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年輕時怎么也想不通;非得等到世事兜頭澆下一盆冷水,才明白——原來人生不過一場春夢,醒來就散。
這份看透后的淡淡悲涼,與看透后依舊愿意舉杯的豁達,被一位南宋的“詞壇老頑童”,用短短八句,寫得既冷冽又溫熱。
他就是朱敦儒。
當年金兵南下,他被迫背井離鄉(xiāng),漂泊江南。曾經(jīng)的錦衣玉食、詩酒風流,一夜之間被碾作塵埃。國破、家亡、友散,人情冷暖像秋夜里的浮云,一碰就碎。
可他沒有憤世嫉俗,也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把滿腹風霜,泡進一壺濁酒,寫下這首《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
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
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朱敦儒〔南宋〕
整首詞,字面淺白得像隨口一說;細品,卻像一根銀針,輕輕挑破人心上最薄的那層繭。
“世事短如春夢”,劈頭就是一聲嘆息。
夢,再美,也就三更要醒;醒來,連枕頭上的余溫都留不住。
可詞人偏要用“春”字——春夢最美,也最短暫;于是這一聲嘆息里,又帶著三分不舍、七分無奈。
緊跟著,“人情薄似秋云”。
秋云,高遠、稀薄,一陣風就能吹散。
人在亂世里,像云一樣被命運撥弄:昨日還是座上賓,今朝已成他鄉(xiāng)客。
這一句,把“世味”兩字寫到了極致:薄,且涼。
如果詞到此為止,不過是一首牢騷。
妙就妙在下一句突然轉身——“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br/>計較什么?功名利祿早已成灰,勞心勞力不過替他人作嫁。
既然“有命”,那就認;可認,不是垂頭喪氣,而是輕輕撣落肩上的雪:
“算了,隨它去。”
詞寫到這里,筆鋒忽然亮了顏色。
“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br/>一個“幸”字,把前面的灰全數(shù)點燃。
酒好,好在能澆塊壘;花新,新到讓人忘了年歲。
片時歡笑,勝卻人間無數(shù)。
這一刻,他不再是流離的詞人,只是一個在花下舉杯的閑人;
你也忘了他吃過的苦,只想跟他碰一杯。
最后一句最妙:“明日陰晴未定?!?br/>明明還是灰,卻灰得透亮。
誰能保證明天一定天晴?
可正因為不確定,才更值得此刻把杯握得更緊。
就像烏云邊上鍍的那道銀邊:
陰里有光,涼里藏暖,苦里釀甜。
讀朱敦儒這首詞,我們常會在兩句之間來回踱步——
一會兒被“春夢”“秋云”的涼意凍得一哆嗦,
一會兒又被“三杯”“一朵”的暖意輕輕環(huán)抱。
冷與暖,原來可以并存;
認命與盡興,原來也從不沖突。
走過半生,我們終于懂了他的“不須計較”:
不是躺平,而是放過自己;
不是不信努力,而是明白努力之外,還有風,還有雨,還有命。
能握在手里的,只有此刻的體溫、眼前的花與酒。
如果你剛好路過一朵剛開的花,
剛好手里有一杯不燙口的酒,
那就學一學朱敦儒——
先干了這一杯,再說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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