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深夜视频网站|日韩高清无码久久|中文a√在线天堂|亚洲黄网站在线看|欧美视频 第二页|日本 久草 天堂|高潮无遮挡黄视频|久久一级内射精品|国产操逼一级视频|五月天婷婷色AV

82歲老太旅游被騙86萬買了一件破舊字畫,10年后,她得了8億財產

分享至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媽,您怎么能這么糊涂?。“耸f?。∧鞘悄惠呑拥难瑰X!”

沈玉茹盯著墻上那幅畫,十年了,紙邊都卷了毛,有些地方還泛著黃。

當年在蘇州旅游時,被那個姓周的掌柜說動買的,

街坊鄰居見了就笑她傻,說她老了老了反倒被人騙。

可她不管,每天都用軟布輕輕擦,誰勸她摘下來都不肯。

如今九十二歲,背駝得像張弓走路都得拄著拐杖,大伙兒還是常說,這畫早晚得扔留著占地方。

“我沒糊涂?!?她聲音低卻咬得挺緊,手指不自覺地攥住了衣襟。

門鈴突然響了,她慢慢直起腰,扶著墻挪了挪步子。

“專家來了?!?/p>

她朝畫的角落抬抬下巴,

“十年了,該弄明白了?!?/p>

女兒不知道,那畫里藏的東西,能讓所有人都閉不上嘴......

01



“沈老師,在陽臺歇著呢?”

對門的王大爺端著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從樓下路過,

抬眼瞧見藤椅上的沈玉茹,扯著嗓子打了聲招呼,缸子沿兒上還沾著點沒擦凈的茶漬。沈玉茹正望著樓下車棚頂上落的幾片槐葉出神,聽見聲音才回過神,

扶著藤椅的扶手慢慢直起身子,往下擺了擺手:

“是啊,這陣子總下雨,今兒天好不容易晴了,出來透透氣。您這是剛遛彎回來?”

她說話的時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藤椅扶手上磨得發(fā)亮的木紋,

那是老伴兒在世時親手給她編的,用了快三十年,邊角都磨圓了?!翱刹皇锹?,繞著小區(qū)那圈健身步道走了兩圈,腿肚子都轉筋了。”

王大爺把搪瓷缸子往嘴邊湊了湊,呷了口里面的茉莉花茶,

熱氣順著杯口往上冒,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凝了層細水珠,

“這天兒說涼就涼,早上出門還穿單褂子呢,這會兒風一吹,后脖頸子都發(fā)涼。

您坐這兒可得披件衣裳,別仗著身子骨硬朗就不當回事,

前樓的張大媽就是昨兒坐門口曬太陽沒加衣裳,今早就咳嗽上了?!薄爸览?,謝謝您提醒。”沈玉茹應著,目光又落回樓下那幾棵老槐樹上。

樹是小區(qū)剛建成時栽的,如今枝椏都快伸到二樓陽臺了,

樹皮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裂紋,像極了她手背上那些交錯的青筋。

秋風卷著槐葉刮過,葉子打著旋兒飄下來,有的落在水泥地上,

有的粘在晾衣繩上,還有一片慢悠悠地打著轉兒,正好落在她腳邊的花盆里,

那盆綠蘿是女兒去年寄來的,葉子倒還綠得發(fā)亮,就是總往一邊歪,她擺弄了好幾回也沒給扶正。沈玉茹今年82了,退休前,她是市里最有名的書法老師,教過的學生里,

有的成了書法協(xié)會的理事,有的開了自己的書畫院,逢年過節(jié)總會寄來賀卡,

信封上的字跡一個個都帶著她當年教的筆鋒。

那時候學校的書法教室總飄著墨香,放學后總有幾個學生圍著她問這問那,

黑板上寫滿了她示范的楷書,粉筆末子落得滿講臺都是,她卻覺得那是世上最好聞的味道。退休后,老伴兒走了,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秋天,救護車的鳴笛聲把小區(qū)里的狗都驚得直叫。

女兒哭著要接她去外地住,她沒去,總覺得守著老房子心里踏實,

墻上還掛著老伴兒寫的那幅“寧靜致遠”,雖然筆力不如年輕時,

可每次瞧見,就像他還坐在書桌前研墨似的。

女兒后來遠嫁到南方,一年到頭回不來兩趟,電話里總說讓她別舍不得花錢,

可她這輩子節(jié)儉慣了,買菜都要在菜市場繞三圈挑最便宜的,衣服穿得袖口磨破了才舍得換。沈玉茹端起手邊的玻璃杯,里面的龍井早就泡得沒了顏色,杯壁上結著層薄薄的茶垢。

她抿了一小口,涼絲絲的茶水滑過喉嚨,帶著點澀味,

就跟她現(xiàn)在的生活似的,沒什么滋味,卻也得一天天往下過。退休金每月按時打到卡上,不多不少,剛好夠交水電費、買米面油,

再余下點零頭,她就換成現(xiàn)金塞進床底下的鐵皮餅干盒里,

那盒子是年輕時單位發(fā)的福利,現(xiàn)在滿滿當當裝著一沓沓毛票和硬幣??蛷d里的老式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電視開著,正放著一檔書法鑒賞節(jié)目,

