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我岳父打個電話。”
陳志華握著手機,聲音有些顫抖。
林婉秋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電話撥通后,那頭傳來岳父平靜的聲音:“小華,把那個人的信息發(fā)給我。這事我來處理。”
01
下午五點半,陳志華推開家門的時候,屋子里安靜得不正常。
往常這個時間,兒子陳浩軒總是在客廳做作業(yè),電視里播著新聞,妻子林婉秋在廚房忙活著準備晚飯。今天不一樣,客廳空蕩蕩的,廚房也沒有傳來炒菜的聲音。
“浩軒?婉秋?”他喊了兩聲。
“在臥室呢?!绷滞袂锏穆曇魪睦镂輦鞒鰜?,聽起來有些緊張。
陳志華換了拖鞋,走到臥室門口。房間里,十三歲的兒子坐在床邊,低著頭,林婉秋蹲在他面前,手里拿著濕毛巾。
“怎么了?”陳志華問道。
陳浩軒抬起頭,陳志華倒吸了一口涼氣。兒子的左臉頰青紫一片,嘴角還有血痂,校服的袖子撕了一道長口子。
“這是怎么回事?”陳志華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沒事爸,就是在學校摔了一跤。”陳浩軒低聲說道,眼神閃躲。
林婉秋站起身,輕輕搖頭:“不是摔的,是打的。”
陳志華感覺心臟狠狠跳了一下。他在床邊坐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浩軒,告訴爸爸,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兒子沉默著不說話。
林婉秋嘆了口氣:“我問了半天才說實話。是班上那個秦昊帶著幾個同學打的?!?/p>
“秦昊?”陳志華努力回想,“就是那個經(jīng)常惹事的孩子?”
陳浩軒點點頭,聲音很小:“他說我考試總是第一名,看著就煩。今天下午放學,他攔住我,說要教訓教訓我這個書呆子。”
“那老師呢?學校呢?”
“老師不在,他們幾個把我拖到后操場。”陳浩軒的眼眶紅了,“我想跑,但是跑不掉?!?/p>
陳志華的拳頭緊握著。他這輩子最見不得別人欺負弱小,特別是欺負自己的兒子。
“打你的就秦昊一個人?”
“還有三個,但是秦昊是帶頭的。”陳浩軒抽了抽鼻子,“爸,我不想明天去上學了。”
林婉秋輕撫著兒子的頭發(fā):“傻孩子,為什么不想去?”
“他們說了,以后看見我就打一次。”
陳志華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十三歲的孩子,在學校被同齡人圍毆,這種事情他絕對不能忍。
“浩軒,你有沒有做什么惹到他們的事?”
“沒有爸,我平時和他們都不說話的?!?/p>
林婉秋拉了拉陳志華的胳膊:“別問了,孩子已經(jīng)夠委屈的了?!?/p>
陳志華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看著兒子:“浩軒,明天爸爸陪你去學校,咱們找老師把這事解決了?!?/p>
“真的嗎?”陳浩軒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當然?!标愔救A拍拍兒子的肩膀,“沒有人可以隨便欺負你,包括你的同學?!?/strong>
那天晚上,陳志華幾乎沒怎么睡。他一遍遍地看著兒子臉上的傷,心里的怒火越燒越旺。
第二天早上,陳志華給公司請了假,和林婉秋一起送兒子上學。
陳浩軒明顯很緊張,一路上都緊緊抓著陳志華的手。到了學校門口,陳志華看見幾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操場上打籃球,其中一個長得比較壯實的,應該就是秦昊。
“爸,就是那個穿紅色球衣的?!标惡栖幮÷曊f道。
陳志華順著兒子的手指看過去。秦昊比同齡人高出一個頭,動作也很粗暴,打球的時候經(jīng)常推搡別人。
“走,咱們先去找班主任?!?/p>
班主任叫張麗華,四十多歲,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文氣。聽完陳志華的敘述后,她的表情有些為難。
“陳浩軒家長,孩子們之間的小摩擦很正常,可能就是玩鬧過了頭。”
“玩鬧?”陳志華指著兒子臉上的傷,“張老師,這叫玩鬧嗎?”
