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手持寫有祝福語、表白語的牌子

在鏡頭前拍照或錄制短視頻

這類短視頻曾一度在網(wǎng)絡上走紅

然而，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

“舉牌”這一原本充滿創(chuàng)意的互動形式

已經逐漸變質

甚至延伸出一些擦邊色情的灰色“交易”

寫字的牌子變成了身體某些部位

正常的祝福語變成了ID

或充滿性暗示的語言

更關鍵的是

拍攝視頻的主播群體中

出現(xiàn)了不少未成年人

是誰把他們卷入了網(wǎng)絡軟色情的漩渦？

“又不是真的做‘雞’”

楊晨曦（化名）是“舉牌”圈子內的一名博主。她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第一次看到相關視頻時，感覺“確實挺色情的?！?/p>

那時，她正在上初一，晚上，她是短視頻平臺上的“二次元”主播，一些同行告訴她，做“舉牌”視頻不僅可以更快吸粉，還能賺錢，并發(fā)給她一些樣本視頻。那是楊晨曦第一次知道，在身上寫幾個字就能賺錢。

“又不是真的做‘雞’，我當時就這么想?！?/strong>僅限于線上的交易，讓14歲的楊晨曦考慮“入圈”時多了幾分大膽。2022年9月，她發(fā)布了第一條“求舉”文案，畫面中，她穿著校服，用作業(yè)本擋住半張臉，紙上寫著一份“保證書”：“我保證只做你一個人的寶寶，今生今世只對寶寶好，永遠聽寶寶的話”。

之后，很快就有單子找上了門，10-40秒的視頻成品，拍攝半小時，能賺5-18元。第一個月，楊晨曦就有了一兩百元的收入。

圖文無關。圖源：視覺中國

“舉牌圈”強調身體部位的專屬性，如“腿舉”“手舉”“腰舉”等，不同的部位和舉牌內容，對應著不同的價格，其中，最貴的是“胸舉”和“私舉”（私密部位舉牌）。楊晨曦做的是“臉舉”，面部半遮擋的照片是10元，露臉是另外的價格。

為了吸引買主，“舉牌”博主們不斷在短視頻平臺上發(fā)布“擦邊”視頻，展示身材，并表明自己的學生身份。交易時，為了規(guī)避平臺的“追捕”，他們會用黑話交流，比如“呆梨”指代幫助售賣圖片的代理，“卷單”指下單，“l(fā)x”指聯(lián)系方式，“非綠”指承接色情舉牌。

為了深入了解這一現(xiàn)象，潮新聞記者曾添加一名“舉牌”博主的社交賬號，記者看到，其展示出的短視頻相較于公開平臺上上傳的，穿著更為暴露，動作尺度大幅提升，充滿性暗示。

除此之外，該博主還表示，可為用戶提供5元至15元錢每分鐘的“1對1”裸聊類型的視頻淫穢表演，其中還列出了不同服務的價格，從10元至100元不等，并特別強調只能通過特定社交平臺進行視頻通話。

溝通中，該博主告訴記者，她會經常發(fā)布一些“舉牌”女主播的內容，用戶可以按需挑選，最基礎的視頻價格僅為6元，可加價定制，通常當天就能交付。

圖源：潮新聞

潮新聞記者從有關渠道處獲取了一段“舉牌”視頻。視頻中，女主播非但沒有對私密部位進行遮掩，甚至做出了挑逗性的動作，一旁的房門上還貼著“祝某某生日快樂”的小紙條。這顯然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舉牌”展示范疇。

除此之外，潮新聞記者還通過短視頻平臺添加了多位“舉牌”主播的微信。部分主播坦言會在視頻中穿著較為性感、暴露的服飾以及展示具有挑逗性的動作。她們不會直接拍攝、錄制大尺度“露隱私部位”的照片和視頻，但允許客戶選擇將特定的文字展示在主播的胸、腿、肚子等身體部位上。

未成年人被“圍獵”騷擾

涉及金錢詐騙

“年齡小，聽話，可長期做”是源代理接收舉牌博主的三個主要標準。一位有著八百多位舉牌博主資源的源代理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想要成為舉牌博主，本人不需要長得多好看，這些后期都可以處理，但要經常滿足顧客的需求，年齡小的好說話。

相較之下，成年人在這個圈子里似乎不那么“吃香”。大齡博主“舉牌”，常被圈內人嘲諷，2024年8月，32歲的思思想嘗試“舉牌”，然而她發(fā)布的“試水”視頻卻被圈內人群起而攻之。兩個月后，思思注銷了賬號。

記者在深入調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這些視頻不僅限于女主播，男主播同樣參與其中。在一些視頻中，男性主播上半身赤膊，展示著健碩的胸肌和腹肌，而他們的胸上則寫著客戶私人訂制的信息。更有男性主播甚至表示可以在自己的隱私部位上書寫文字。