主持人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話時眼睛瞪得溜圓,

手里拿著支激光筆,在大屏幕上的書法作品上點點畫畫?!敖裉煳覀円v的這位,是民國時期的天才書法家顧鶴年?!?/p>

主持人的聲音透著股子激動,激光筆在屏幕上勾勒出“顧鶴年”三個字,

“這個名字在中國近代書法史上,就像黑夜里劃過的流星,

雖然只亮了那么一會兒,卻把整個夜空都照亮了?!薄八淖謪柡υ谀膬耗兀磕催@筆畫,既有北魏碑刻的剛勁,

又有晉代帖學的飄逸,把兩者揉在一起,愣是創(chuàng)出了自己的風格。

可惜啊,在戰(zhàn)爭年代突然就沒了消息,有人說他去了國外,

有人說他在戰(zhàn)亂中沒了,到現(xiàn)在都是個謎?!?/p>

主持人咂了咂嘴,語氣里滿是惋惜,

“更可惜的是,他留下的真跡超不過十幅,每一幅拿出來都能在拍賣會上拍出天價?!鄙蛴袢愕难劬σ幌伦恿亮?,手里的玻璃杯差點沒端穩(wěn)。

她年輕的時候,曾在一本用牛皮紙包著封面的舊雜志上見過顧鶴年的字,

那本雜志是美術老師偷偷借給她的,紙頁都黃得發(fā)脆,

她愣是趴在油燈下看了半宿,連母親喊她睡覺都沒聽見。那時候她剛考上省書法學院,行李都收拾好了,

箱子里還放著父親送她的那支狼毫筆,筆桿上刻著“學海無涯”四個字。

可臨開學前,父親突然病倒,住院費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

她咬著牙撕掉了錄取通知書,背著書包去了師范學校的美術系,

畢業(yè)后成了一名小學書法老師,那支狼毫筆被她用紅布包著,壓在了樟木箱的最底下?!岸b忊彙笨蛷d里的電話突然響了,嚇了沈玉茹一跳,玻璃杯在茶幾上磕出輕響。

她扶著桌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走過去接電話,

地板被踩得“吱呀”響,這房子是老樓,走快了整棟樓都能聽見動靜。“媽,您還好嗎?”電話那頭傳來女兒林薇的聲音,帶著點電流的滋滋聲,

“我昨天給您寄的毛衣收到了嗎?那邊降溫了,您試試合不合身。”“收到了,前天就收到了,郵局的小張給送上來的,

試了試,挺合身,就是有點厚,現(xiàn)在穿還早。”

沈玉茹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著樓下王大爺正和收廢品的老李頭討價還價,

“挺好的,就是有點悶,這幾天總下雨,也沒法出去溜達?!薄拔衣犖覀儐挝焕侠钫f,他丈母娘報了老年大學的旅游團,去蘇州玩,說那邊園林可好看了。”

林薇的聲音隔著電話線傳過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給您問了問,下禮拜就有一班,您要不要報名參加?

整天悶在家里對身體不好,出去散散心。”沈玉茹沉默了,手指在電話聽筒上蹭來蹭去。

旅游意味著要花錢,報名費、吃飯錢、說不定還要買點紀念品,

她這輩子就沒怎么出過遠門,最遠去過鄰市的植物園,還是單位組織的春游?!皨?,您就去吧,我給您查了,蘇州的園林里到處都是題字匾額,您不是最喜歡研究那些嗎?”

林薇又勸道,聲音里帶著點懇求,“費用我給您出,您別擔心錢的事。”“不用不用,我有錢?!鄙蛴袢阙s緊擺手,雖然知道女兒看不見,

“行吧,我去看看,正好也見識見識?!?/p>

她心里琢磨著,自己這把年紀,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次遠行了,

再不去,恐怕連蘇州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了。放下電話,沈玉茹走到臥室,彎腰掀開床底下的防塵布,拖出一個巨大的舊皮箱。

皮箱是棕色的,上面的金屬鎖扣早就銹得打不開了,

她用一根細鐵絲捅了捅,“咔噠”一聲,鎖開了。箱子里鋪著一層藍布,布下面整齊地碼著八十八沓現(xiàn)金,

每一沓都用紙條捆著,上面寫著年份,從她參加工作第一年開始,一年一沓,從未間斷。

她數了數,一共八十八萬三千塊,是她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家當,連女兒都不知道她有這么多錢。沈玉茹從最上面一沓里抽出兩張一百塊的,又把箱子蓋好,推回床底,

用防塵布蓋嚴實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盤算著,報名費兩千塊,應該夠了。第二天一早,沈玉茹揣著錢來到老年大學報名處。

報名處的張老師是她以前的同事,看見她進來,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

“沈老師,您怎么來了?稀客啊?!薄拔襾韴髠€旅游團,去蘇州的那個。”沈玉茹把錢遞過去,手指因為緊張有點發(fā)抖?!叭ヌK州啊?那可太好了!”張老師接過錢,數了數,笑著說,

“蘇州的園林可漂亮了,拙政園里那幾塊匾額,字寫得絕了,您去了肯定喜歡。

您呀,也該出去走走了,整天悶在家里,我們都替您著急。”沈玉茹點點頭,心里有點期待,又有點不安。

期待的是終于能親眼看看那些只在畫冊里見過的園林,

不安的是怕自己跟不上隊伍,給人家添麻煩。一周后,沈玉茹背著個帆布包,跟著旅游團坐上了去蘇州的火車。

火車搖搖晃晃地開著,她靠著窗戶,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點點從高樓變成田野,

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到了蘇州,導游帶著他們去了拙政園。

一進園門,沈玉茹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池塘里的荷葉雖然有點發(fā)黃,可水面上漂著的殘荷倒影,

配上岸邊的亭臺樓閣,就像一幅水墨畫。

她拿出女兒給她買的智能手機,舉著看了半天,才按明白拍照鍵,對著那些假山、古樹拍個不停。留園的假山更是讓她挪不動腳,那些石頭堆得曲曲折折,

走在里面就像走迷宮,她一邊走一邊記筆記,

本子上畫著假山的走向,旁邊還寫著“此處題字‘冠云峰’,筆力遒勁”。網師園的水榭臨著水,坐在里面能看見水里的紅鯉魚游來游去,

榭柱上掛著副對聯(lián),字是行楷,她站在那兒看了半天,忍不住從包里掏出紙筆,當場臨摹起來。

筆尖在紙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周圍的游客走過,她都沒察覺。“沈老師真是行家啊,對這些書法題字這么有研究?!?/p>

同行的李大媽湊過來看她寫字,忍不住贊嘆道,

“我家孫子也在學書法,回頭讓他拜您為師唄?”沈玉茹謙虛地笑了笑,把紙疊起來放進包里,心里卻涌起滿滿的成就感。

這輩子教了無數學生,退休后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夸她,

就像年輕時在課堂上,學生們圍著她要簽名時的感覺。旅行快結束的時候,導游李軍突然召集大家:

