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白《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strong>
一輪明月從祁連雪山后升起,像被云海托舉的銀盤。李白只用十字,便寫盡邊關的曠達與孤高。云海不是背景,而是天地共有的胸襟——人站在關隘,抬頭即見萬里,低頭亦見胸中丘壑。
02
王維《終南別業(yè)》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strong>
走到溪流盡頭,無路可去,索性坐下看云。云從山坳里緩緩升起,像替行者鋪陳另一條路。王維不寫“悟”,卻讓云替他講:人生窮途,恰是轉(zhuǎn)機。坐看二字,把“隨遇而安”寫成了動態(tài)的永恒。
03
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strong>
云本無心,從山穴里飄出;鳥卻有意,飛累了便歸巢。陶淵明用云與鳥的對照,寫透“出”與“還”的辯證:云是自由,鳥是歸宿;人既要如云般灑脫,也要學鳥般知返。于是田園成了最遼闊的遠方。
04
崔顥《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strong>
黃鶴飛走,白云仍在。千年的空白,被一朵云輕輕托住。崔顥不寫“物是人非”,卻讓一朵云成為時間的刻度——它記得所有來過的人,卻什么都不說??沼朴迫郑乳L嘆更長。
05
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千里楚天,云與水連成一色。辛棄疾把“云”拆成愁與恨的具象:遠山如螺髻、如玉簪,皆是云的化身。落日斷鴻里,云成了游子最后的知己——它不說話,卻替他兜住了所有欲說還休。
06
杜甫《望岳》
“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strong>
云在胸中激蕩,鳥在眥邊飛滅。杜甫望岳,望的其實是自己——把山的高峻化作云的起伏,把眼的極限化作鳥的歸途。云與鳥之間,是詩人吞吐天地的瞬間:原來遼闊不在遠方,而在胸腔。
07
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strong>
雖未直言云,但“晴翠”二字,正是云影下的草原。白居易用云影寫離別:草色因云而深淺,離情因云而濃淡。云是留白,讓萋萋別意有了呼吸的余地——燒不盡的是草,吹不散的是云,放不下的是人。
08
李清照《一剪梅》
“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strong>
云是郵差,雁是信使。李清照把相思托付給天空:那朵云里,或許藏著愛人的筆跡。月滿西樓時,云散月現(xiàn),信卻未至。于是云成了懸念——它來過,又走了,像一句未寫完的情話。
09
納蘭性德《長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strong>
納蘭筆下的云,藏在“風一更”里——風卷殘云,雪壓孤燈。云是漂泊的隱喻:從山到水,從風到雪,云路即旅人之路。故園無此聲,其實是有云無聲:那朵云太溫柔,不忍驚擾歸夢。
10
蘇軾《定風波》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strong>
前半生風雨,后半生云淡。蘇軾把云寫成答案:走過風雨,才懂“無晴”亦是晴。云在此處,是釋懷——它不遮日,不擋雨,只是陪你看透一切。原來人間遼闊,不過是心無掛礙時,抬頭見云,低頭見自己。
云是古人最軟的信箋:它替李白寫豪情,替王維寫禪意,替李清照寫相思,替蘇軾寫豁達。千年后我們抬頭,那朵云仍在——它不過方寸,卻裝得下所有人間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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