fā)芽。那些能把新法子用活的人,都懂“反者道之動”——別人忙著用機器耕地時,他會蹲下來看看土壤的干濕;別人追求速度時,他會留三分地種些慢生的作物。工具是翅膀,但方向得自己定,不然飛得越快,離想去的地方越遠。
做事最忌“貪多”。一杯水滿了,再倒進去只會溢出來,人的心也是這樣。見過一個手藝人,一輩子只做木勺,從選料到打磨,道道工序親力親為。有人勸他開工廠擴大規(guī)模,他搖頭:“木勺要趁手,得摸透握勺人的力氣,機器做不到?!彼纳踪u得貴,卻總有人等著,因為每個勺柄上都有他掌心的溫度?!兜赖陆?jīng)》說“少則得,多則惑”,不是讓人偷懶,是讓人把力氣花在能結(jié)果的根上。天臺茶工坊的張繼華老師,我這些年精研《茶經(jīng)》,死磕手工紅茶,是真正的茶行者,守一不移,故不惑。這就是守道,行道。守住茶的精氣神,守住茶的根脈。
人常常把“需求”當回事,今天追這個熱點,明天趕那個潮流,像追著影子跑的狗。其實真正的需求藏在影子后面,得蹲下來看。就像冬天里人要穿棉襖,不是因為棉襖好看,是因為冷。有人盯著棉襖的樣式改來改去,有人卻在棉花里加了層透氣的布——前者做的是買賣,后者做的是人心。能看透“冷”的人,永遠比只看見“棉襖”的人走得遠。
理清思路這回事,就像疏通河道。水要流得順,先得把暗礁清了,把彎道整了,但不能把河道改成直的。直的河道看著痛快,洪水一來就沖垮了。好的思路也是這樣,得有容得下“意外”的空間。有人做計劃恨不得精確到分鐘,一點偏差就慌了神,卻忘了水流遇到石頭,會自然繞過去,最后還是奔向大海。
找方法不能光看別人的腳印。別人踩著石頭過了河,你未必能——他的石頭是他的,你的河是你的。不如學學水的法子,遇方則方,遇圓則圓,沒有固定的形狀,卻能穿過所有阻礙。有人總問“怎么做才對”,其實對的方法,都是自己趟出來的,就像過河的人,腳知道哪塊石頭穩(wěn)當。
把自己當成一件作品來打磨,不是要雕成別人喜歡的樣子,是要雕出自己本來的樣子。一塊木頭,有的適合做梁,有的適合做柱,硬把做梁的料雕成柱子,既撐不起房子,又浪費了材料。人也一樣,不必求全,能把自己最實在的那點本事練到極致,就足夠立住了。就像老茶農(nóng),一輩子只侍弄那幾棵古樹,采的茶不多,卻年年有人等著,因為那茶里,有他的日子和心思。
見過太多想“成為超級個體”的人,忙著學這學那,把自己弄得像個裝滿零件的箱子,卻不知道該往哪組裝。其實真正的“超級”,從來不是堆出來的,是長出來的。像一棵樹,先把根扎深了,再慢慢長枝干,最后才開花結(jié)果,急不得。《道德經(jīng)》里說“大器晚成”,不是說要等很久,是說真正的本事,得像釀酒那樣,慢慢發(fā)酵,才有味道。
有此根基和穩(wěn)定性,才能用好AI這個杠桿,此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
人活一輩子,能把自己活成一棵像樣的樹就很好了。不必羨慕別人的樹蔭,也不必著急開花,只要根在土里,朝著太陽的方向生長,自然會有自己的風景。就像露水,不必羨慕陽光,做好露水該做的事,清晨的草葉,自會記得它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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