“各位叔叔阿姨,今天下午咱們改個行程,不去絲綢廠了,我?guī)Т蠹胰€好地方?!?/p>

他手里拿著個擴音喇叭,說話時眼睛瞟來瞟去,

“我有個朋友在老街開了家古董字畫店,

里面有不少稀罕的書法珍品,尤其是民國時期的,咱們去開開眼界。”幾位喜歡收藏的老人立刻來了精神,沈玉茹也挺高興,她還從沒見過真正的古董書法作品呢。“不過大家放心,就是參觀,不強制消費,想買就買,不想買看看就行,別有心理負擔?!?/p>

李軍補充了一句,說完趕緊轉過頭去清點人數,耳朵尖有點發(fā)紅。沈玉茹沒留意這個細節(jié),她正琢磨著店里會不會有顧鶴年的作品,手心里都有點冒汗。一輛中巴車把他們拉到一條古色古香的小街,街兩旁都是青磚灰瓦的老房子,

門面上掛著紅燈籠,風吹過來,燈籠晃悠悠地響。

車子停在一家叫“鶴年閣”的字畫店門口,門楣上的匾額是黑底金字,

寫著“鶴年閣”三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苞Q年?”

沈玉茹跟著念出店名,腳步一下子停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這不就是那位天才書法家的名字嗎?

02



沈玉茹推開“鶴年閣”的木門,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檀香味兒撲面而來,混著點舊紙張的霉味,鉆進鼻子里。店里裝修得古色古香,墻上掛滿了裝裱好的字幅,

有行書有楷書,還有幾幅狂草看著就帶勁兒。

柜臺是梨花木的,擦得锃亮,上面擺著硯臺、毛筆、宣紙,

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寶,筆桿上還纏著紅繩。一個穿藏青色唐裝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來,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細紋都擠在了一起?!皻g迎各位長輩,我是這鶴年閣的掌柜,姓周,叫周敬亭。”

他說話時微微欠著身子,顯得挺客氣。周敬亭四十多歲,身量高瘦,穿的唐裝袖口有點卷,

露出細瘦的手腕,一雙眼睛亮得很,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他先跟導游李軍熱絡地握了握手,倆人手還沒松開,就互相拍著對方的胳膊,看著挺熟絡。

隨后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老人們,慢悠悠地轉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玉茹身上?!斑@位老師看著就氣度不一般,一看就是懂書法的行家?!?/p>

周敬亭幾步走到沈玉茹面前,語氣里帶著幾分恭敬。沈玉茹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被單獨點出來,

心里頭卻有點美滋滋的,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陌生人這么夸?!澳^獎了,我就是個退休的書法老師,瞎琢磨過幾年罷了?!?/p>

她嘴上謙虛著,手卻不自覺地挺了挺腰板?!澳睦锬睦?,您這雙眼睛里有東西,一看就識貨?!敝芫赐ばΦ酶鼰岷趿?,

“李導游跟我提過您,說您對民國時期的書法特別有研究,是真正的內行人。”沈玉茹更驚訝了,她跟李軍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歡民國書法了?

但轉念一想,許是自己在園林里臨摹題字時,

被他看出來了門道,心里反倒有點得意,覺得自己的本事還沒全擱下?!爸苷乒?,聽說你這兒有不少好東西?”

隊伍里的張大爺忍不住開口,他平時就愛收集個字畫啥的,眼睛早就在墻上掃了好幾圈?!按_實有幾件拿得出手的,不過大多是幫人寄賣的,我就是個中間人,賺點跑腿錢?!?/p>

周敬亭說得挺實在,臉上不見半分炫耀。接著,周敬亭就領著大伙兒在店里轉起來,從明清時期的條幅講到現(xiàn)代名家的對聯(lián),

每一件都講得頭頭是道,哪筆是藏鋒,哪字用了轉筆,說得清清楚楚。沈玉茹聽得入了神,時不時點點頭,遇到周敬亭沒說到的地方,

還忍不住插一兩句,指出某幅字的間架結構有啥講究,某筆捺畫藏著什么門道?!吧蚶蠋煿皇切屑?!”周敬亭適時地贊嘆一句,眼神里滿是佩服,

“有您這樣的老師在這兒指點,真是我們小店的榮幸?!逼渌先艘哺胶?,紛紛朝沈玉茹投來佩服的目光,

張大爺還一個勁兒地說“沈老師給講講這個”,

讓她心里頭那點久違的自豪感又冒了出來,像是年輕時在課堂上被學生圍著請教一樣。轉悠到快結束的時候,周敬亭忽然湊近沈玉茹,神秘兮兮地說:

“沈老師,我這兒還有件壓箱底的寶貝,想請您幫忙掌掌眼,給長長見識?!彼Z氣里滿是誠意,沈玉茹這輩子就對書法沒抵抗力,聽說是寶貝,哪有拒絕的道理?!澳俏揖腿ラ_開眼界?!敝芫赐ゎI著沈玉茹往店鋪后頭走,其他人也好奇地跟了上去,誰都想看看這寶貝到底是啥。后面是個小房間,里頭擺著張紅木八仙桌,桌上鋪著塊雪白雪白的絲綢,看著就挺講究。周敬亭從墻角的柜子里搬出個長方形的木盒子,盒子上了鎖,銅鎖都氧化得發(fā)綠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又從褲兜里摸出串鑰匙,挑出最小的一把,慢慢把鎖打開?!斑@是前幾天一位老先生送來寄賣的,說是家里傳下來的清代名家書法,

就是保存得不太好,您給看看。”他一邊說,一邊掀開盒蓋。周敬亭從盒子里取出一卷用錦緞包著的字幅,兩手捏著卷軸兩端,一點點慢慢展開。紙上是一幅行書,墨跡已經有些發(fā)暗,邊角還磨損了不少,看著確實有些年頭了。

但仔細一瞧,那字的間架結構,筆畫的提按轉折,

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骨,看著就讓人心里舒坦。沈玉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幾拍,她趕緊從兜里掏出老花鏡戴上,

