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2月20日,毛澤東乘坐“洛陽”號軍艦,結(jié)束南京的視察后,溯江而上前往武漢視察,夜泊安慶,安慶地委書記傅大章登艦陪同。談話間,毛澤東忽然問:“陳獨秀家里還有誰?”得知陳獨秀還有一個兒子在安慶生活,而且曾經(jīng)賣房以維持生計。他說:“陳獨秀后人有生活困難,可以照顧嘛!陳獨秀是五四運動時期的總司令,我在北大的時候,受他的影響比任何人都大,我算是他的學(xué)生……”
地方政府立刻確認了陳延年、陳喬年的烈士身份,給家屬頒發(fā)烈士證書。中共安慶地委統(tǒng)戰(zhàn)部按月發(fā)給陳松年30元生活補助金,一直發(fā)到1990年陳松年過世。
陳松年是陳獨秀唯一留在安慶老家的兒子,他的一家是陳獨秀在安慶僅存的血脈。是陳獨秀與原配夫人高曉嵐的第三個兒子。陳松年性格溫潤隱忍,與世無爭,沒有像父兄一樣投身于轟轟烈烈的革命。說起他的兩個哥哥,稍微對近代史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中共早期著名的領(lǐng)導(dǎo)人陳延年和陳喬年。
1927年春,陳獨秀、陳延年、陳喬年父子3人,創(chuàng)造了中國現(xiàn)代史上的一個奇跡:在這一年召開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陳獨秀再次當(dāng)選總書記,父子3人同時被選為中央委員。
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事變后,上海的中共組織遭嚴重破壞。陳延年被任命為中共江蘇省委書記,受命重建黨組織。6月26日,陳延年、郭伯和、韓步先一起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
7月4日,陳延年被押往上海龍華刑場,因為不肯下跪,被強按在地上,亂刀砍死。
大哥陳延年在上海被害時,陳松年只有17歲。 噩耗傳來,祖母和母親哭得暈了過去。隨后,他和姐姐陳玉瑩到上海處理后事。國民黨反動派既不讓他們收尸,也不允許他們看大哥最后一眼。姐弟二人在哥哥就義的地方燒了幾炷香和一點紙,痛哭了一場。
次年2月16日,中共江蘇省委再次在上海召開秘密會議,陳喬年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由于叛徒告密,軍警突然包圍會場,陳喬年和其他江蘇省委機關(guān)的負責(zé)同志被捕。
1928年6月6日,26歲的陳喬年在上海楓林橋畔被槍殺,年僅26歲。
陳松年再次和姐姐到上海處理后事,國民黨反動派仍然不讓他們收尸。兄妹二人親眼目睹了二哥倒在血泊中的慘狀,悲痛過度的陳玉瑩,隨即因血崩住進上海的醫(yī)院,不久也隨二哥去了,年僅28歲,后事由汪孟鄒幫助料理。
陳獨秀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不久,安慶的報紙上整天都是他的消息,陳松年一篇篇念給奶奶聽。后來知道父親被判了13年,關(guān)在首都第一監(jiān)獄里,一家人知道他大難不死,都高興得不行,陳松年馬上趕到南京來探望父親。
1933年,陳松年提著裝有家鄉(xiāng)土特產(chǎn)的口袋,與妻子竇珩光向國民黨反動派的監(jiān)獄走去。陳松年1910年出生時,陳獨秀已經(jīng)離開安慶。
陳松年上學(xué)時,一個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里,指著報紙上的“陳獨秀”,告訴他,你的父親被捕了。陳松年當(dāng)時很吃驚,還以為是老師弄錯了,在他印象里,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叫陳仲甫,不叫陳獨秀。
但是,仔細看了報紙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陳獨秀”就是他的父親,雖然一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親的面,可家里有他的照片,對比報紙上的照片,這個人正是父親陳仲甫,頓時嚇壞了。此時,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陳獨秀。
當(dāng)陳松年走進監(jiān)獄,突然出現(xiàn)在陳獨秀的面前時,陳獨秀怔怔地:“你是……”
陳松年的眼淚奪眶而出:“爹爹,我是松年,我是你的親兒子呀!”
