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北京301醫(yī)院中,王建安病逝,享年72歲。
接到消息的時候,許世友還在南京軍區(qū)的院子里練拳,看到通信兵送來的電報,他的拳頭卻說什么都無法再握住了。當(dāng)天下午,他就坐飛機(jī)趕到了北京。靈堂里,他站在王建安的遺像前面,直挺挺地立著,軍帽就捏在手里,指節(jié)都有些泛白了。
這時候,有個老兵湊了過來,他小聲說:“許司令,您倆斗了一輩子,咋還這么上心?”對于這個問題,許世友沉默了半天,最終才蹦出來一句:“那老小子脾氣沖,旁人受不了,可我知道他是個實在人?!?/strong>
這話說的可一點都沒錯。
要說他們的交情,還得從1927年的黃麻說起。
那時候,天氣熱得怕人,可農(nóng)民們的心比太陽還熱,只因為要翻身,要把地主的糧囤掀了。王建安就是這時候扎進(jìn)了紅軍隊伍,起義那天,他穿著雙露腳趾的草鞋,踩在土臺子上喊:“往后再也不替地主扛活了!”臺下有個光膀子的年輕人使勁鼓掌,那就是許世友。
倆人是老鄉(xiāng),都是河南新縣一帶的,骨子里都帶著股不服輸?shù)膭蓬^。不過那時候兩人并沒有深交,你打你的仗,我扛我的槍,只知道對方是個敢玩命的主兒。
真正讓他們湊到一塊兒的,還是1936年冬天的瓦屋山。那地方冷得得不了,風(fēng)跟刀子似的刮臉。許世友剛當(dāng)上紅四軍軍長,上頭就把王建安派來當(dāng)政委。
一個軍里,軍長管打仗,政委管思想,按說該配合著來,可這倆人,一個是炮仗脾氣,點火就炸;一個是悶葫蘆里的鋼針,看著不響,可扎人真疼。
軍帳里的油燈總亮到后半夜。許世友一坐下來就拍桌子:“明天拂曉進(jìn)攻,三團(tuán)從左翼插進(jìn)去,要快!”王建安就會指著地圖皺眉::“糧草沒跟上,士兵凍了好幾天,硬沖要吃虧。”“打仗哪有不吃虧的?”“送死的虧不能吃!”
倆人吵得警衛(wèi)員都不敢進(jìn)門,可吵完了,許世友該調(diào)整部署調(diào)整部署,王建安該催糧草催糧草,第二天照樣一起上戰(zhàn)場。那會兒紅四軍的兵都說:“咱軍長和政委,吵起來能掀了帳篷,可打起來,比誰都齊心?!?/strong>
許世友帶著突擊隊往敵人堆里沖,王建安就把后方守得滴水不漏。這種搭檔,雖然看著別扭,可在戰(zhàn)場上卻很頂用。
可再好的關(guān)系,也經(jīng)不住“規(guī)矩”這兩個字的考驗。
1937年到了陜北抗大,麻煩就來了。那會兒正批判張國燾的錯誤路線,批著批著,有些話就捎到了紅四軍的干部身上。
許世友本就憋著氣,覺得整天坐在教室里念文件不如上戰(zhàn)場,夜里就找了20多個老部下,蹲在窯洞外的柴火堆旁嘀咕:“要不咱回川陜打游擊去,總比在這兒受氣強(qiáng)。”
王建安一開始也點了頭,覺得在理。可回窯洞躺了半夜,越想越不對勁:抗大是有紀(jì)律的,說走就走,那不成逃兵了?