俯下身子,鼻子都快湊到紙上去了,一毫米一毫米地仔細看。“這字的用筆很特別,不像清代的路數?!?/p>

沈玉茹盯著其中一個“之”字,輕聲說道,那筆捺畫的收尾帶著股子民國時期的灑脫勁兒?!吧蚶蠋熀醚哿Γ 敝芫赐は袷潜惑@著了,提高了嗓門,

“那位老先生一口咬定是清代的,但我也覺得像是民國時期的作品,就是拿不準。”沈玉茹點點頭,又接著往下看。

字幅的右下角有個印章,可惜蓋得淺,

加上年頭久了,早就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個大概的方印形狀。“這字是誰寫的???有落款嗎?”沈玉茹直起身,揉了揉有點酸的脖子問道?!袄舷壬舱f不清,就知道是祖上傳下來的,一輩輩傳到他手里,連個確切的說法都沒有。”

周敬亭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可惜了這么好的字,要是保存得仔細點,也不至于成這樣。”旁邊的幾位老人也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

這個說“看著就不一般,筆力多扎實”,

那個講“雖然舊了點,但透著股精氣神”,屋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周敬亭瞅著這情形,悄悄湊到沈玉茹耳邊說:“沈老師,您覺得這字能值多少錢?”沈玉茹搖了搖頭:“我不懂現(xiàn)在的行情,就知道寫得是真好,有股子靈氣?!薄安徊m您說,這字要是真能確定是清代名家的,市場價怎么也得兩百多萬?!?/p>

周敬亭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別人聽見,

“但就因為不知道作者是誰,加上保存得不好,那位老先生說,九十萬就賣。”“九十萬?”

沈玉茹倒吸一口涼氣,這數兒跟她那點積蓄差不多了,

幾乎是她一輩子的血汗錢,手心瞬間就有點發(fā)潮?!笆前?,他兒子在外頭做生意賠了錢,債主天天上門催,

沒辦法才想著把傳家寶賣了還債,不然給多少錢都不會賣的?!?/p>

周敬亭臉上滿是同情,“我本來想自己收了,可最近店里資金周轉不開,實在是有心無力?!鄙蛴袢銢]說話,心里頭像是有倆小人在打架。

一邊是覺得九十萬太多了,要是打了水漂,自己后半輩子都沒法活;

另一邊又覺得,這么好的字,九十萬確實不算貴,要是真是什么名家之作,那可就撿著大便宜了?!吧蚶蠋?,您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這字不一般?!?/p>

旁邊突然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沈玉茹扭頭一看,

不知啥時候身邊站了個戴眼鏡的男人,看著挺斯文?!澳捕畷ǎ俊鄙蛴袢阌悬c好奇地問?!奥灾欢?,我在南京博物院工作?!?/p>

男人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張名片遞過來,上面印著“南京博物院文物修復部 陳剛”。沈玉茹接過名片,捏在手里看了看,

心里頭那桿秤開始往一邊歪了,博物院的人都這么說,那這字肯定差不了?!皳Q了我,肯定買下,九十萬真不多。”

陳剛扶了扶眼鏡,指著字幅上的一筆說,

“您看這筆鋒,多有勁兒,這種功底,放到現(xiàn)在,

沒幾個人能比,真要是上了拍賣會,兩百萬都打不住?!敝芫赐ぴ谝慌試@了口氣:

“可惜那位老先生等著用錢,不然我高低得想辦法留下來,這種好東西,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沈玉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又把那字幅仔細看了一遍,

這一次,她在最左邊的空白處,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筆道,

像是簽名的一部分,只是被蟲蛀了個小洞,看不太清。“這兒好像有簽名。”沈玉茹指著那個地方,聲音都有點發(fā)顫。周敬亭趕緊從柜臺里拿來個放大鏡,遞過去,大伙兒都湊了過來,腦袋擠在一起,借著光仔細看?!昂孟袷莻€‘顧’字?”陳剛突然驚訝地說,“不會是顧鶴年吧?”“顧鶴年?”周敬亭也吃了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就是那位民國時期的天才書法家?”沈玉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顧鶴年正是她年輕時候最崇拜的書法家,當年那本舊雜志上的故事,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太可能吧,顧鶴年的真跡存世的沒幾件,而且都有記載,哪能這么容易就見著?”

沈玉茹嘴上這么說,心里頭卻直打鼓,手都有點抖了?!澳强刹灰欢?,戰(zhàn)爭年代亂成那樣,多少好東西都流落到民間了,沒記載的多了去了。”

陳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沈玉茹不由得想起早上電視里的節(jié)目,講的正是顧鶴年的書法,說他的字如何如何珍貴。這難道是巧合嗎?還是說,這真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沈玉茹站在那兒,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起自己攢錢時的省吃儉用,

一會兒又想起年輕時沒能實現(xiàn)的書法夢,一會兒又琢磨著這字要是真的,該有多珍貴。她的手指輕輕拂過紙面,觸到那些微微發(fā)皺的地方,像是摸到了幾十年前的時光,

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里,有人在燈下?lián)]毫潑墨的樣子。

03



“沈老師,您在琢磨啥呢?”周敬亭放低了聲音問,眼睛還盯著那幅字?!拔以谙?,要是這真是顧鶴年的字,那可就不是九十萬能衡量的了。”

沈玉茹慢慢說道,手指還停在那個模糊的簽名處?!澳鞘亲匀唬嬉撬淖髌?,上千萬都打不住?!标悇傇谂赃吔釉挘Z氣肯定得很,

“不過要想證實是顧鶴年的真跡,還得找專業(yè)機構鑒定才行。”周敬亭抬腕看了看表,臉上露出點為難的神色:

“那位老先生下午就得過來拿錢,今天要是沒人要,他說可能就拿到別的地方去問問了?!鄙蛴袢愕男拿偷匾怀粒f不清道不明的緊迫感涌了上來,像是有啥好東西要從指縫里溜走似的?!吧蚶蠋?,您對這字有意向不?”周敬亭試探著問,語氣里帶著點期盼。沈玉茹深吸了口氣:

“周掌柜,不瞞您說,我確實挺喜歡這字的,但九十萬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多了。”“沈老師,那您覺得多少合適?”周敬亭往前湊了湊,語氣透著誠懇,

