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三十八歲,接到嬸嬸病危的消息時,正在開會。
我撂下手頭的活兒,連夜趕回了闊別多年的小城。
嬸嬸躺在那張老式的木板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但看見我的時候,眼睛還是亮了亮。
"小三兒,你回來了。"她的聲音細(xì)得像蚊子叫。
我握住她枯瘦的手,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這一握,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個春天。
那年我十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得嚇人。
繼母進(jìn)門三年了,帶來一個小她五歲的弟弟。
家里本就不寬裕,父親在鐵路段當(dāng)扳道工,一個月掙三十二塊錢,要養(yǎng)活四口人。
那時候糧食緊張,每個月的糧票都不夠用,買肉還得憑票。
繼母總是先緊著她兒子,剩下的我和她平分。
我正是能吃的年紀(jì),經(jīng)常餓得前心貼后背。
有時候半夜餓醒了,就偷偷到廚房找點(diǎn)兒剩菜葉子,用開水一沖就著咸菜疙瘩吃。
繼母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總覺得我是個累贅。
那年春天,她終于攤牌了。
"小三兒,你也不小了,該自己闖蕩闖蕩了。"
她站在煤球爐前,一邊往爐膛里添煤球,一邊頭也不回地說。
"我才十八,還沒成年呢。"我小聲辯解。
"十八怎么了?十八不能養(yǎng)活自己?你看人家王二麻子家的小子,十六就去機(jī)械廠當(dāng)學(xué)徒,一個月還能往家里寄十塊錢。"
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想讓我出去掙錢貼補(bǔ)家用。
可我還想念書,還想考大學(xué),那年正是恢復(fù)高考的第二年。
"我想讀完高中,萬一能考上大學(xué)呢。"
"考大學(xué)?你想得美!就咱家這條件,供得起你念大學(xué)?早晚都得找工作養(yǎng)家糊口,早點(diǎn)兒出去闖蕩,早點(diǎn)兒懂事兒。"
繼母的話很現(xiàn)實(shí),但我不甘心。
我去找父親商量,他正在里屋補(bǔ)襪子,針線活兒做得很仔細(xì),看見我進(jìn)來,嘆了口氣。
"小三兒,家里確實(shí)困難,你看能不能先出去干兩年,等家里寬裕點(diǎn)兒,再讓你回來念書。"
我知道這話就是個幌子,出去了就別想再回來念書了。
但我也理解父親的難處,繼母畢竟給他生了兒子,他不能不考慮繼母的想法。
那天夜里,我躺在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著隔壁繼母哄她兒子睡覺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繼母把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就那么兩件單薄的衣裳,一雙黃膠鞋,還有我的戶口本。
"收拾收拾,該走了。"
她催促著,好像我在這個家里多待一天都是浪費(fèi)糧食。
我背著那個補(bǔ)了又補(bǔ)的布包,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看。
父親坐在桌邊吃早飯,低著頭,不敢看我。
繼母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開始給她兒子熱牛奶,那是前幾天托人從供銷社買來的麥乳精。
我就這樣被趕出了家門。
站在胡同口,春風(fēng)還帶著料峭的涼意,槐樹剛剛發(fā)出嫩芽,我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口袋里只有五塊錢,是父親昨晚偷偷塞給我的。
正發(fā)愁的時候,嬸嬸從胡同那頭走過來,手里提著個竹籃子,里面裝著剛從菜市場買來的豆腐和韭菜。
看見我愣在那兒,她也愣住了。
"小三兒,這是咋整?咋不上學(xué)去?"
