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前的愚人節(jié),
張國榮永久地離開了人世。
19年后,
人們才漸漸意識到,
彼時,他只是無法再控制自己生命的方向盤
話心師 · 第十九話
19年前的愚人節(jié),張國榮從香港中環(huán)文華酒店跳下,永久地離開了人世。從此,這一天成為所有哥哥粉絲和至親好友最晦暗的日子。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希望那天聽到的這個新聞只是一個玩笑。
這么多年,我們回憶起張國榮,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還是他清秀的面龐和溫柔的笑靨,會想起那個帶著淡淡憂傷唱《風(fēng)繼續(xù)吹》的男子,會想起《霸王別姬》里風(fēng)華絕代又楚楚可憐的程蝶衣。
有人曾這樣形容張國榮:“有如此的風(fēng)神,何必有如此的演技;有如此演技,何必有如此的溫柔”。
他的粉絲都親切地把他叫做“哥哥”,大概就是覺得張國榮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溫暖。他身邊的人都說,很少看到張國榮發(fā)脾氣,也沒有什么明星的架子。
在勢利的名利場中,與名氣地位匹配或是有利可圖的人來往素來是社交潛規(guī)則。
但在哥哥眼里,人沒有高貴低賤,只有最真誠的靈魂相見。
他曾在路邊安慰一個崩潰大哭的女孩兒、曾在非典時期幫助體力不支的孕婦、還曾欣然答應(yīng)讓偶遇的鄰居粉絲去家里給唱片簽名……做著一件又一件最“平凡”又暖人的小事。
又或者動用自己的“勢力”,用自己的“不平凡”去成就另一個人生命更多的可能性、提攜默默無聞的新人。圈中很多后來成了大腕的后人,都曾受過其照拂。
但是這樣一個對所有人都溫暖至極的人,卻偏偏選擇了最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
關(guān)于張國榮自殺的原因,在他去世后也曾一度眾說紛紜。
有人歸結(jié)于他童年的不幸,有人說是演藝圈壓力過大,還有人說張國榮過于入戲,無法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數(shù)年后,人們才漸漸意識到,張國榮不是因為脆弱,不是因為不夠堅強,他只是病了。
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生命的方向盤——這個病叫做抑郁癥。
Vol.1
他病了,而他不知道
2012年香港電臺專訪張國榮的大姐張綠萍。
提及到張國榮的抑郁癥說:“他的病好多人不明白,抑郁癥是有兩種的,一種是Clinical Depression,因為腦部里面化學(xué)物品不平衡了,是生理上的;一種是就是大家明白的有不開心的事什么的導(dǎo)致的,張國榮百分之百是第一種。
但別人不知道,又說他男朋友有問題呀電影不成功啊什么的?!薄?/p>
遺憾的是,十幾年前,對于抑郁癥,所有的人,包括張國榮自己,都缺乏足夠的認識。
他以得了抑郁癥為恥,從來不肯承認,而且一再“精神抖擻地出面否認抑郁癥傳言”。
當(dāng)時的人或許并不覺得抑郁癥有什么了不得,不就是不開心嗎,過一陣兒就會好了。
張國榮與經(jīng)紀人陳淑芬是生命中相互的貴人,他生前最后的電話也是打給她的。
張國榮的去世,一直是陳淑芬的心病,覺得自己對這個病了解得太少,沒有幫到他,“感到非常內(nèi)疚”。
她曾回憶:“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會有這個病,因為他什么都有,現(xiàn)在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怎么這樣的一個人會有抑郁癥呢?別人都不會相信的,怎么可能呢?”
別人不信,他也不信。
他堅強半生,一直很自律、愛惜生命,也是個完美主義者。他不能允許自己成為脆弱、懈怠的人。他不服輸,努力去做事,開始的時候連醫(yī)生都不愿意看,開了藥也不吃,直到病情迅速發(fā)展,他失掉了他最為看重的自制力。
“病發(fā)時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手啊,腳啊,都沒有辦法控制……”那時有人見過他和唐先生去吃飯,他替唐先生夾菜,手不停抖,夾起來掉下,再掉,再夾……
他不愿意承認,更不愿意將病痛示人。
2002年,按合約張國榮還欠陳少寶所掌管的環(huán)球唱片一張唱片。于是便錄制了合作專輯《Crossover》。
那時的他已經(jīng)是病情深重,嗓音沙啞。但他對外只宣稱是胃液倒流,竭力掩飾。連陳少寶都以為他是小病,疏忽了關(guān)照。
2003年,陳少寶和他最后一次通話,已經(jīng)完全聽不出他的聲音來,聊了幾分鐘后,依然將信將疑,以為是有人假扮張國榮來戲弄自己。他向陳少寶承諾,自己欠他的唱片,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朋友林建明說他患的是抑郁加狂躁癥,“一時情緒高漲到頂點,一時又會降落到谷底,很辛苦,不受控制,自己也不知何時病發(fā),是抑郁癥中最慘的一類?!?/p>
蘇施黃理解他的病就好像在爬山“以為越過一個山峰就回家了,結(jié)果又見到另外一個山峰,直到筋疲力盡,有病是煎熬,都不知哪一天會好,他們每一天都好吃力?!?/p>
2002年張國榮曾經(jīng)吃安眠藥自殺過,卻又被救起,一年后,他終究沒有翻過新的山峰,選擇了更無法挽回的方式終結(jié)痛苦。
Vol.2
我們真的了解抑郁癥嗎?