陳獨秀雙目大睜:“啊,松年,松年……我的兒??!”
陳松年說:“媽媽過世時,你沒有回家,倒是姨媽不顧族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從南京趕回來給她親姐姐送葬。可沒想到姨媽回到南京沒幾年,也跟著媽媽去了?!?/p>
陳獨秀大口抽著雪茄,悲傷而又充滿內(nèi)疚地說:“我對不起你的母親,松年,你母親是個老好人,為陳家辛苦一輩子,沒有享過一天福?!闭f到這里,激動地在屋子里走動了一下,又回身問道,“松年,你母親安葬在哪里?”
陳松年說:“安葬在安慶北門外的葉家沖,那里環(huán)境幽靜,是母親生前自選的墓地。兒子遵照她老人家的意愿,在她墓旁留一空穴,讓你百年之后,與她老人家合葬在一起,在九泉之下,相依為命。”
陳獨秀感嘆不已:“你母親的心意,我完全能夠理解,可我四海為家,長期飄落異鄉(xiāng),現(xiàn)在又被老蔣囚禁在這高墻之內(nèi),不知日后拋尸何方?萬一被老蔣殺了,還不準(zhǔn)收尸。你兩個哥哥都被他殺了,不就是不準(zhǔn)收尸嗎?我與老蔣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個仇,早晚是要報的。”
1938年6月,日本侵略者占領(lǐng)安慶時,陳松年眼看安慶已經(jīng)不保,不得已才將家具運往鄉(xiāng)門親戚家中,撇下空空如也的祖宅大洋房子,隨后帶著一家坐船逃往武漢。在武漢見到了獲釋不久的父親,陳獨秀請好友包惠僧找了一條軍用火輪,將剛從安慶逃難來的陳松年、兒媳竇珩光、孫女長瑋等人先行送到了宜昌。
在楊鵬升、包惠僧、夏云松等朋友的大力幫助下,陳獨秀帶著陳松年等一大家子十余口,才登上“中中交農(nóng)”四大銀行包租的專輪駛往重慶。他們沿江而上,經(jīng)重慶到達江津。
后來,陳松年在江津國立九中做總務(wù)工作。 陳獨秀的家庭觀念一向淡薄,對兒女甚少關(guān)愛。晚年,陳松年常常帶子女來看望他,讓他欣喜不已,對幾個孫子孫女親熱得不得了,過些時間不看見他們,便要派人去把他們接到家中。
1942年5月13日,包惠僧與妻子夏云松上山來看望陳獨秀,為款待這位摯友,陳獨秀特意叫妻子去附近的雙石場上割了兩斤肉。中午,飯桌上便擺得像個樣子了,一碗紅燒肉,一盤四季豆炒肉,還有一個雞蛋番茄湯。這對陳獨秀夫婦來說,也算是極為難得的美味佳肴了。
客人滿意,陳獨秀也美美地飽餐一頓。
豈料樂極生悲,當(dāng)天晚上,陳獨秀就不舒服了,食物作梗,只覺肚脹如鼓,如有巨蟒絞纏。一直折磨到凌晨,他才強撐著從床上探出上身,將肚中積食“哇哇”吐盡,折騰得潘蘭珍和包惠僧也一宿沒睡,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邊。
此后幾天,陳獨秀一直上吐下瀉,臥床不起。農(nóng)村赤腳醫(yī)生診斷為嗝食,于是,把豬骨頭燒成炭,碾成粉末讓陳獨秀服下,幫他消嗝食飽脹,也沒啥效果。
一直發(fā)燒、昏迷、說胡話。持續(xù)到18日上午,赤腳醫(yī)生已技窮。陳松年得知后,立馬趕到父親身邊,同時又雇人下重慶請周綸、曾定天兩位名醫(yī),但二人醫(yī)務(wù)繁忙,托人帶回了他們認真擬定的治療方案和藥品若干,得知陳獨秀有高血壓,周綸醫(yī)生甚至把為夫人治高血壓的針劑,也送給了他。
日日復(fù)日日,陳獨秀纏綿病榻,已不能起身;他便明白自己的大限已經(jīng)到了。
陳獨秀想咳又咳不出來,陳松年趕緊將床頭邊的油燈往前挪了挪,見父親雙目大睜,一張臉憋得通紅,嘴唇抖動了好半天,才發(fā)出也極微弱的聲音:“松兒……松兒?!?/p>
陳獨秀氣喘吁吁,“爹去后,就埋在康莊旁邊,爹,愧對你母親,愧對你姨媽,也無顏見江東父老,以后,你不必扶柩回鄉(xiāng),就讓爹……作一個孤魂野鬼吧!”