我把事情跟她說了,她聽完皺起了眉頭,那張樸實(shí)的臉上寫滿了不忍。
"這……這怎么能這樣呢?你還是個孩子啊。"
嬸嬸是我父親的堂弟媳婦,人很善良,平時對我也挺照顧。
她想了想,說:"要不,你先到我家住幾天,我去跟你爸爸說說。"
我跟著嬸嬸回了她家。
嬸嬸家住在一排平房里,三間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室。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炕頭擺著一臺紅燈牌收音機(jī),正播著樣板戲。
嬸嬸家也不富裕,叔叔在供銷社當(dāng)售貨員,一個月掙二十八塊錢,還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
但嬸嬸二話沒說,就在炕頭給我鋪了個鋪蓋。
"先住著,有啥困難咱們再想辦法。"
那天中午,嬸嬸給我盛了一大碗玉米面粥,還煮了兩個雞蛋,黃橙橙的蛋黃看著就香。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眼淚不爭氣地掉進(jìn)了碗里。
"慢點(diǎn)兒吃,沒人跟你搶,這蛋是昨天母雞下的,新鮮著呢。"嬸嬸心疼地看著我。
下午,嬸嬸去找我父親談了一次,回來后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
"你爸爸也沒辦法,家里那位鐵了心要你出去,說是為了你弟弟能有個好前程。"
我知道結(jié)果會是這樣,但心里還是很難受。
在嬸嬸家住了一個星期,我看著叔叔每天省吃儉用,兩個堂弟穿的衣服都是補(bǔ)丁摞補(bǔ)丁,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嬸嬸,我想出去找工作。"
"你才十八,能干啥呀?現(xiàn)在外頭不好混,沒有門路找不到活兒。"
"聽說鐵路段招臨時工,我去試試,大不了先扛包。"
嬸嬸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男孩子早點(diǎn)兒出去闖蕩闖蕩也不是壞事,但是要小心,別讓人騙了。"
第二天,嬸嬸陪我去鐵路段報名。
那時候找工作不容易,要有人介紹,還要交押金。
更要命的是,那天我才知道,臨時工的名額早就被人預(yù)定了,都是有關(guān)系的人家孩子。
我和嬸嬸在門口站了半天,看著一個個穿得體面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心里發(fā)涼。
"要不咱們回去吧,再想想別的辦法。"嬸嬸拉拉我的袖子。
正要走,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小三兒!"
回頭一看,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張建國,他爸爸在鐵路段當(dāng)段長。
"你咋來這兒了?"
我把情況跟他說了,他想了想,說:"你等著,我去跟我爸說說。"
半個小時后,我竟然真的被錄用了,雖然只是最苦最累的裝卸工,但總算有了飯碗。
嬸嬸高興得差點(diǎn)兒掉眼淚:"這孩子命好,貴人多。"
但是,問題又來了,要交五十塊錢的押金。
這在當(dāng)時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相當(dāng)于普通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我和嬸嬸都傻了眼,上哪兒弄這么多錢去?
回到家,嬸嬸把叔叔叫到一邊嘀咕了半天。
晚上吃飯的時候,叔叔突然說:"小三兒,押金的事兒你別擔(dān)心,叔叔想辦法。"
"叔叔,這么多錢,你們上哪兒弄去?"
"咱家有個傳家寶,你嬸嬸的手鐲,是她奶奶傳下來的,能當(dāng)不少錢。"
我一聽急了:"那不行,那是嬸嬸的嫁妝,怎么能當(dāng)了?"
嬸嬸擺擺手:"嫁妝算啥,還不如你的前程重要,再說了,鐲子當(dāng)了還能贖回來,但你錯過了這個機(jī)會,可就沒了。"
第二天,嬸嬸真的把那只銀鐲子當(dāng)了,換回來整整五十塊錢。
我接過那些皺巴巴的票子,心里暖暖的,同時又沉甸甸的。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雪中送炭。
在鐵路段干了三個月,我攢了二十七塊錢,第一件事就是去當(dāng)鋪把嬸嬸的鐲子贖了回來。
嬸嬸接過鐲子,眼圈紅了:"這孩子,你自己手頭也不寬裕,急啥呀。"
"嬸嬸,這鐲子是您的命根子,我怎么能讓它一直在當(dāng)鋪里?"