“您要是真心想要,我去跟老先生好好說說,說不定能通融。”“我……我手里就只有八十六萬積蓄。”

沈玉茹猶豫了半天,還是把實底交了,

那是她一分一分攢了大半輩子的錢,說出來時嗓子都有點發(fā)緊?!鞍耸f?”周敬亭皺著眉琢磨了一會兒,

“行,沈老師,看您是真懂書法的行家,我這就去跟老先生打個電話,

問問他能不能少要幾萬,就當是給懂行的人留個念想?!闭f完,周敬亭拿著手機走到墻角,背對著眾人低聲說了起來,時不時還朝沈玉茹這邊瞟兩眼。沈玉茹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八十六萬幾乎是她的全部家當,

真要是拿出去,往后的日子可就沒啥底氣了。旁邊的陳剛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

“沈老師,您真有眼光,這字絕對值這個價,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薄澳孢@么覺得?”沈玉茹抬頭問他,眼里滿是期待,像是想從他這兒得到點肯定。“那還用說,就算不是顧鶴年的,就憑這字的功底,也絕對是名家手筆,錯不了。”

陳剛點著頭,說得斬釘截鐵。沒幾分鐘,周敬亭掛了電話走回來,臉上帶著笑:

“沈老師,有好消息,老先生說看您是真心愛書法的人,八十六萬就八十六萬,

權當是交個朋友,往后您要是有啥研究心得,跟他說道說道就行?!鄙蛴袢愕男奶幌伦涌炝似饋?,手心都有點冒汗,這一步邁出去,可就是一輩子的積蓄啊?!拔业迷傧胂?。”沈玉茹說,她腦子里亂得很,像是有無數個念頭在打轉?!皼]問題,沈老師您慢慢考慮,不著急?!敝芫赐ね硎拢捳f得讓人舒服,

“不過老先生下午四點就得過來拿錢,您看……”沈玉茹走到窗邊,望著外面古街上往來的行人,一個人琢磨起來。買下這字,意味著她這輩子攢的錢就全空了;

可不買,又覺得可能錯過了這輩子最難得的機會,

畢竟顧鶴年的字,她年輕時只在舊雜志上見過照片。“媽,您可別沖動啊?!鄙蛴袢隳X子里忽然冒出女兒的聲音,女兒從小就勸她花錢別大手大腳??闪硪粋€聲音又在說:

“這說不定就是顧鶴年的字啊,你崇拜了一輩子的書法家,現(xiàn)在機會就擺在眼前?!本瓦@么琢磨了兩個鐘頭,沈玉茹終于下定了決心?!爸苷乒?,這字我買了?!彼穆曇袈犞ζ届o,可胸口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沈老師果然是懂字愛字的人,老先生知道自己家傳的字落到您手里,肯定也高興。”

周敬亭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接下來的事倒挺順當。沈玉茹回了賓館,從行李箱最底下把用布包著的錢取了出來。八十六萬,一沓沓嶄新的百元大鈔,是她幾十年來省吃儉用,

買菜時跟人討價還價,衣服破了縫縫補補攢下的全部家當,每一張都帶著她的體溫?;氐健苞Q年閣”,沈玉茹仔細數了三遍錢,又把那幅字的邊角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啥大問題。周敬亭給她開了張正規(guī)的收據,還送了個沉甸甸的木軸筒,說是專門裝名貴字幅的?!吧蚶蠋?,這字您可得好好保存,說不定哪天就證實是顧鶴年的真跡了呢。”

周敬亭叮囑道,語氣挺鄭重。沈玉茹小心翼翼地把字卷好,放進木軸筒里,抱在懷里,像是抱著啥稀世珍寶。那一刻,她心里頭全是期待和興奮,早把花出去的八十六萬拋到腦后去了,

滿腦子都是那字里的風骨和神韻。回到家,沈玉茹第一件事就是把字取出來,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墻上。每天早晚,她都要站在字前看上半天,手指頭還跟著筆畫的走勢在半空劃拉,

仿佛透過這字,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沒能實現(xiàn)的書法夢,

那些在燈下練字的夜晚,那些被生活磨掉的棱角,一下子都涌了上來。女兒打來電話,問她蘇州之行咋樣?!巴玫?,蘇州的園林真不錯,到處都是好字?!鄙蛴袢憔驼f了這么幾句,沒敢提買字的事。她知道女兒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反對,說不定還會埋怨她老糊涂了,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日子一天天過,沈玉茹漸漸習慣了有這幅字陪著的生活,

每天擦桌子時,都會特意繞著墻根走,生怕把字給碰著了。直到一個月后,外孫張磊突然來了。張磊今年三十五歲,在一家藝術品拍賣行上班,對書法字畫多少懂點門道?!巴馄牛鷼馍粗诲e啊?!睆埨谝贿M門就大聲說,眼睛四處打量著?!斑€行,最近睡得踏實。”沈玉茹笑著回答,給外孫倒了杯茶。張磊的目光很快就被墻上那幅字吸引了,他走過去,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巴馄?,這幅字是新買的?”他轉過身問,語氣里帶著點好奇?!班牛ヌK州旅游時買的,看著挺順眼。”

沈玉茹故作輕松地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卻有點抖。張磊皺起眉頭,又湊近了些,還掏出手機打了個燈照著看:

“外婆,您買這字花了多少錢?”他的語氣一下子嚴肅起來。沈玉茹猶豫了半天,小聲說:“七萬多……”“七萬多?”張磊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外婆,這字看著可值不了這么多啊,

您看這紙的磨損程度,還有這墨色,怎么看都不像值七萬的樣子。”沈玉茹的心猛地一沉,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店主說可能是民國時期的名家作品,叫顧鶴年……”“哪個店?在哪兒買的?您跟我說說詳細經過?!睆埨谧穯栔?,表情越來越嚴肅。沈玉茹沒法子,只好把在“鶴年閣”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從周敬亭的介紹,到陳剛的鑒定,再到那個模糊的簽名,都說得明明白白。聽完之后,張磊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外婆,您被騙了!”他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里滿是急火,