此后,陳獨秀便一直昏迷不醒,鄧仲純以強心針和平血針交互注射,都沒有什么效果。直到27日夜,一顆衰老的心臟,終于停止了跳動。
陳獨秀生前好友鄧蟾秋為他購置了一副“黑漆大花板”,是當(dāng)時江津最昂貴的上等棺木。抬棺材的是16名壯漢,送殯隊伍沿著一條起伏不平的石板路順江而下,在長江邊茂密的桔林中緩緩而行。
陳松年端著用炭精畫就的父親遺像,哽咽著走在隊伍的最前端,那遺像出自當(dāng)?shù)匾煌廉嫿持?,將一代人杰陳獨秀畫得來像一位前清的老太爺?/p>
下葬儀式雖不十分排場,但也頗為莊重肅穆,1942年6月1日下午一時,靈柩安葬于江津大西門處鼎山山麓之康莊。
1947年2月,陳松年與堂兄陳遐年商定去四川江津運回父親靈柩。當(dāng)時,抗戰(zhàn)雖已勝利,但內(nèi)戰(zhàn)又起,運靈柩也不容易。那時留居江津的安徽人還很多,提起陳獨秀,大都知道。陳松年就向他們打聽是否有運靈柩的木船。有人告訴他,重慶江北有。
等陳松年到重慶后才發(fā)現(xiàn),只有浙江會館有木船運靈柩,當(dāng)趕到浙江會館聯(lián)系妥當(dāng)后。陳松年又返回江津,雇了一條小木船,將祖母和陳獨秀的靈柩一起運到重慶浙江會館。辦完手續(xù)后,又在靈柩上刻上字,寫上地址和接收人姓名。但陳松年不敢刻“陳獨秀”三個字,怕在途中惹出麻煩,只好刻上父親科考名“陳乾生”,這個名字知道的人不多。
陳獨秀靈柩運抵安慶后,先置于西門太平寺內(nèi)。陳松年根據(jù)母親臨終前的囑咐,將先父和生母合葬于北郊祖墳之地葉家沖,也沒有舉行什么儀式,只是以先父科考名“陳乾生”立碑。每年清明節(jié),陳松年都帶兒女踏青掃墓,祭祀祖先。
1950年,陳松年沒有接受安慶二中的聘書,而是去窯廠做工人。竇珩光去窯場抬土,修鐵路,糊火柴盒,同時還挑起家務(wù)重擔(dān)。后來,由于妻子的去世,陳松年的生活更為困難。他與妻子竇珩光一生有一男三女,陳松年長子長琦是合肥工業(yè)大學(xué)教授,女兒長璞曾擔(dān)任安慶文化管理局副局長、市僑聯(lián)副主席。
1979年,陳獨秀誕辰一百周年時,陳松年致信安慶有關(guān)部門,提出重修陳獨秀墓,很快得到答復(fù):以家屬名義重修,資金由官方出。安徽省人民政府撥款,安慶市人民政府于1980年重修土墓,并以陳松年的名義重立了青石碑,1982年再次擴修,并被列為安慶市文物保護單位。于是有了陳獨秀在故土的第二方石碑。
1990年,80歲的陳松年因病離世。走時,他的臉上掛著微笑,兒女們都說:“父親雖然病著,卻走得很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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