于是,就在天快亮的時候,他揣著顆跳得厲害的心,敲開了保衛(wèi)處的門。這事很快就敗露了,許世友的計劃黃了。毛主席也親自找他談話,煙一根接一根地抽,把道理掰開揉碎了說。許世友最后認(rèn)了錯,可心里那股火沒處撒,見了王建安就瞪眼睛,后來干脆不搭理了。
有人勸王建安:“你就不能低個頭?”他卻堅持說:“錯了就是錯了,紀(jì)律不是鬧著玩的?!?/strong>
這梁子一結(jié)就是十多年。倆人在山東抗日,一個守魯中,一個守膠東,隔著幾百里地,愣是沒來往。就算有時候開會碰到了,許世友也會故意大聲說:“有些人啊,就愛拿規(guī)矩當(dāng)?shù)蹲油弊约喝??!?/strong>王建安裝沒聽見,低頭翻文件,臉卻紅得像喝醉了一樣。
可打起仗來,誰還顧得上他們置氣?1948年豫東戰(zhàn)役剛結(jié)束,中央就盯上了濟(jì)南。那座城是國民黨在山東的老巢,城墻高,炮樓密,王耀武帶著十萬兵守著,硬啃肯定費勁。毛主席在西柏坡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這仗非得許世友和王建安聯(lián)手不可。
他先找的是王建安。西柏坡的屋子不大,毛主席指著地圖說:“濟(jì)南這骨頭硬,得倆硬牙口一起啃。許世友在膠東有威望,你在魯中熟門熟路,倆山東好漢合兵一處,這仗就有譜了?!?/strong>
一聽這話,王建安絲毫沒猶豫,他知道毛主席的意思。這不光是打仗,更是要解他們倆的疙瘩。于是他立即說:“首長放心,我當(dāng)副手,保證配合好?!?/strong>這話一出口,就是把以前的別扭全放下了。
許世友那邊,毛主席也沒少費口舌,說著說著,他忍不住說:“建安都松口了,你倆別再揣著明白裝糊涂?!?/strong>許世友是個明白人,一拍大腿:“行!濟(jì)南城下見真章,別的都往后捎!”
9月的濟(jì)南,連著下了好幾天雨,城墻根兒的爛泥能陷住腳。許世友帶著主攻部隊,半夜就往城墻上爬,梯子打滑,他就光著膀子喊:“跟我上!掉下去算我的!”王建安在后方指揮炮火,炮彈像長了眼睛似的,專炸敵人的火力點,沒一顆跑偏。
指揮所里,參謀們看著電報直樂:“許司令往前沖,王政委往后堵,這配合,絕了!”短短幾天功夫,濟(jì)南城就破了,王耀武穿著便衣想跑,被民兵揪了出來。
慶功宴上,許世友端著酒找王建安:“這回你當(dāng)副手,我心里不落忍?!?/strong>王建安擺擺手:“打仗講的是輸贏,不是名次。你要是再犯紀(jì)律,我照樣上報?!?/strong>許世友哈哈大笑:“有你在,我哪敢!”
從這開始,他們的關(guān)系才算緩和過來,雖然還是不怎么聊閑話,可打起仗來,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建國后,許世友在南京軍區(qū),王建安在濟(jì)南軍區(qū),隔三差五通個電話,雖然說話總不離軍事,可末了總免不了拌幾句嘴。
有回許世友偷偷喝酒,被醫(yī)生撞見,告到了王建安那兒。王建安直接把電話打過去:“再喝我就給軍委寫報告!”許世友在那頭嘟囔:“就喝了兩口。”掛了電話,卻老老實實讓警衛(wèi)員把酒收起來了。
轉(zhuǎn)頭王建安又托人捎了包降壓藥過去,附了張紙條:“少喝酒,多吃藥,別給我添麻煩?!?/strong>
1980年,王建安住院的時候,許世友直接拎著瓶老酒就去看他。護(hù)士不讓進(jìn),他一下就急了:“我跟他喝了一輩子了,最后這點念想還不讓?”見他這樣,躺在病床上的王建安忍不住笑了起來,“老許,你還是這暴脾氣。”許世友抹一把臉:“少廢話,趕緊好起來,咱再吵一架?!?/strong>
可這一架最終還是沒能吵成。王建安走的那天,許世友在靈前站了很久,最后對遺像敬了個軍禮,這才離開。
這兩個將軍,雖然一輩子都沒對彼此說過幾句軟話,可心里的理解一點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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