“這種套路我們行業(yè)里見多了,就是專門騙老年人的!”沈玉茹愣在那兒,半天沒回過神來,耳朵里嗡嗡作響:

“不可能啊,周掌柜看著挺實在的,還有那個陳剛,說是南京博物院的……”“那都是托兒,一伙的!”張磊激動地說,

“他們肯定早就摸清了您的底細,知道您是退休書法老師,懂點行又有積蓄,才設下這個圈套!”沈玉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

“不會的……那字上還有顧鶴年的簽名呢……”張磊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

“外婆,您別著急,我?guī)н@幅字回公司,請我們那兒的專家看看,說不定是我看錯了?!鄙蛴袢隳救坏攸c點頭,心里頭那點僥幸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都可能滅了。第二天,張磊帶著兩個同事來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老先生,是拍賣行的資深鑒定專家,姓劉。劉教授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字取下來,

放在鋪著羊毛毯的桌上,拿著放大鏡一點點看,還不時用鑷子撥弄著邊角。“這字確實有點年頭,大概有個五六十年吧?!眲⒔淌诼朴频卣f,

“但絕不是什么名家手筆,更不可能是顧鶴年的作品,他的用筆路數跟這個完全不一樣?!薄澳恰沁@字能值多少錢?”沈玉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劉教授搖了搖頭:“論市場價,最多也就幾千塊,還是看在有點年頭的份上?!鄙蛴袢阒挥X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八十六萬啊,她攢了一輩子的錢,換來的竟然只是一幅幾千塊的普通字幅。張磊趕緊扶住她,給她順了順胸口:“外婆,您別往心里去,身體要緊?!薄巴馄牛蹅內缶?!”張磊一邊扶著她,一邊說,語氣挺堅決。沈玉茹麻木地點點頭,心里的希望徹底碎成了渣,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腳。報了警之后,警察來了,聽完事情經過,搖著頭說這種案子太多了,想把錢追回來很難?!啊Q年閣’昨天就已經關門了,店里的東西都搬空了,

周敬亭和那個叫陳剛的,早就聯(lián)系不上了。”警官解釋道,

“這是個有組織的詐騙團伙,專門盯著老年人,

尤其是像您這樣有積蓄又懂點藝術的退休老師下手。”沈玉茹坐在沙發(fā)上,一句話都沒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順著眼角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皨專趺茨苓@么糊涂?。 ?/p>

女兒接到電話,連夜從外地趕回來,看著她這模樣,又心疼又生氣,眼圈也紅了。“我……我以為……”沈玉茹想說點啥,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淚水模糊了視線,啥也說不出來?!鞍耸f?。∧鞘悄惠呑拥难瑰X!”

女兒的聲音里滿是痛心,帶著哭腔,“您讓我說您啥好啊……”沈玉茹低著頭,下巴抵著胸口,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這輩子從沒這么丟人過,

不光是錢沒了,連自己這點引以為傲的鑒賞本事,也成了笑話。那幅字被從墻上取了下來,塞進了陽臺的儲藏柜里,

沈玉茹再也沒勇氣看它一眼,每次路過儲藏柜,都得繞著走。每當想起買字的經過,她都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那些周敬亭說的專業(yè)術語,

那些陳剛的肯定,那個模糊的“顧”字,全都是假的,

是人家早就設計好的圈套,就等著她往里鉆。沈玉茹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退休金剛夠吃飯交水電費,

想給花盆換點好土都舍不得,更別說買新衣服了,身上那件棉襖還是五年前的款式。張磊勸她別再想那幅字了,就當是買了個教訓,可沈玉茹偏不,

把那字用塑料布裹了三層,藏在柜子最里頭。她總覺得,這事還沒完,說不定哪天就能查出點啥來,

就算錢回不來,也得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栽在了哪兒。

04



沈玉茹把八十六萬投進那幅字里后,日子一下子就變了樣。退休金剛夠應付柴米油鹽,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

以前她還會每月買本《書法研究》,現(xiàn)在路過報亭都得繞著走,生怕忍不住掏錢。

菜市場里,她專等收攤前的降價菜,土豆洋蔥一買就是一麻袋,能擱得住;

超市里的臨期牛奶打折,她也搶著往購物籃里放,回家趕緊凍進冰箱。女兒林薇打視頻電話時,見她總吃咸菜就粥,紅了眼圈:

“媽,您搬來跟我住吧,我這兒啥都有,不用您操心?!鄙蛴袢銓χ聊粩[擺手,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堆:

“不去不去,我在老房子住慣了,街坊鄰居都熟。再說,我這身子骨,去了凈給你添麻煩。”

她心里清楚,女兒在大城市供著房貸,日子也不寬裕,自己哪能再添負擔。實在扛不住了,沈玉茹琢磨著把朝南的那間臥室租出去。

窗明幾凈的,還帶個小陽臺,適合年輕人住。

她托小區(qū)門口的中介掛了消息,沒幾天就來了個小伙子?!鞍⒁蹋医汹w陽,在師范大學讀書法研究生,想租您這屋。”

小伙子個子高高瘦瘦,說話帶著點靦腆,手里還拎著幅剛寫的楷書。沈玉茹瞅著那字的筆鋒,心里頭動了動:“每月八百,水電費平攤,行不?”趙陽趕緊點頭:“行!我每月初準時給您轉錢。”搬進來的那天,趙陽看見客廳墻上空蕩蕩的,想起中介說過房東是退休書法老師,好奇地問:

“沈阿姨,聽說您以前是教書法的?”沈玉茹正在擦桌子的手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教了四十多年,退休就擱下了。”

想起那幅藏在儲藏柜里的字,心里像被針扎了下。趙陽眼睛一亮,把手里的字帖遞過去:“那您能幫我看看這字不?總覺得捺畫寫得不到位?!鄙蛴袢銛[擺手,轉身往廚房走:“我這老眼昏花的,哪還看得懂,你找你老師去吧?!?/p>

