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哪位?”
我叫張偉,一個三十五歲的失業(yè)工人。
就在前一天,我還因被工廠開除而陷入絕望,轉(zhuǎn)眼間卻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名下竟有四家公司。
我鬼使神差地將它們轉(zhuǎn)手賣掉,換來了二十萬巨款。
我以為這是命運的垂青,是我走出生活泥潭的開始,甚至為此奢侈地?fù)]霍了一番。
然而,當(dāng)我聽清來電的內(nèi)容后,瞬間傻眼,直接冒出冷汗。
01
我的名字叫張偉,三十五歲,一個普通到扔進(jìn)人堆里都找不到的男人。
我沒老婆,沒孩子,住在一個老式的“筒子樓”里,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城郊的齒輪廠和這個十平米的單間里兩點一線。
筒子樓的走廊又長又暗,空氣里永遠(yuǎn)混雜著鐵銹、油煙和公共廁所的怪味。
我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歪歪扭扭的衣柜,陳舊得像是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
每天早上六點,工廠的電鈴準(zhǔn)時響起,我就像上了發(fā)條的木偶,穿上油膩的工服,匯入灰藍(lán)色的人流,走向那個吞噬了我十年青春的工廠。
工廠里永遠(yuǎn)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我和工友們麻木地重復(fù)著手里的活,彼此之間很少交流,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種相似的疲憊。
下了班,我又回到那個被稱為“家”的牢籠,很多時候甚至懶得開燈,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片因為漏水而暈開的水漬發(fā)呆。
生活對我來說,就像一碗溫吞的白開水,沒有任何味道。
唯一的波瀾,來自我的樓上。
我樓上住著一個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從沒見過他長什么樣,他好像不用上班,白天總是死一般寂靜。
可一到深夜,我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噪音就開始了。
有時候是桌子椅子在地上拖動的“嘎吱”聲,像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割著我的神經(jīng)。
有時候是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地在地板上來回踱步,仿佛有什么心事重重的人,在焦躁地尋找著什么。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一種間歇性的,像是用錘子在敲打什么東西的悶響。
那聲音不大,但極有穿透力,一下,又一下,精準(zhǔn)地敲在我的太陽穴上。
我不是沒想過找他理論,但樓里的人都和我一樣,是掙扎在底層的陌生人,彼此間保持著冷漠的距離。
為幾聲噪音去敲一個陌生人的門,萬一鬧起來,反而更麻煩。
于是,我只能忍著,用被子蒙住頭,在噪音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以為我的生活就會這樣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老得干不動活,然后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破房間里。
但我沒想到,一場變故來得比衰老要快得多。
02
那天,車間主任老王背著手,像個巡視領(lǐng)地的禿鷲,在各個機(jī)床之間來回溜達(dá)。
我的任務(wù)是給一批出口德國的齒輪做最后的精加工,這是個精細(xì)活,要求誤差不能超過0.01毫米。
我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刻度尺,手里的操作桿穩(wěn)得像焊在了機(jī)器上。
“停一下!”老王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炸開。
我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操作桿微微偏了一下。
“你這怎么搞的?”老王指著我剛剛加工完的一個齒輪,嗓門提得老高,“這里,看到?jīng)]有?有劃痕!這批貨是要出口到德國的,你知道德國人有多挑剔嗎?一個劃痕,就可能導(dǎo)致整批貨被退回來!”
我摘下護(hù)目鏡,湊過去仔細(xì)看。
齒輪表面確實有一道極其細(xì)微的劃痕,要不是他指出來,我根本注意不到。
“王主任,這劃痕不影響使用,而且……”我試圖解釋。
“不影響使用?”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張偉啊張偉,你是不是覺得在廠里待久了,就可以不把規(guī)章制度放眼里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臉有點發(fā)燙。
周圍的工友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們,眼神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
我知道,老王這是在故意找茬,前兩天他想安排自己的親戚來我這個崗位,被我頂了回去,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一個齒輪,就是廠里幾百塊的損失!十個呢?一百個呢?張偉,你這個月的獎金,我看是別想要了!”他拍著桌子吼道。
“王主任,是你突然喊我,我手才抖了一下……”我鼓起勇氣,想為自己辯解。
“哦?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了?”他眼睛一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工作不認(rèn)真,還敢頂撞領(lǐng)導(dǎo)!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我的血一下子沖到了頭頂。
“不干就不干!”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老王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好,這可是你說的。你自己去人事部辦手續(xù)吧。我們廠,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這種目無領(lǐng)導(dǎo)的刺頭!”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背著手,走了。
整個車間,鴉雀無聲。
我站在原地,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我默默地脫下工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機(jī)床上。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我待了十年的地方。
走出工廠大門的時候,陽光刺眼,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我失業(yè)了,在這個三十五歲的年紀(jì),像一個用廢了的零件,被毫不留情地丟棄了。
03
回到那個只有十平米的單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
我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把屋子里的陳設(shè)照得像一堆毫無生氣的垃圾。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這個年紀(jì),沒學(xué)歷,沒技術(shù),除了在工廠里賣力氣,我什么都不會。
我躺在床上,從中午到黃昏,再到深夜。
肚子餓得咕咕叫,我卻懶得起來找東西吃。
腦子里像一團(tuán)亂麻,過去的十年,未來的日子,交織在一起,一片模糊。
就在我快要被絕望吞噬的時候,樓上那熟悉的噪音,又響起來了。
“咚……咚咚……嘎吱……”
今天的聲音,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響亮,也更加沒有規(guī)律。
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又像是有幾個人在扭打。
這聲音,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我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沖出了房門。
我三步并作兩步,沖上樓梯,狠狠地砸向樓上那扇緊閉的鐵門。