張麗華推了推眼鏡:“這個...確實傷得有點重。不過孩子們嘛,下手沒輕沒重的?!?/p>
林婉秋忍不住開口:“張老師,浩軒說秦昊威脅他,以后還要打他。這種情況學校怎么處理?”
“威脅?”張麗華苦笑,“小孩子說話能當真嗎?再說,秦昊那孩子雖然調(diào)皮了點,但心眼不壞?!?/p>
陳志華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個班主任明顯在偏護秦昊。
“張老師,我要求學校嚴肅處理這件事。打人的學生必須道歉,并且保證不再欺負我兒子?!?/p>
張麗華的臉色變了變:“陳先生,你這樣說就有點過分了。秦昊的家長對學校很支持,每年的各種活動都很積極參與。這孩子就是有點頑皮,本質(zhì)不壞?!?/p>
“什么意思?”陳志華的聲音冷了下來。
“意思就是...”張麗華猶豫了一下,“秦昊家里有些背景,學校也不好過分追究。我建議你們兩家私下解決,孩子們和好了就行?!?/p>
陳志華愣住了。他沒想到,在學校里,居然也要看家長的背景。
林婉秋拉了拉他的胳膊:“那麻煩張老師給我們秦昊家長的聯(lián)系方式,我們私下談談?!?/p>
張麗華松了口氣:“這樣最好。我把秦昊爸爸的電話給你們。他叫秦建波,做生意的,人還不錯?!?/strong>
走出辦學校,陳志華心情沉重。
“婉秋,你覺得這個班主任是不是有問題?”
“明顯的啊?!绷滞袂飮@氣,“估計那個秦建波沒少給學校好處。”
陳志華握緊了拳頭:“那咱們就直接找他談。”
02
下午三點,市區(qū)一家叫“紫金閣”的茶樓包廂里。
陳志華和林婉秋坐在包廂里等人。陳志華有些緊張,他很少和這種“有背景”的人打交道。
“一會兒你多說話,我容易激動?!彼麑ζ拮诱f道。
林婉秋點點頭:“放心,我會控制好情緒的?!?/p>
四點鐘,包廂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穿著名牌西裝,手腕上戴著塊金表。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正是秦昊。
“你們就是陳浩軒的家長吧?我是秦建波。”男人坐下后,翹起二郎腿,“聽張老師說,你們找我有事?”
陳志華打量著秦建波。這個人長得不高,但是很胖,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輕蔑,明顯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秦先生,昨天你兒子在學校打傷了我們家浩軒?!绷滞袂镩_門見山,“我們希望能解決這個問題。”
秦建波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陳志華夫婦,嘴角微微上揚:“打傷?這話說得有點嚴重了吧?”
“嚴重?”陳志華忍不住了,掏出手機,翻出兒子受傷的照片,“秦先生,你看看這叫不嚴重?”
秦建波瞟了一眼照片,滿不在乎地說:“就這點小傷?我兒子從小練跆拳道,這都算輕的。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p>
“磕磕碰碰?”陳志華的聲音提高了,“這是你兒子帶著幾個人圍攻我兒子!”
“圍攻?”秦建波笑了,“陳先生,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兒子告訴我了,就是和同學鬧著玩,誰知道你們家孩子這么嬌氣?!?/p>
林婉秋深吸一口氣:“秦先生,不管怎么說,你兒子打人是事實。我們要求他道歉,并且保證以后不再欺負浩軒?!?/strong>
“道歉?”秦建波的臉色變了,“憑什么道歉?我兒子又沒做錯什么。”
陳志華站起身:“秦建波,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兒子打人,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秦建波也站了起來,他雖然不高,但是很胖,站起來頗有壓迫感:“陳志華是吧?我勸你說話客氣點。我兒子跟同學玩鬧,輪得到你在這里指手畫腳?”
“玩鬧?你兒子威脅我兒子,說要讓他在學校混不下去,這也叫玩鬧?”