其實(shí)那三個月里,我過得很苦,每天都是窩窩頭就咸菜,有時候一天只吃兩頓飯。
但看到嬸嬸重新戴上鐲子時的笑容,我覺得一切都值了。
后來我又干了各種活兒,搬運(yùn)工、售貨員、建筑工,什么能掙錢就干什么。
八十年代初,個體戶剛剛興起,我也想試試水。
但是搞個體戶需要本錢,還需要膽量,更需要有人支持。
我把想法跟嬸嬸說了,她沒有像別人那樣勸我安分守己,而是很支持。
"小三兒有想法,這是好事,現(xiàn)在政策好了,允許個人做生意,你就大膽去試。"
但是啟動資金又成了問題,我手里只有一百多塊錢,根本不夠。
這次,是叔叔主動提出來的:"小三兒,叔叔這里還有點(diǎn)兒積蓄,你先拿去用。"
他從床底下掏出一個鐵盒子,里面裝著他們家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二百塊錢。
"叔叔,這是你們的養(yǎng)老錢,我不能要。"
"要啥養(yǎng)老錢,我們還年輕著呢,再說了,錢放著也不會下蛋,給你做生意說不定還能生錢呢。"
就這樣,我用這三百塊錢開始了我的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
我先是在早市上賣菜,每天凌晨三點(diǎn)就要起床去進(jìn)貨。
冬天的時候,手凍得像胡蘿卜,但我心里熱乎乎的,因?yàn)槊刻於寄軖甑藉X。
一年下來,我不僅還清了叔叔嬸嬸的錢,還額外給他們買了一臺黑白電視機(jī)。
那臺十四寸的熊貓牌電視機(jī),是當(dāng)時最時髦的家電,整個胡同都轟動了。
嬸嬸高興得逢人就夸:"我們小三兒可爭氣了,自己做生意發(fā)了財,還給我們買了電視機(jī)。"
她那驕傲的樣子,就像在夸自己的親兒子。
后來我又承包了一個小飯館,生意越做越紅火。
九十年代初,我已經(jīng)在省城開了一家像樣的餐廳。
那時候我才想起來,自己還可以繼續(xù)念書。
我報了夜大,一邊經(jīng)營生意,一邊讀書。
雖然辛苦,但我覺得充實(shí),特別是第一次拿到大專文憑的時候,激動得一夜沒睡著。
第二天我就回老家,把文憑拿給嬸嬸看。
她戴著老花鏡,仔細(xì)端詳著那張紅色的證書,雖然不識字,但她知道那是好東西。
"好樣的,咱們小三兒就是有文化的人,這下徹底出息了。"
二〇〇〇年,我的餐廳已經(jīng)開了三家分店,在省城小有名氣,還被評為"市級文明個體戶"。
那年春節(jié)我回家,發(fā)現(xiàn)嬸嬸明顯老了很多。
叔叔兩年前因?yàn)樾呐K病去世了,兩個堂弟都在外地工作,一個在深圳的電子廠,一個在北京跑長途,嬸嬸一個人守著老房子。
房子還是那間老房子,但顯得空曠了許多,墻上的獎狀和照片都蒙上了一層灰。
"嬸嬸,要不您跟我到省城去住吧,我在那邊給您買套房子,雇個保姆照顧您。"
"不了,我在這里住慣了,哪兒也不想去,再說了,你叔叔還埋在這兒呢。"
嬸嬸擺擺手,但我看得出來,她眼里有種說不出的孤獨(dú)。
從那以后,我每個月都會回來看她,有時候是我自己開車來,有時候帶著妻子孩子一起來。
嬸嬸總是早早地準(zhǔn)備一桌子菜,大多是我小時候愛吃的:紅燒肉、醬黃瓜、貼餅子。
"還記得不?這紅燒肉是按照你小時候的口味做的,那時候你總說我做的紅燒肉最香,其實(shí)也沒啥技巧,就是多放點(diǎn)兒糖。"
其實(shí)那時候家里窮,一年到頭吃不了幾回肉,但嬸嬸總是想方設(shè)法給我改善伙食。
每次離開的時候,我都會留下一些錢,從最初的一百,到后來的一千。
嬸嬸總是推辭:"我一個人也花不了多少錢,況且現(xiàn)在有退休金了,你留著自己用吧。"
但我堅持要留下,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二〇〇五年,我生意做得更大了,在市里開了一家大酒店,還當(dāng)選了市政協(xié)委員。
那年記者來采訪我,問我成功的秘訣。
我說:"我能有今天,全靠一個人,她不是我的親人,但比親人還親。"
報紙刊登出來以后,我把那張報紙裱起來,送給了嬸嬸。
她看不懂上面寫的字,但知道那是關(guān)于我的報道,高興得不得了,逢人就拿出來顯擺。
去年秋天,嬸嬸突然生了一場大病。
堂弟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參加一個重要的商務(wù)會議。
我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開車連夜趕回了老家。
嬸嬸躺在縣醫(yī)院的病床上,臉色蒼白,插著氧氣管,看見我來了,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
"小三兒,讓你跑這一趟,真是麻煩你了。"
"說什么呢,嬸嬸,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兒回來看您的。"
在醫(yī)院陪了她半個月,我請了省城最好的專家來會診,嬸嬸的病情終于穩(wěn)定下來。
出院的時候,我再次提出要接她到省城去住,她還是搖頭。
"我就是個土老太太,到了城里也不習(xí)慣,還是在家里自在,再說了,我還想守著你叔叔呢。"
我只好作罷,但從那以后,我隔三差五就回來看她。