“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你他媽的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的拳頭,雨點般地落在鐵門上,發(fā)出“砰砰砰”的巨響。
走廊里的聲控?zé)魬?yīng)聲而亮,慘白的光照在我扭曲的臉上。
然而,門內(nèi),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剛才還嘈雜不堪的房間,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
“別裝死!我知道你聽見了!有種弄出聲音,沒種開門是吧?”我繼續(xù)咆哮著,胸口劇烈地起伏。
我把耳朵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仔細(xì)地聽著。
里面,連一絲呼吸聲都聽不到。
就好像,這個房間里根本沒有人。
或者說,剛才制造出那些噪音的,根本不是人。
一個寒意,從我的脊背竄了上來。
我罵累了,也砸累了。
手臂火辣辣地疼。
屋里,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那片死寂,比任何噪音都讓人覺得心慌。
我站在門口,喘著粗氣,像一個演獨角戲的小丑。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沒有再躺下,而是坐在桌邊,點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中,我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像一片遙遠(yuǎn)而冰冷的星河。
那一晚,樓上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出乎意料的,我睡得格外安穩(wěn)。
04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餓醒的。
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照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
我摸了摸口袋,翻出了身上最后幾十塊錢,去樓下的小賣部買了一桶泡面和一根火腿腸。
吃著這頓遲來的“早餐”,我開始思考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錢。
房租,水電,吃飯,哪一樣都離不開錢。
廠里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就算發(fā)了,也撐不了多久。
我打開手機(jī),想看看招聘軟件上有沒有日結(jié)的臨時工。
手機(jī)屏幕上,彈出了一個企業(yè)信息查詢APP的推送。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進(jìn)去。
這個APP,是我以前幫一個工友查他親戚的公司時下載的,之后就一直沒刪。
我閑著無聊,在搜索框里,輸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
搜索結(jié)果跳出來的那一刻,我手里的泡面桶“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湊近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沒錯。
法人代表:張偉。
下面,是四家公司的名字。
“盛世華通國際貿(mào)易有限公司”
“藍(lán)海科技信息咨詢中心”
“中鼎宏業(yè)投資管理合伙企業(yè)”
“九州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我,張偉,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yè)的工廠工人,居然成了四家聽起來牛氣沖天的大公司的法人代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第一反應(yīng)是:騙子!肯定是詐騙!
現(xiàn)在這世道,個人信息泄露得跟篩子一樣,肯定是哪個天殺的,盜用了我的身份信息去注冊了這些空殼公司,用來干些非法的勾當(dāng)!
一想到這,我的冷汗就下來了。
萬一這些公司欠了債,或者干了什么違法的事,那背鍋的豈不就是我?
我越想越怕,趕緊在網(wǎng)上搜索“名下被注冊公司怎么辦”。
網(wǎng)上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要去工商局辦理注銷,手續(xù)復(fù)雜得要死。
有的說,可以找專門的中介,把公司“轉(zhuǎn)讓”出去。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手機(jī)屏幕下方彈出了一個小廣告:“高價回收各類公司,手續(xù)簡單,一天到賬,聯(lián)系電話XXXXXX”。
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雖然明知道這可能不靠譜,但眼下的情況,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我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聲音聽起來很精明的男人。
我把我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聽完,輕笑了一聲,說:“兄弟,你這是走運了。你名下這幾家公司,都是‘干凈’的,剛注冊沒多久,沒有任何經(jīng)營記錄和債務(wù)。我這邊正好有客戶需要,四家打包,一口價,二十萬?!?/p>
“二……二十萬?”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二十萬!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我在工廠里不吃不喝,得干上四年,才能掙到這么多錢。
“怎么?嫌少?”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猶豫,“兄弟,我跟你說實話,你這些就是空殼公司,一文不值。也就是我這邊有渠道,能幫你處理掉。你要是自己去注銷,跑斷腿不說,一分錢也拿不到。怎么樣?一句話,賣不賣?”
“賣!我賣!”我?guī)缀跏敲摽诙觥?/p>
金錢的誘惑,壓倒了內(nèi)心的恐懼。
反正這些公司也不是我的,就算有什么問題,我也是受害者。
現(xiàn)在能白撿二十萬,還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何樂而不為?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
我按照對方的要求,用手機(jī)拍了身份證的正反面?zhèn)鬟^去,又進(jìn)行了一個簡單的視頻人臉認(rèn)證。
不到半個小時,我的手機(jī)就收到了一條銀行短信。
“【XX銀行】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7月18日14:32分轉(zhuǎn)入存入人民幣200,000.00元,活期余額200,058.50元?!?/p>
看著那一長串的零,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我反復(fù)確認(rèn)了好幾遍,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發(fā)財了。
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發(fā)了一筆橫財。
那一瞬間,被工廠開除的陰霾,對未來的迷茫,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款沖得煙消云散。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到樓下的ATM機(jī),取了兩萬塊現(xiàn)金。
握著那厚厚的一沓鈔票,我才有了真實感。
我回到房間,做的第二件事,是把剩下的泡面和火腿腸,連同那個破舊的電水壺,一起扔進(jìn)了垃圾桶。
然后,我走出了這棟破樓,平生第一次,走進(jìn)了一家看起來很氣派的餐廳。
我點了一桌子我以前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菜,還開了一瓶最貴的白酒。
酒足飯飽,我搖搖晃晃地回到我的單間。
那一晚,樓上依舊沒有任何聲響,安靜得像一座墳?zāi)埂?/p>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這間破屋子,似乎也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我睡得無比香甜,甚至做了一個美夢。
夢里,我買了新房,買了新車,還有很多人,圍在我身邊,對我笑。
然而,第二天,一通突如其來的陌生來電,將我從美夢中徹底驚醒。
當(dāng)我聽清來電的內(nèi)容后,瞬間傻眼,直接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