近幾年,抑郁癥的話題也不斷地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野里,陳百強、喬任梁、雪莉、具荷拉……一位位明星的離世,也讓大家更加關(guān)注抑郁癥這個疾病。
據(jù)世界衛(wèi)生組織最新的數(shù)據(jù)顯示,全球有3.5億的抑郁癥患者。
目前,我國抑郁癥患者約4000萬,患病人數(shù)還在以每年約10%的速度增長,抑郁癥幾乎成為僅次于癌癥的人類第二大殺手。
抑郁癥又被稱為抑郁障礙,是一種危害性極大的疾病。
患者常常會感覺痛苦不已、自卑低落,甚至悲觀厭世,從而喪失工作和學(xué)習(xí)能力。如果不進行積極有效的治療,抑郁障礙癥狀會反復(fù)發(fā)作、慢性化,有一半以上的人會有自殺想法,其中20%最終會以自殺結(jié)束生命。
很多患上“隱形抑郁癥”的人,外表看來若無其事,笑臉迎人,不向人述說內(nèi)心事,但也會有身體肌肉痛、頭痛、背痛、胃痛、四肢無力和失眠等癥狀。
評估抑郁癥有很多標準:對社會活動和人際交往都沒興趣;
身體明顯消瘦或體重明顯增加;注意力不能集中,對什么事總是心不在焉,思維遲鈍;有睡眠障礙;經(jīng)常感到疲倦,甚至長時間臥床;
覺得自己活得沒有價值,過低估計自己,事事缺乏自信;經(jīng)常想到死,有過傷害自己的體驗,試圖從不安全的、有危險的境地經(jīng)過。
以上癥狀綜合起來,持續(xù)兩周以上,就可確診為抑郁癥。
現(xiàn)在看媒體的報道,我們才痛心地發(fā)現(xiàn),這些癥狀,張國榮幾乎全都有了,而且持續(xù)遠遠不止兩周,他已經(jīng)在重癥折磨之下,苦苦支撐了很久。
據(jù)他周圍朋友回憶,以前他的生活非常有規(guī)律,一向早睡早起,“一般都會很快睡著”,但離世前他對許多朋友說過他睡眠很差,難以入睡,而且不斷做惡夢,老是覺得有人在拖他下床,吃了很多西藥中藥都不見效。他的胃液倒流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重,經(jīng)常發(fā)作,朋友們給他打電話時,他的聲音沙啞得讓人聽不清講了些什么。偶爾與朋友聊天時,他不再是妙語如珠,而是經(jīng)常發(fā)呆,神情恍惚,聽不見別人講的話,李碧華說他“縮在沙發(fā)一角像個影子”。
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人了,居然會跟張曼玉說:“我很想再與你合作,但是我已經(jīng)不夠英俊去扮演你的戀人?!绷顝埪翊鬄樵尞悺?/p>
他與男友唐的關(guān)系不再似從前一般親密自然,媒體開始盛傳兩人的感情亮紅燈。
據(jù)說,鄰居時常聽到他的家里傳來吵罵聲,摔東西聲,其實他只是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的朋友后來講他在打牌時一反常態(tài),會莫名其妙地發(fā)脾氣,趕走眾人,最后總是唐出面去求大家回來。
他主動提出與唐分房而睡,因為怕自己不能控制地傷害他,幸虧唐每晚注意聽著他房里的動靜,才在他服安眠藥那次救下了他。
他的家人在感謝唐的照顧時甚至用到了“不離不棄”的字眼,可以想象他發(fā)病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惡劣到了什么程度。
Vol.3
歧視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患上抑郁癥,究竟是怎樣一種體驗?