圖文無關。圖源：視覺中國

“做這行就要有被騷擾的覺悟。”楊晨曦的社交賬號評論區(qū)，經常出現(xiàn)“穿這么好看出來賣嗎？”“求溺愛”“太漂亮了，我去學校找你”“老婆，尺度可以更大點，我喜歡”等評論。在她看來，發(fā)布評論的人大多是中學生，正是對性充滿想象的年紀。感覺被騷擾時，她會直接回擊，并拉黑對方的賬號。

在南方周末記者接觸到的舉牌博主中，有不少人都說自己曾被騷擾，甚至一度出現(xiàn)抑郁的傾向。

“舉牌”圈里，還存在金錢詐騙。去年3月，楊晨曦曾收到一位源代理人的私信，并與其合作拍攝視頻，但無論怎樣調整拍攝，總是達不到對方的要求，她不得不購買、租借更多的服裝和道具，最終將成品發(fā)過去時，對方卻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楊晨曦投入的300元合作費。

也有“舉牌”博主詐騙他人的案例。在社交平臺上，有不少買家表示自己下單后遭遇博主拖延發(fā)貨，甚至拉黑失蹤、玩“人間消失”。

傳播淫穢物品涉嫌犯罪

監(jiān)護人、平臺需共同守護青少年健康成長

隨著網(wǎng)絡技術的飛速發(fā)展，網(wǎng)絡空間已成為信息傳播的重要平臺，但同時也滋生了包括擦邊、涉黃內容在內的諸多不良信息，對青少年健康成長存潛在威脅，同時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guī)。

據(jù)2023年12月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信息中心發(fā)布的《第5次全國未成年人互聯(lián)網(wǎng)使用情況調查報告》顯示，2022年全國未成年網(wǎng)民規(guī)模為1.93億，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率為97.2%，其中接觸到淫穢色情內容的占19.5%，約有3700萬人。

圖文無關。圖源：視覺中國

互聯(lián)網(wǎng)的浪潮中，如何保護未成年人不被卷入紛爭？記者就相關責任問題采訪了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

付建認為，實施傳播淫穢物品行為的無論是買方還是賣方、平臺方都需要承擔法律責任。至于買賣雙方通過視頻私下交易，表演組織者則可能會觸犯組織淫穢表演罪。

“賣方可能會涉嫌觸犯非法利用信息網(wǎng)絡罪，制作、復制、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傳播淫穢物品罪。買方如果只是購買和觀看淫穢物品而不傳播的話，可能會根據(jù)有關規(guī)定給予批評教育。對屢教屢犯的，由主管部門給予行政處分。”付建表示。

至于相關平臺問題，在付建看來，平臺方應對本平臺的視頻內容進行審核，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移動通訊終端、聲訊臺制作、復制、出版、販賣、傳播淫穢電子信息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規(guī)定：電信業(yè)務經營者、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服務提供者明知是淫穢網(wǎng)站，為其提供互聯(lián)網(wǎng)接入、服務器托管、網(wǎng)絡存儲空間、通訊傳輸通道、代收費等服務，并收取服務費，具有四個（為五個以上淫穢網(wǎng)站提供上述服務的；為淫穢網(wǎng)站提供互聯(lián)網(wǎng)接入、服務器托管、網(wǎng)絡存儲空間、通訊傳輸通道等服務，收取服務費數(shù)額在二萬元以上的；為淫穢網(wǎng)站提供代收費服務；收取服務費數(shù)額在五萬元以上的；造成嚴重后果的）情形之一的，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照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以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定罪處罰。

事實上，目前國家也在加強對網(wǎng)絡內容的監(jiān)管和治理。2024年7月中旬以來，網(wǎng)信部門深入開展“清朗·2024年暑期未成年人網(wǎng)絡環(huán)境整治”專項行動，累計清理攔截涉未成年人違法不良信息430萬余條，處置賬號13萬余個，關閉下架網(wǎng)站平臺2000余個。其中就包括嚴厲打擊隔空猥褻等網(wǎng)上惡性違法犯罪行為。網(wǎng)信部門在專項行動期間發(fā)現(xiàn)，一些不法分子在短視頻平臺借“舉牌”拍攝、販賣淫穢色情制品；通過“一對一”私聊方式，假借“同齡人”身份與未成年人用戶頻繁互動，誘騙拍攝私密照片，實施隔空猥褻。目前已累計關閉相關違規(guī)群組1000余個，配合公安機關查辦案件70余起。

圖文無關。圖源：視覺中國

從充滿性暗示的“童裝”

到少男少女拍攝“擦邊”視頻

再到“網(wǎng)紅兒童”產業(yè)鏈

網(wǎng)絡世界，魚龍混雜

關注兒童網(wǎng)紅心理錯位現(xiàn)象

呵護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發(fā)育

至關重要

來源：南方周末、潮新聞、新京報、新華日報健康

運營：陳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