今年春天,嬸嬸的身體越來越差,經(jīng)常頭暈,走路也不穩(wěn)了,有時候會忘記一些事情。
我干脆在她家隔壁買了一套房子,裝修后搬了進(jìn)去,這樣就能隨時照顧她了。
同時,我還請了個保姆專門照顧她的起居。
嬸嬸很不好意思:"這得花多少錢啊,我一個老太太,不值當(dāng)?shù)?。?/p>
"嬸嬸,您別這么說,當(dāng)年要不是您,我早就不知道在哪兒流浪了,說不定早就凍死餓死了。"
她聽了,眼圈紅了:"那都是應(yīng)該的,咱們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這三個字讓我心里暖暖的。
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在我心里,嬸嬸就是我最親的人。
上個月,嬸嬸突然病重,醫(yī)生說是心臟衰竭,時間不多了。
我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給了副總,專心在醫(yī)院陪著她。
那些天,嬸嬸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清醒的時候,她總是拉著我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一些話。
"小三兒,嬸嬸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幫過你,看著你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成才。"
"您不光是幫了我,您是救了我,救了我的一生。"
"不說這些了,你現(xiàn)在有出息了,嬸嬸也放心了,就是舍不得啊。"
她說話越來越費(fèi)勁,但還是堅持要把一些話說完。
"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太難過,人老了,總有這一天,我已經(jīng)活得夠本了。"
"嬸嬸,您會好起來的,我們還要一起過好多個春節(jié)呢。"
"別騙自己了,我心里清楚著呢,醫(yī)生都跟我說了。"
她停頓了一下,用盡力氣又說:"我就是舍不得你,從十八歲看著你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就像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樣,比自己的兒子還親。"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嬸嬸,您就是我的親媽,比親媽還親的媽。"
她聽了,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好孩子,好孩子,嬸嬸沒白疼你。"
那天夜里,嬸嬸走得很安詳。
我守在床邊,看著她慢慢地停止了呼吸,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那一刻,我覺得心里空了一大塊,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撐。
嬸嬸的葬禮辦得很體面,我請了最好的殯儀隊,買了最好的壽衣。
來的人很多,不僅有街坊鄰居,還有我從省城請來的朋友們。
大家都說,嬸嬸這輩子做了很多好事,兒子孝順,走得也安詳,這是福氣。
我按照當(dāng)?shù)氐牧?xí)俗,為嬸嬸守孝七天。
那七天里,我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年沒有嬸嬸,我會是什么樣子。
也許會在街頭流浪,也許會學(xué)壞變成小混混,也許會一輩子怨恨繼母和父親。
但嬸嬸的善良改變了我的命運(yùn),讓我學(xué)會了感恩,學(xué)會了善良,學(xué)會了做人。
葬禮結(jié)束后,我在嬸嬸的墳前立了一塊最好的青石碑。
碑上寫著:慈母在堂。
雖然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慈母,我最親最敬的母親。
回到省城后,我成立了一個"春蕾慈善基金",專門幫助那些因?yàn)榧彝プ児识W(xué)的孩子。
首批投入了一百萬,每年還要追加。
我想,這是對嬸嬸最好的紀(jì)念,讓她的善良傳遞下去。
每年嬸嬸的忌日,我都會回到小城,在她的墳前坐一坐,跟她說說話。
我會告訴她,我過得很好,公司發(fā)展得越來越大,孩子也很爭氣,考上了重點(diǎn)大學(xué)。
我還會告訴她,我已經(jīng)幫助了多少個孩子繼續(xù)上學(xué),讓他們不用像我當(dāng)年那樣流落街頭。
我想,如果嬸嬸在天有靈,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的。
那碗飯的恩情,我用一生來報答,也報答不完。
但我會一直努力下去,像嬸嬸那樣,做一個善良的人,做一個有溫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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