自從被騙后,她一聽見“書法”倆字就發(fā)怵,像是被人揭了傷疤??扇兆涌偟猛逻^。一天,沈玉茹去市圖書館還書,

在書架上瞥見本《民國書法鑒定與辨?zhèn)巍?,封面上印著幅鄭板橋的字,筆力遒勁。

她鬼使神差地抽出來,翻開幾頁,里面講怎么看紙張年份、怎么辨墨色新舊,說得頭頭是道。“要是早懂這些,哪能栽那么大跟頭?!?/p>

她摸著書頁喃喃自語,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要不,我學學這鑒定?”從那天起,沈玉茹成了圖書館的??汀?/p>

每天早上七點半就去門口等著,一開門就直奔書法區(qū),抱著厚厚的鑒定書啃。

老花鏡戴久了眼酸,她就揉揉眼接著看;有些專業(yè)術語看不懂,她就抄在小本子上,回家問趙陽。趙陽見她天天抱著書啃,筆記本記了厚厚一本,字里行間還畫著各種筆法示意圖,忍不住佩服:

“沈阿姨,您這勁頭,比我們班同學都足?!鄙蛴袢惴鴷Γ骸叭死狭瞬琶靼?,真本事藏在肚子里,誰也騙不走?!?/p>

她不光看中文書,還托趙陽從學校圖書館借外文資料,

對著詞典一個詞一個詞地摳,眼鏡度數都漲了兩百度。三個多月后,沈玉茹覺得心里有點底了,決定再看看那幅字。儲藏柜里積著層薄灰,她搬個小板凳坐下,慢慢把裹著字的塑料布解開。

趙陽想幫忙,被她攔住了:“我自己來,輕手輕腳的才成?!弊址佋诳蛷d的餐桌上,她特意鋪了層羊毛毯。

這回看字,她不再盯著那模糊的“顧”字,

而是用尺子量字距,用放大鏡看筆畫的飛白,手指輕輕摸著紙張的紋路。“不對啊……”沈玉茹皺起眉,這紙看著粗糙,摸著卻綿密,

對著光看,里頭有細細的竹纖維,跟她在書上看到的民國貢宣特征對上了。

墨色雖然淡了,可筆鋒轉折處有層次感,不是那種一泡就暈的劣質墨。最奇的是字幅右下角,有幾縷極細的飛白,跟正文的圓潤風格完全不同,

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又像是故意留的記號。沈玉茹翻出《書法防偽溯源》,里頭說有些老書法家會在作品隱秘處留特殊筆痕,

比如某筆的起筆藏個小勾,某字的收筆帶個小撇,算是自己的“暗記”。“難道這字真有說道?”她的心“咚咚”跳起來,像揣了只兔子。她找出信紙,給省里的書法協(xié)會、博物館的鑒定科都寫了信,

附上用手機拍的高清照片,連那幾縷飛白都標了重點。

可回信稀稀拉拉的,大多說“紙墨年份不夠”“筆法有仿跡”,讓她別再折騰。沈玉茹沒泄氣,照樣天天泡圖書館。

一天在古籍部翻到本民國二十三年的《書法月刊》,

泛黃的紙頁上印著幅顧鶴年的早期作品,叫《松風帖》。

她盯著那字看了半晌,猛地拍了下大腿——那“松”字的豎鉤,

跟自己那幅字里“書”字的筆法如出一轍,都是起筆藏鋒,中間略彎,收尾帶個不易察覺的小挑。她把兩張照片并排放桌上,趙陽湊過來看:“還真像!您看這轉折的角度,都快重合了?!鄙蛴袢愕氖钟悬c抖,可她知道,光像不行,得有實打實的證據。就這么琢磨著,她的身體突然垮了。那天早上五點多,沈玉茹正想去公園打太極,剛走到樓道就覺得胸口像被大錘砸了下,

疼得喘不上氣,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幸好趙陽起得早,聽見動靜趕緊跑出來,背著她就往社區(qū)醫(yī)院沖?!袄咸@是急性心梗,得趕緊轉大醫(yī)院做手術!”社區(qū)醫(yī)生一邊做心電圖一邊急吼吼地說。趙陽手忙腳亂地給林薇打電話,聲音都帶著哭腔:“姐,你快回來吧,沈阿姨暈倒了!”等林薇從外地趕回來,沈玉茹已經住進了心內科病房。

醫(yī)生拿著片子嘆氣:“血管堵得厲害,得做搭橋手術,保守估計要十五萬?!绷洲钡哪標查g白了,她剛給兒子交了幼兒園學費,

手里根本沒閑錢,可看著病床上插著氧氣管的母親,咬著牙說:“做!多少錢都做!”沈玉茹迷迷糊糊聽見了,拉著女兒的手搖頭:“別……別花那錢,我這把年紀了……”“媽您說啥呢!”林薇眼淚掉了下來,“您是我媽,我砸鍋賣鐵也得給您治!”正說著,張磊推門進來,手里還提著保溫桶。

聽說手術費要十五萬,他皺著眉琢磨半天:

“媽我手里有三萬,先拿著。不夠的話,我去跟同事借借。”沈玉茹看著外孫泛紅的眼眶,心里像刀割似的:

“別借,我那屋……不是還有幅字嗎?賣了吧,能換點是點?!睆埨阢读讼?,隨即擺手:

“不行!那字就算不值錢,也是您的念想。錢的事您別操心,我跟我媽想辦法。”沈玉茹急了,掙扎著想坐起來:“那字……那字可能是真的……”林薇趕緊按住她:“媽您好好養(yǎng)病,字的事以后再說。”

她心里頭嘆氣,知道母親還沒從被騙的坎里走出來。手術很順利,可術后的醫(yī)藥費像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薇請了長假在醫(yī)院陪護,張磊下班后就過來送飯,爺倆天天算著賬過日子。

沈玉茹看在眼里,夜里總偷偷抹眼淚,覺得自己成了全家的累贅。出院回家那天,沈玉茹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突然說:“我想再看看那幅字?!睆埨趶膬Σ毓窭锇炎秩〕鰜恚⌒囊硪淼劁侀_。

沈玉茹坐在輪椅上,瞇著眼看了半天,輕聲說:

“磊磊,你幫我查查,有沒有厲害的書法鑒定專家?我想讓人家再看看。”張磊猶豫了下,他在拍賣行工作,知道鑒定費不便宜,

可看著外婆期盼的眼神,還是點了頭:“我?guī)湍鷨枂?。”過了半個月,張磊興沖沖地跑來:“外婆,有眉目了!

