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年的紹興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行人逼得四處躲藏。一個叫余天錫的官員狼狽地跑進路邊一戶姓全的保長家避雨。他沒想到,這場雨徹底改變了大宋的命運。
全保長熱情招待了這位京城來的貴人。席間,余天錫注意到全家的兩個外孫,趙與莒和趙與芮。盡管穿著粗布衣裳,兄弟倆舉止卻透著一股難得的沉穩(wěn)。
閑聊中得知,他們是已故九品縣尉趙希瓐的兒子,論血緣算得上宋太祖趙匡胤的十世孫,可家道早已敗落得和平民無異。父親早逝后,母親全氏帶著兄弟倆寄居娘家,日常砍柴擔水,與鄉(xiāng)野少年并無區(qū)別。
余天錫心中一動。他此行是奉當朝權(quán)相史彌遠的密令,在民間尋找“合適”的宗室子弟。寧宗皇帝八個兒子全部夭折,繼承人空缺,而現(xiàn)任太子趙竑對史彌遠極度不滿,甚至揚言要將他流放海南。史彌遠急需一枚聽話的棋子,一個能被他牢牢掌控的“備胎”。
“這孩子有富貴相!”余天錫打量著趙與莒,立刻寫信向史彌遠推薦。
很快,一隊官兵悄無聲息地將十七歲的趙與莒帶離了紹興山村。史彌遠親自考察后,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十分滿意,出身夠低,便于控制;血緣夠遠,不會引人注目。
一套精密的包裝計劃啟動了:史彌遠先安排姻親鄭清之做他的老師,教習儒學(xué)禮儀;又運作他過繼給無子的沂王,改名“趙貴誠”。
僅僅三年,這個曾在泥地里打滾的窮小子,披上了沂王的華服。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不過是權(quán)臣手中一枚等待落子的棋。
驚魂一夜
1224年深秋,臨安皇宮被死亡與陰謀籠罩。宋寧宗病危,太子趙竑焦灼地等待登基詔書。他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正被史彌遠狠狠扼住咽喉。
史彌遠對趙竑的厭惡已到極點。這個太子不僅公開痛罵他專權(quán),甚至指著地圖上的瓊州(今海南)說:“史彌遠以后就該流放至此!”
史彌遠深知,一旦趙竑上位,自己必死無疑。他決定鋌而走險,換掉皇帝。
寧宗咽氣當夜,史彌遠帶著楊皇后和一眾親信,發(fā)動了一場閃電政變。他偽造詔書,宣稱寧宗遺命改立趙貴誠(即趙與莒)為帝。侍衛(wèi)刀劍出鞘,將完全蒙在鼓里的太子趙竑“請”進偏殿。
“我乃太子!為何不讓我登基?”趙竑驚怒交加。
“殿下稍安,登基大典后自會奉您為帝?!笔窂涍h的黨羽冷冷敷衍。
與此同時,另一隊人馬已將改名“趙昀”的趙貴誠引入正殿。燭火搖曳中,二十一歲的趙昀被按在冰冷的龍椅上,百官被強令入宮朝拜。有人抗拒,史彌遠的親信夏震按劍厲喝:“今日新皇即位,敢不從者斬!”
殿外,趙竑隱約聽見山呼萬歲之聲,掙扎著沖向殿門,卻被侍衛(wèi)死死攔住。直到看見龍椅上端坐的竟是自己的養(yǎng)子趙昀,他才如遭雷擊,徹底癱軟,短短一夜,他從太子淪為階下囚。
史彌遠沒給他翻身的機會。幾個月后,趙竑被誣陷謀反,貶為濟王并“暴病而亡”。而宋理宗趙昀,這個被史彌遠一手從塵埃里撈起的平民皇帝,開始了他在龍椅上膽戰(zhàn)心驚的頭十年。
史彌遠以“輔政”為名獨攬大權(quán),規(guī)定所有奏章必須經(jīng)他之手才能呈給皇帝。年輕的宋理宗沉默得像一尊泥塑,對史彌遠唯命是從,甚至主動為其加官進爵。朝野私下議論紛紛:新皇帝不過是權(quán)臣的提線木偶,這偷天換日得來的皇位,能坐幾天?