“威脅?”秦建波冷笑,“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你憑什么說我兒子威脅人?”
林婉秋拉了拉陳志華的胳膊,示意他冷靜:“秦先生,我們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希望孩子們能和睦相處?!?/p>
“和睦相處?”秦建波坐回椅子上,“那簡單,讓你們家孩子別那么清高就行了。我兒子說了,你們家孩子考試總考第一,看著就討厭。”
陳志華怒了:“學習好有錯嗎?”
“沒錯?!鼻亟úc了根煙,“但是學習好就該挨打,這是規(guī)矩?!?/p>
“什么規(guī)矩?”
“學校的規(guī)矩。”秦建波吐了個煙圈,“我每年給學校捐款幾十萬,體育館的空調(diào)都是我贊助的。你覺得學校會為了你們家一個小孩跟我過不去?”
陳志華感覺胸口發(fā)悶。這個秦建波不但不道歉,反而更加囂張了。
“秦建波,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建波彈了彈煙灰,“意思就是,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你們家孩子該上學上學,我們家孩子該玩玩。以后別來找我麻煩?!?/strong>
林婉秋忍不住了:“秦先生,你這樣做對嗎?”
“對不對不是你們說了算?!鼻亟úㄕ酒鹕?,“我兒子在學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們管得著嗎?”
陳志華徹底怒了:“你這是什么話?”
“實話。”秦建波看了看表,“我時間寶貴,不想跟你們在這里浪費。告訴你們,這事就這么結束了。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反正我不在乎?!?/p>
“你不在乎?”陳志華拍桌子,“如果你不處理這件事,我就去教育局舉報!”
秦建波笑了,笑得很大聲:“舉報?哈哈哈,隨便舉報!你以為我怕你?告訴你,教育局局長都是我朋友,你去舉報試試看?”
“你...”陳志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么我?”秦建波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陳志華,我勸你識相點。在這個城市,得罪我沒有好下場。你不過是個打工的,拿什么跟我斗?”
說完,他帶著兒子揚長而去,留下陳志華夫婦坐在包廂里發(fā)呆。
過了很久,林婉秋才開口:“這個人太過分了。”
陳志華握緊拳頭:“我絕對不會讓他就這么算了。”
03
從茶樓出來,陳志華越想越氣。
他給律師朋友老李打了個電話,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老陳,這種事很難辦。”老李在電話里嘆氣,“校園霸凌的案子我接過幾起,舉證特別困難。而且你說的這個秦建波,聽起來確實有點背景?!?/p>
“那就沒辦法了?”
“也不是沒辦法,就是比較麻煩。你需要收集證據(jù),比如醫(yī)院的診斷證明,同學的證詞,監(jiān)控錄像什么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人家有錢有勢,可能會拖很久。而且學校那邊如果不配合,你很難拿到有力的證據(jù)?!?/p>
陳志華掛掉電話,心情更加沉重了。
第二天,情況變得更糟。
陳浩軒哭著從學?;貋?,書包都破了。
“爸,秦昊今天又打我了?!眱鹤拥难廴t紅的,“他說他爸爸告訴他了,隨便打,沒人管得了。”
陳志華的心都碎了。他抱住兒子:“浩軒,爸爸不會讓你受委屈的?!?/p>
“可是爸爸,他們?nèi)硕?,我打不過?!标惡栖幊槠?,“我不想去上學了?!?/p>
更讓陳志華憤怒的是,下午他接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電話。
“老陳,聽說你最近在外面惹事了?”人事部主任的聲音有些嚴肅。
“什么惹事?”
“有人給我們公司打電話,說你在外面威脅人家孩子。公司很重視這件事,希望你能妥善處理?!?/p>
陳志華明白了,這一定是秦建波在背后搞鬼。這個人不但不解決問題,還要從各個方面給他施壓。
“主任,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管怎么樣,你處理好自己的事,別影響公司形象?!?/p>
掛掉電話,陳志華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面對有錢有勢的惡人,似乎真的束手無策。兒子在學校被欺負,自己的工作也可能受影響,而那個秦建波卻可以為所欲為。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家三口都沉默著。
陳浩軒不停地用勺子戳著碗里的米飯,林婉秋也心不在焉地夾菜。只有陳志華,雖然表面平靜,心里卻在翻騰著巨大的憤怒和無奈。
“爸,我明天能不能不去上學?”陳浩軒突然開口。
“不行?!标愔救A咬牙說道,“咱們不能向惡人低頭。”
“可是我真的害怕...”
