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農(nóng)村,更是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我有點恨父母,可是又感覺他們老了又很可憐。
我接到母親電話時,正在超市給孩子挑奶粉。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爸住院了,你弟聯(lián)系不上,你快來趟醫(yī)院?!?/p>
我捏著手機站在原地,超市的廣播聲嗡嗡作響。二十多年的事像電影片段似的往腦子里涌。
小時候家里的雞蛋永遠是給弟弟留的。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燒火做飯,吃完飯刷碗喂豬,然后一路小跑著去上學(xué)。
弟弟則能睡到太陽曬屁股,母親把剝好的雞蛋塞他手里,看著他慢悠悠地出門。
有次我實在饞得慌,趁母親不注意偷咬了口弟弟的雞蛋,被她追著打了半條街?!把绢^片子也配吃雞蛋?那是給你弟補腦子的,將來考大學(xué)用的!”她邊打邊罵,鄰居拉都拉不住。
冬天更難熬。我的棉襖永遠是姐姐穿舊了改的,胳膊肘和膝蓋處打了好幾塊補丁,風(fēng)一吹就往里灌。弟弟則每年都有新棉襖,母親給他縫袖口時,還會偷偷塞幾塊水果糖在口袋里。
我學(xué)習(xí)比弟弟好,班主任好幾次來家里說讓我接著讀,說我是塊讀書的料。父親蹲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眼皮都沒抬:“讀啥讀?丫頭片子早晚是別人家的人,不如早點出去掙錢,供你弟讀書?!?/p>
我十五歲那年就被他們送去南方電子廠。第一個月工資發(fā)了八百塊,我留了五十塊吃飯,剩下的全寄回了家。母親打電話來,第一句就是:“怎么才寄這么點?你弟要買輔導(dǎo)資料,錢不夠?!?/p>
后來我嫁人,他們收了男方家八萬八彩禮,一分沒陪嫁。我知道那筆錢被他們拿去給弟弟在縣城買了套小房子。
前年回老家,撞見父母和弟弟在公證處。原來他們把老家的房子和幾畝地全過戶給了弟弟。我站在門口,心像被冰錐扎了似的。
母親看見我,尷尬地笑了笑:“你弟要結(jié)婚,這些給他,將來他好給我們養(yǎng)老?!?/p>
結(jié)果呢?弟弟拿著家產(chǎn)在縣城胡混,跟人打牌輸了不少錢,把房子抵押出去,最后被人追債跑了路。
我趕到醫(yī)院時,父親躺在病床上掛著吊瓶,母親坐在床邊抹眼淚。見我來了,她趕緊站起來:“你可來了,醫(yī)生說要交五萬塊手術(shù)費,你先墊上?!?/p>
“我沒錢?!蔽叶⒅难劬φf。這些年我和老公打工攢點錢,剛夠給孩子交學(xué)費和日常開銷。
“你怎么能沒錢?你一個月掙不少呢!”母親的聲音尖起來,“那可是你親爸!你不管他?”
“當初你們把家產(chǎn)全給弟弟時,怎么沒想過我是你們親閨女?”我壓著火氣,“小時候你們讓我輟學(xué)掙錢供他,我認了;彩禮錢全給你們,我也認了??伤弥銈兊姆孔拥財」饬?,現(xiàn)在你們病了,倒想起我來了?”
“那他是你弟!你當姐的不該幫他?”父親突然咳著坐起來,“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就這么回報我們?”
“養(yǎng)我?”我笑出了眼淚,“我十二歲就給你們做飯喂豬,十五歲就去工廠熬夜加班,我寄回家的錢夠買你們那套老房子了!你們什么時候心疼過我?現(xiàn)在要我拿錢,行啊,讓你兒子把房子地還給我,我就給你們交手術(shù)費!”
母親撲上來想打我,被旁邊床的家屬攔住了?!澳氵@個白眼狼!喪良心的!”她跳著腳罵,“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閨女!”
我轉(zhuǎn)身往外走,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走到醫(yī)院樓下,陽光刺眼,我掏出手機給老公打了個電話:“爸住院了,我……我還是先湊點錢吧,畢竟生了我一場?!?/p>
只是我知道,有些傷口這輩子都好不了了。以后我會盡義務(wù),但心已經(jīng)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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