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太康十年的一個清晨,洛陽城還籠罩在夜色中。司州主簿祖府的后院里,兩個少年已經(jīng)開始了晨練。劍光在朦朧的晨光中閃爍,汗水從他們年輕的臉龐滑落。
"劉兄,再來!"年方十六的祖逖挽了個劍花,向?qū)γ娴膭㈢l(fā)起挑戰(zhàn)。
劉琨大笑:"祖弟好精神!不過今日我已力竭,明日再戰(zhàn)如何?"
正當兩人收劍時,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祖逖抬頭望向泛白的天際,突然說道:"劉兄,你聽這雞鳴聲,多像在催促我們奮進!"
劉琨點頭:"是啊,大丈夫當時刻自勉,不可貪圖安逸。"
祖逖眼中閃爍著光芒:"不如我們約定,每日聞雞鳴即起,勤練武藝,將來報效國家!"
"好!"劉琨擊掌應(yīng)和,"聞雞起舞,不負少年!"
從此,無論寒暑,每當雞鳴響起,司州主簿府的后院就會響起練劍聲。仆人們起初不解,后來也被兩位少年的毅力所感動。祖逖的叔父祖納見侄子如此勤勉,欣慰地說:"逖兒非池中物,他日必成大器。"
光陰荏苒,祖逖與劉琨都已長大成人。兩人才華橫溢,被稱為"洛陽雙俊"。然而好景不長,八王之亂爆發(fā),中原大地陷入戰(zhàn)火。匈奴人劉淵趁機建立漢趙政權(quán),開始大舉南侵。
永嘉五年,洛陽淪陷,晉懷帝被俘。消息傳來,時任司州主簿的祖逖悲痛欲絕。他召集族人,沉痛地說:"胡馬南侵,中原涂炭。我祖氏世受國恩,當以死報效。然今朝廷南遷,我們不如先南下保全宗族,再圖恢復(fù)。"
于是,祖逖帶領(lǐng)數(shù)百宗族鄉(xiāng)親向南遷徙。途中,他們多次遭遇流寇襲擊。每次遇險,祖逖都挺身而出,親自指揮防御。他讓老弱婦孺居中,青壯男子持械在外,組成嚴密陣型。有次遭遇大股流寇,祖逖手持長矛,沖鋒在前,連殺數(shù)敵,余眾駭散。
"祖公神勇!"族人們由衷贊嘆。
祖逖卻搖頭:"保家衛(wèi)國,匹夫有責。今見同胞受難,我心如刀割。"
經(jīng)過數(shù)月艱難跋涉,祖逖一行終于抵達京口(今鎮(zhèn)江)。此時,瑯琊王司馬睿已在建康(今南京)建立東晉政權(quán)。祖逖立即上書,請求率軍北伐。然而司馬睿剛立足江南,無意北進,只給了祖逖一個奮威將軍的空銜,一千人的糧餉,布三千匹,讓他自行招募士兵。
有人勸祖逖:"朝廷如此敷衍,北伐談何容易?不如安心在江南謀個官職。"
祖逖正色道:"胡塵蔽天,中原父老日夜盼望王師。我若貪圖安逸,有何面目對天下人?"
他變賣家產(chǎn),招募了兩千多勇士。建武元年八月,祖逖率這支隊伍誓師北伐。船至長江中流,祖逖站立船頭,望著滾滾東去的江水,突然用力拍擊船槳(楫),慷慨激昂地說:
"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fù)濟者,有如大江!"
意思是:我祖逖如果不能肅清中原敵人而再次南渡的話,就像這大江一樣有去無回!將士們被他的豪情感染,齊聲高呼:"誓死追隨將軍!"