看著兒子委屈的樣子,陳志華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他這輩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親人受欺負,可現(xiàn)在卻無能為力。
林婉秋放下筷子,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兒子,似乎在猶豫什么。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說道:“要不,我給我爸打個電話?”
陳志華愣住了。
結婚八年來,妻子很少主動提起岳父。林國棟在他印象中就是個普通的退休老頭,平時穿著樸素,話不多,除了逢年過節(jié)來家里吃頓飯,幾乎沒什么存在感。
“爸能幫上忙嗎?”陳志華疑惑地問。
林婉秋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神色:“你打給他,把事情詳細說一遍?!?/p>
“可是...”陳志華還是有些猶豫,“岳父他...能管得了這種事嗎?”
“試試看吧?!绷滞袂锏穆曇艉茌p,但聽起來很堅定。
陳志華看著妻子的表情,感覺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愿意明說。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妻子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那我現(xiàn)在就打?”
“現(xiàn)在就打?!?/p>
陳志華拿起手機,找到岳父的號碼。說實話,這個號碼他一年也用不了幾次,主要是節(jié)假日問候一下。
電話響了幾聲,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小華?”
“爸,是我?!标愔救A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想跟您說一下?!?/p>
“什么事?說吧?!?/p>
陳志華把兒子被打、對方家長囂張、學校推諉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說完后,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爸?您還在嗎?”
“在?!痹栏傅穆曇糇兊煤芷届o,但陳志華能聽出來,那種平靜下面藏著什么,“小華,你把那個秦建波的公司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我?!?/strong>
“發(fā)給您?”
“對,發(fā)給我。這事我來處理?!?/p>
“可是爸,這個人很難纏,他...”
“沒事?!痹栏复驍嗔怂?,“你把信息發(fā)給我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浩軒明天正常上學,不會再有人欺負他?!?/p>
“真的嗎?”
“真的?!?/p>
掛掉電話,陳志華看著妻子:“爸說他來處理?!?/p>
林婉秋點點頭,神色復雜:“那就等著吧?!?/p>
“婉秋,你爸他...”陳志華想問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問。
“什么都別問,明天就知道了?!绷滞袂镎酒鹕恚_始收拾碗筷。
那天晚上,陳志華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總覺得妻子和岳父之間有什么秘密,但又說不出是什么。
岳父林國棟在他眼中一直是個普通的退休老人,平時連話都不多說,怎么可能解決得了秦建波這樣的人?
凌晨兩點,他還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fā)呆。
旁邊的林婉秋翻了個身:“還沒睡?”
“睡不著?!标愔救A輕聲說道,“婉秋,你爸他真的能幫咱們嗎?”
“能?!绷滞袂锏幕卮鸷芎唵?,但很肯定。
“可是...”
“別可是了,睡覺吧。明天你就知道了?!?/p>
第二天早上,陳志華像往常一樣送兒子上學。陳浩軒還是很緊張,一路上緊緊抓著他的手。
“爸,如果秦昊又打我怎么辦?”
“不會的。”陳志華雖然心里也沒底,但還是安慰兒子,“爺爺說了,不會有人再欺負你?!?/p>
“爺爺?”陳浩軒有些困惑,“外公能管得了秦昊嗎?”
“應該...能吧。”
到了學校門口,陳志華遠遠看見秦昊在操場上和幾個同學說話。那個孩子看起來還是那么囂張,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陳志華心里又開始擔心了。岳父真的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上午九點多,陳志華正在公司開會,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喂?”
“陳先生嗎?我是秦建波?!?/p>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陳志華一愣。這個昨天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秦建波,今天說話的聲音怎么有些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