沒人注意到,理宗低垂的眼皮下,藏著一絲冰冷的耐心。他在等,等那個不可一世的權(quán)相老去。歷史證明,這個“傀儡”的隱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十年傀儡與一朝翻身
1233年的臨安城彌漫著詭異的氣氛。權(quán)傾朝野的史彌遠病入膏肓,而沉默十年的宋理宗趙昀終于等到了轉(zhuǎn)機。史彌遠咽氣當晚,理宗連夜召見真德秀等理學(xué)名臣,將堆積如山的奏折搬到寢殿,這位“泥塑皇帝”親手點燃了親政的第一盞燈。
朝堂上暗流洶涌。史彌遠的黨羽遍布六部,甚至有人公然質(zhì)疑:“官家十年未理朝政,豈能驟掌乾坤?”理宗的反擊卻狠準異常:他先提拔史彌遠的政敵魏了翁為禮部尚書,又借御史臺彈劾之名,將史黨骨干袁韶流放嶺南。短短三個月,十二名三品以上官員被清洗,史書稱其“ 端平更化始,朝堂煥然新”。
更驚人的是他對理學(xué)的扶持。當朱熹的牌位被請進太學(xué)時,老臣們目瞪口呆,前朝被斥為“偽學(xué)”的程朱理學(xué),竟被理宗欽定為科舉必考內(nèi)容。這個看似書呆子的皇帝,用思想正統(tǒng)換取了士大夫集團的絕對忠誠。
聯(lián)蒙滅金的大勝與大禍
1234年的蔡州城頭,宋軍旗幟與蒙古狼旗并立飄揚。看著金哀宗自縊的尸身,理宗在太廟泣不成聲:“靖康之恥,今日得雪!”捷報傳回臨安,百姓徹夜歡慶,卻無人察覺蒙古統(tǒng)帥塔察爾眼中的寒意。
慶功宴上,大將孟珙緊急求見:“蒙古人正在拆解攻城梯,那梯子分明沖著南方城墻!”理宗聞言驚出冷汗。
原來蒙古早將蔡州視為囊中之物,允許宋軍“借道”實為試探。當理宗下令全軍北進、試圖收復(fù)開封洛陽時,“端平入洛”的噩夢開始了。
缺乏戰(zhàn)馬的宋軍拖著糧車在泥濘中跋涉,蒙古騎兵卻突然切斷補給線。洛陽城外,兩萬宋軍被困山谷。幸存士兵回憶:“蒙古人把俘虜串在繩上,逼他們當攻城肉盾?!贝艘鬯诬娋J盡喪,更可怕的是,曾經(jīng)隔著金國的緩沖帶消失了,蒙古鐵騎直抵長江。
掙扎與沉淪
晚年的理宗常在葛嶺道觀眺望北方。道士們獻上“金丹”,稱服之可喚天兵退敵。他仰頭吞下藥丸,在香霧繚繞中喃喃:“若得十年陽壽,必復(fù)中原...”此刻的臨安城,權(quán)相賈似道正用斗蟋蟀決定官員升遷,一只“將軍蟲”竟換來某知府十萬貫賄賂。
理學(xué)成了最辛辣的諷刺。當太學(xué)生上書痛斥賈似道賣國,理宗卻把奏章折成紙船放入西湖:“且看它能漂多遠?!痹?jīng)力推的“公田法”更淪為斂財工具,浙西農(nóng)民因交不起“限田稅”,舉著稻穗跪在宮門前哭喊:“陛下可知稻米熟時,刮民如剝皮?”
最悲哀的莫過于繼承人選擇。因獨子早夭,他立侄子趙禥為太子。朝臣皆知趙禥智力低下(史載“七歲方能步行”),但當理宗撫摸太子頭說“仁厚勝于機巧”時,老臣們垂首掩面,這分明是給懸崖邊的王朝系上最后一根稻草。
最卑賤皇帝的最凄慘結(jié)局
1264年深秋,理宗在滿城誦經(jīng)聲中離世。百姓不知,他臨終前反復(fù)寫著“錯”字,墨跡浸透九層宣紙。三十年后,蒙古僧人楊璉真迦撬開他的永穆陵,將尸身倒懸三日取“水銀防腐珠”,更將其頭顱制成酒器。
這顆曾戴過草笠與帝冕的頭顱,在元朝宮廷流轉(zhuǎn)百年。直到明朝洪武二年,朱元璋尋回頭骨嘆息:“ 宋室諸帝,唯爾最苦。”以帝王禮重葬時,陪葬品僅有一支紹興常見的竹斗笠,那是山陰少年趙與莒曾戴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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