我們拍賣行最近請了位從英國回來的專家,叫蘇曼青,

專研民國書法,據說當年給大英博物館鑒定過顧鶴年的殘卷。”沈玉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黑夜里點了盞燈:“真的?能請她來看看不?”“蘇老師特別忙,我試試吧。”張磊掏出手機,翻出蘇曼青的資料,

“她下禮拜有空,我跟她助理約了,就說有幅疑似顧鶴年的作品,想請她掌眼?!鄙蛴袢氵喴畏鍪值氖侄荚诙叮骸爸x謝你磊磊,外婆沒白疼你。”從那天起,沈玉茹天天盼著禮拜四。

頭天晚上,她讓林薇幫著擦了三遍桌子,又從柜子里翻出當年跟學生們獲獎的茶葉,

說要給蘇老師泡最好的茶。

林薇看著母親眼里久違的光,心里頭又酸又澀——

不管那字是真是假,能讓母親重新打起精神,也算沒白折騰。

05



下午三點整,門鈴“叮咚”響了兩聲,沈玉茹的心“咯噔”一下,攥著圍裙角的手瞬間就濕了。

她昨天特意把客廳掃了三遍,連茶幾腿都擦得锃亮,此刻卻覺得屋里哪都不對勁。張磊推門進來,側身讓出身后的人:“外婆,這位是蘇曼青教授。”蘇曼青約莫四十出頭,穿件藏青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腕上塊簡單的銀表,看著清爽又干練。

她目光掃過墻上掛著的舊書法拓片,最后落在沈玉茹身上,微微頷首:

“沈老師,常聽圈內人提起您。張磊說您有幅字想讓我看看?”

聲音不高不低,帶著股讓人踏實的沉穩(wěn)。沈玉茹手忙腳亂地抹了把圍裙:“蘇教授快請坐。就是那幅……”

她朝儲藏柜努努嘴,聲音有點發(fā)顫。張磊趕緊走過去,

從柜里拖出個長木盒,小心翼翼地把字幅取出來,鋪在鋪了厚絨布的餐桌上。蘇曼青從隨身包里拿出副白手套,慢慢戴上,指尖捏著字幅邊緣翻看。

起初她眉頭舒展著,手指在紙面輕輕摩挲,像是在感受紙張的紋路,

偶爾還對著光看看墨色的暈染。

可看著看著,她的眉頭慢慢擰成了疙瘩,嘴角也抿得緊緊的,

從包里掏出個巴掌大的放大鏡,對著字縫一點點挪,連筆畫轉折處的飛白都沒放過?!斑@字的年頭不短了?!碧K曼青放下放大鏡,指尖點了點紙面,

“用的是楮樹漿做的宣紙,墨里摻了松煙,用料挺實在?!鄙蛴袢愕男奶孟翊蚬模s緊往前湊了湊:“蘇教授,您看這落款……我總覺得怪怪的?!碧K曼青沒接話,反倒把字幅翻過來,對著窗戶看背面的裝裱,忽然指著右上角說:

“這兒有塊補過的痕跡,墨跡跟別處不一樣,像是后來添的?!鄙蛴袢愫蛷埨谮s緊湊過去,果然見那角落有塊指甲蓋大的地方,

顏色比周圍深些,不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斑@……”沈玉茹的聲音有點發(fā)飄。“得用專業(yè)設備照照才清楚?!碧K曼青摘下手套,語氣嚴肅了些,

“沈老師要是信得過我,能不能把字帶到我工作室?

那兒有紫外線燈和紅外檢測儀,能看出些肉眼瞧不見的東西?!鄙蛴袢愕氖衷谧址吘墤伊藨遥@字藏在儲藏柜半年,早成了她的心病,

可真要交出去,心里又七上八下的。

她咬了咬牙:“麻煩您了蘇教授,就是……您可得多費心。”“您放心,我經手的老物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碧K曼青拍了拍胸脯。第二天一早,沈玉茹讓張磊陪著,坐了兩站公交到了蘇曼青的工作室。

不大的房間里擺著各種儀器,墻上釘著密密麻麻的書法樣本,連空氣里都飄著股淡淡的墨香。蘇曼青已經換了件白大褂,指著中間的檢測臺說:

“先做個無損檢測,用紫外線照照,看看有沒有修補的痕跡?!?/p>

她小心翼翼地把字幅固定在臺上,關掉頂燈,打開了紫外燈。淡紫色的光線下,字幅上浮現(xiàn)出一片片光斑,像是撒了把星星。

蘇曼青指著右下角一塊發(fā)亮的區(qū)域:

“您看這兒,光斑比別處亮,說明這層墨里摻了現(xiàn)代膠,是后來補上去的?!鄙蛴袢悴[著老花眼瞅了半天,嗓子發(fā)緊:“那底下……是不是有東西?”“不好說?!碧K曼青關掉紫外燈,換了臺儀器,紅色的光束打在字上,

原本清晰的筆畫慢慢變得透明,底下隱約透出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工作室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只有儀器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

蘇曼青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把那些模糊的線條一點點放大。

忽然,她的手停住了,眼睛瞪得溜圓,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順著臉頰往下滑,滴在白大褂上洇出小水點。沈玉茹攥著張磊的胳膊,指節(jié)都捏白了:“蘇教授,咋了?”蘇曼青沒應聲,又調大了圖像,然后猛地轉過身,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

過了足足半分鐘,她才指著屏幕上那個漸漸清晰的落款,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這……這不可能……”張磊趕緊湊過去看,屏幕上,那層后補的墨跡底下,

赫然露出兩個字的輪廓,筆畫帶著股說不出的勁,“天??!”蘇曼青扶著桌子才沒站穩(wěn),聲音都帶了哭腔,“這……這竟然是........”

付費解鎖全篇
購買本篇
《購買須知》  支付遇到問題 提交反饋
相關推薦
無障礙瀏覽 進入關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