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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一鍵按倒了后排座椅,挪著比鉛球還重的身子,整個人像一條注水的五花肉一樣躺了下去。還沒來得及把手機切換到勿打擾模式,他就已經在購物中心的地下停車場里昏睡過去。
在有全時空調的新款特斯拉Model Y里補覺,是張磊在每個工作日下午5點半的日常,因為再過一陣子,他的第四份工作就要開始了,而如果要等到這份工下班,那得等到凌晨2點。
在朋友圈里,張磊是國內親友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悉尼金融精英”、“明明可以啃老但偏要靠實力”的完美存在,但事實上,他除了在一家小型證券公司擔任業(yè)務員以外,還有四份兼職。
按照澳洲勞工法規(guī)定,每周工作38小時以上,就符合全職員工(full time worker)的定義。而張磊扒了扒手指一算,自己每周的工作時間輕松超過80小時。這么算下來,他一個月的工時已經遠超國內的996。
唯一的區(qū)別是,這邊沒人逼他——是他自己主動往死里卷。
其實張磊并不是特例。根據(jù)澳大利亞統(tǒng)計局(ABS)的數(shù)據(jù),如今有超過96萬人同時身兼多份工作,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約占就業(yè)人口的6.5%。年輕人和移民群體是其中的主力軍。
尤其在華人社區(qū)里,這幾乎成了一種公開的秘密。
與此同時,西方青年人酷愛的Reddit上,一個叫 Overemployed(打工狗) 的論壇已經聚集了超過50萬成員。他們交流的不是如何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而是如何同時隱藏三份甚至五份工作。口號是:“Work multiple jobs, reach financial freedom”(多份工作,實現(xiàn)財務自由)。
這一論壇中的成員都信奉這樣一句話:“We need more than F you money, we need F you jobs”(大致意為:只要攢夠了本錢,哪天老子不相干就直接摔耙子走人)。
而這種主動變身成“人前上班族,人后跨界八爪魚”的模式,已經不再是個別現(xiàn)象,而是越來越常見的生存策略。
除非你真的牛X,混成大公司高管,不然光靠一份工作在澳洲是活不下去的,你們別笑……你自己算一下,每個月的房貸、車貸、孩子學費、吃喝拉撒,最多就是剛剛夠,我可不想當月光。
張磊告訴《澳洲財經見聞》記者,自己的每一天都屬于“連軸轉”。他指著擋風玻璃右下角的標志說,每天早上5~8點跑Uber或者DiDi,目標是早高峰通勤的或者去機場的。
然后是到公司做主業(yè),由于自己并不屬于核心崗位,所以在公司期間可以抽空做一些翻譯(駕照、中國房產證、存款證明等)和不定期接到的平面設計“私活”。而最后一個工作,是在下班后到悉尼北區(qū)的超市里碼貨。
“全部算下來一年大概稅前20多個W,稅后差不多15個W左右……很多國內的朋友不理解,我之前在小紅書上發(fā)過貼,他們都說一年70多萬人民幣的收入,怎么還哭窮?!?/p>
事實上,近年來,澳大利亞的生活成本持續(xù)攀升,顯著增加了澳洲家庭的經濟負擔——住房與租賃市場的緊張局面尤為突出,成為影響家庭財務穩(wěn)定的核心因素。
首先,房價的上漲幅度顯著超過收入增長。
Domain數(shù)據(jù)顯示,截止7月末,悉尼的中位數(shù)房價已經突破170萬澳元,就連房源充足的墨爾本也即將跨入百萬門檻。
根據(jù)多項市場報告,自2020年以來,兩大城市的房價累計漲幅超過30%,遠高于同期居民收入的增長水平。長期趨勢顯示,從20世紀70年代到今天,購房所需的工作年限已經從約3.4年增加到全澳平均超過8年,而在悉尼,這一數(shù)字甚至接近13年。
這意味著,即便是收入客觀的中產家庭,也需要更長時間儲蓄首付,并承擔更高的貸款壓力。
其次,租賃市場的負擔也在加劇。
澳大利亞主要首府城市的租金在過去十年間普遍上漲超過20%,而疫情后的幾年漲幅尤為突出。
比如,南澳首府的阿德萊德自2020年以來,租金上漲超過50%,悉尼和布里斯班的漲幅也達到30%以上。同時,全國租賃空置率長期維持在1.5%以下,遠低于被認為“健康”的3%水平。
租金的暴漲更是讓許多處于金字塔底部的弱勢群體無路可走。
但是,在這些宏觀經濟因素以外,華人社區(qū)的兼職現(xiàn)象卻格外常見。
總體來看,這和華人社區(qū)的文化有密切的聯(lián)系:
首先是面子文化和收入焦慮。
在小紅書上,許多與澳洲生活相關的話題都三句離不開錢。比如每天都有人喜提保時捷、喬遷泳池大別墅、乘坐頭等艙度假的照片,而這些帖子下方 “年收入至少50萬澳元”的跟帖大有人在。
無論是商業(yè)行為還是單純炫富,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讓許多人在下意識里自動拼湊“體面華人”的生活場景,成為了推動力之一。
其次是房產焦慮和財富傳承。在澳洲華人圈,房子幾乎就是財富和身份的代名詞?!拔也皇窃诖蚬ぃ沂窃诮o未來的貸款打首付”,這句話幾乎成為了共識。
為子女攢下一套房的首付,已經是澳洲華人圈里“合格父母”的最低標準。而房價的不斷上漲,以及人工智能浪潮導致的就業(yè)市場大洗牌,更是進一步加劇了這種恐慌。
最后,還有一個深層次因素
是身份認同的撕裂。
許多移民既想延續(xù)“勤勞致富” 的華人傳統(tǒng),又羨慕澳洲人追求 “Work-life balance” 。結果就是嘴上說 “澳洲人太閑了” ,轉頭自己卻在凌晨兩點改PPT。
這種心理機制,其實和參考文章里提到的移民“文化抱怨”如出一轍:一邊批判,一邊享受;一邊向往,一邊否定。
但是,這種“自我過度就業(yè)”的方式,真的能通往財務自由嗎?
莫納什大學的健康經濟學者Nicole Black指出,長時間、多工工作往往導致健康問題——失眠、肥胖、焦慮,甚至心血管疾病。“所謂的財務自由,往往是以身體的不自由為代價。”她調侃道,“很多人賺來的錢,最后都交給了醫(yī)院?!?/p>
另外,許多企業(yè)的勞務合同里其實都有條款,規(guī)定員工不得從事其他工作。雖然真正被起訴的案列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游走于灰色地帶的斜杠青年們不會面臨法律糾紛。
在我們結束采訪之后,張磊告訴我們在超市碼貨時扭傷了腰,醫(yī)生建議未來一個月內不要從事重體力勞動。但是張磊樂觀地告訴我們:“等過兩年Level 4自動駕駛普及了,車自己出去賺錢了,我也就能睡個飽覺了?!?/p>
澳洲財經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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