渡過長江后,祖逖駐軍淮陰,起爐冶鐵,打造兵器。同時訓練士兵,嚴明軍紀。他深知北伐不能僅憑一腔熱血,必須做好充分準備。當?shù)匕傩找娮驽衍婈牸o律嚴明,紛紛送來子弟參軍,隊伍很快擴大到萬余人。
當時中原地區(qū)有許多塢堡武裝,各自為政。祖逖采取靈活策略,對忠于晉朝的塢主加以籠絡(luò),對依附胡人的則堅決打擊。他親自拜訪當?shù)睾缽?,陳說利害,許多塢主被他的真誠感動,紛紛表示愿意歸附。
"祖將軍仁義之師,我們愿意聽從調(diào)遣!"譙城塢主謝浮帶著三千人馬投奔祖逖。
有了當?shù)匚溲b的支持,祖逖開始向豫州推進。漢趙將領(lǐng)桃豹率大軍前來阻擊,雙方在蓬陂展開激戰(zhàn)。祖逖巧用疑兵之計,讓士兵用布袋裝滿泥土,假裝是糧食,又派少數(shù)人挑著真米在路上休息。桃豹的探子看到后,誤以為祖逖軍糧充足,軍心大亂。祖逖趁機發(fā)動猛攻,大敗桃豹,收復(fù)譙城。
此后數(shù)年,祖逖采取穩(wěn)扎穩(wěn)打的策略,逐步收復(fù)黃河以南大片領(lǐng)土。他每收復(fù)一地,就減輕賦稅,安撫百姓,恢復(fù)生產(chǎn)。中原民眾奔走相告:"真正的王師來了!"紛紛簞食壺漿以迎祖逖。
太興三年,祖逖在雍丘大敗漢趙大將石虎,威震北方。此時他已收復(fù)豫州、兗州等地,在黃河沿岸構(gòu)筑防線,訓練水軍,準備渡河北上。石勒派人求和,提議以黃河為界,互不侵犯。部將們都說:"連年征戰(zhàn),將士疲憊,不如暫且接受和議,休養(yǎng)生息。"
祖逖卻搖頭:"石勒狡詐,和議不可輕信。今我軍士氣正盛,當一鼓作氣,收復(fù)河北!"
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東晉朝廷卻對祖逖產(chǎn)生了猜忌。丞相王導擔心祖逖功高震主,派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六州軍事,實際上是要牽制祖逖。祖逖接到詔書,仰天長嘆:"方欲平河北,而朝廷掣肘,大事去矣!"
更讓祖逖痛心的是,朝廷斷絕了北伐軍的糧餉供應(yīng)。時值瘟疫流行,軍中缺醫(yī)少藥,士兵們病倒大半。祖逖憂憤交加,終于病倒。在病榻上,他仍惦記著北伐大業(yè),每天強撐病體巡視軍營。
"將軍保重身體??!"部將們含淚勸道。
祖逖望著北方的天空,喃喃道:"胡塵未滅,何以家為?"
太興四年九月,五十六歲的祖逖在雍丘軍營中與世長辭。臨終前,他召集部將,囑咐道:"我死之后,你們要繼續(xù)訓練軍隊,等待時機...收復(fù)中原..."話未說完,便闔然長逝。
噩耗傳出,豫州百姓如喪考妣,自發(fā)為他立祠祭祀。黃河以南的許多地方,民眾痛哭流涕:"蒼天無眼,奪我祖公!"就連敵對的石勒也感嘆:"失一勁敵,亦國之不幸也。"
祖逖死后,東晉朝廷追贈他為車騎將軍。他收復(fù)的領(lǐng)土很快又被石勒攻占,北伐成果付諸東流。然而,"聞雞起舞"的自律精神、"中流擊楫"的豪情壯志,卻永遠激勵著后人。
數(shù)十年后,祖逖的侄子祖約曾試圖繼承叔父遺志,但才能遠不及祖逖,最終失敗。而當年與祖逖"聞雞起舞"的劉琨,也在北方堅持抗胡,最終壯烈殉國。兩位少年時的摯友,用生命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愛國情懷。
唐代大詩人杜甫在《蜀相》中寫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詩句用來形容祖逖,再貼切不過。雖然未能實現(xiàn)收復(fù)中原的夙愿,但他那"中流擊楫"的英雄氣概,永遠銘刻在中華民族的精神史冊上。
至今,京口北固山上還有一座"擊楫亭",亭中石碑刻著祖逖當年的誓言。每當江風拂過,仿佛還能聽到那鏗鏘有力的擊楫聲,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忠誠、勇氣與堅持的千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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