TED上有一個關(guān)于抑郁癥的演講,說道:“抑郁的反面,并非快樂,而是活力?!薄斑@是一種持續(xù)的感覺,就好像你在走路,滑倒了或者絆倒了,地面猛向你沖的感覺,但這種感覺不是半秒鐘,而是持續(xù)6個月?!?/p>
很多人覺得,抑郁癥就是不開心、想不開而已。殊不知,對于病人來說,這是身體和心理上雙重折磨,失去了身體感知,忍受難以想象的精神煎熬,對一切都失去動力,連拿筷子、吃飯、夾菜都變成了受難。對于抑郁癥患者來說,生與死只有一線之隔,他們每天都在死亡線上徘徊。
根據(jù)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數(shù)據(jù),雖然對抑郁癥已有行之有效的治療辦法,但全球只有不足一半的患者(在一些國家中僅有不到10%的患者)接受了有效治療。
不肯就醫(yī),其中的影響因素之一就是社會對精神疾患的歧視。
在電影《一念無明》中,身患躁郁癥的阿東,心情抑郁大哭時跑到超市狂吃巧克力,希望能讓自己好受一點,但這一幕卻被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拍下傳上網(wǎng),阿東受到了所有鄰居的排擠。大家覺得他是個危險的“精神病”,全體施壓逼迫他們搬家。
更多的抑郁癥患者,并不敢在外界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們害怕受到歧視,因為這種誤解和嘲笑,比抑郁癥本身更具有毀滅性。
安慰有時候也是壓力,開解也是壓力。
張國榮去世后肥姐沈殿霞說他經(jīng)常去她那里聊天,她勸他“想想自己什么都有了,不要有太多壓力?!?/p>
毫無疑問,他身邊的朋友都是希望他能健康振作起來的。但對待抑郁癥,這種簡單的“你只要開朗點就沒事了”的意識,對患者本身其實是一種無形的譴責(zé),“抑郁癥患者的孤獨與絕望,經(jīng)常來自于外界的誤解或輕視?!?/p>
??思{在得知海明威自殺后,說:“我不喜歡一個走捷徑回家的人。”??思{畢竟是一個世紀前的人,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抑郁癥的存在,說出這樣不近情理的話,還情有可原。
而到了現(xiàn)代社會,如果你還這樣理解抑郁癥患者,那只能說明你的無知和冷酷。
張國榮在遺言里問:“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這樣?“
對于抑郁癥患者而言,不是他想走捷徑回家,不過是因為他在黑暗世界里無路可走。
當(dāng)下,互聯(lián)網(wǎng)讓信息獲取變得前所未有的容易,也更加強烈地影響著我們的情緒。
疫情、戰(zhàn)爭、空難,我們的世界似乎被巨大的不確定性和無力感捕獲,被彌漫的焦慮所影響甚至吞噬,這是許多人最真實的感受。
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己無從逃離所處的時代。
在探討抑郁癥《正午之魔》一書中,作者自己也曾是抑郁癥的重度患者,他說:“抑郁是愛的瑕疵。我們是會愛的生物,也就一定會因喪失而絕望,抑郁正是這種絕望的機制。
愛雖然不能預(yù)防抑郁發(fā)生,卻會給心智以緩沖,呵護它免受自身傷害。
藥物和心理治療也可以令這種保護不斷復(fù)新,讓愛與被愛更加容易?!?/p>
如果你患上了抑郁癥,對生活失去希望,請一定記得向外求助,告訴你愛的人你的境況,告訴你的醫(yī)生,你生病了。
而當(dāng)你身邊的人有任何抑郁癥的情緒,有向你發(fā)出求救信號,也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正視并伸出懷抱幫助他們。
有一首歌曾讓日本自殺率降到最低——中島美嘉的《我也曾想過一了百了》。里面有一段這樣的歌詞:
“曾經(jīng)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被人說是冷血想要被愛而哭泣,是因為嘗到了人的溫暖;
曾經(jīng)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你燦爛的笑容盡考慮著死的事,一定是因為太過認真地活;
曾經(jīng)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還未與你相遇,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出生,我對世界稍微有了好感,因為有像你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我對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這個世界活著很難,但總有燦爛的笑容值得留戀,總是有人在愛著我們。”
許多年前,張國榮向粉絲問過這樣一句話:“你們會不會很快就不記得我了?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只希望,如果你們的朋友問起你們,你們隨便提起我,我就很滿足了。”
而今,他的粉絲一直在思念著他,每年都在祭奠他“說好了是一輩子,差一年,差一個月,差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曾經(jīng)的黑暗吞噬了他的生命,帶走他的溫潤如玉,帶走他的笑靨如花。但相信,在19年后眾人對抑郁癥越來越了解的今天,患者可以得到更多的理解與幫助,可以更有勇氣地走出苦澀難熬的困境。
希望所有經(jīng)歷著抑郁的你,能去傾聽那些愛你的人的話,去相信為他們活下去是值得的,即使在那些你并不如此相信的時候,尋找你被抑郁奪走的記憶,再將這些記憶投向未來。
也請你知道得病不是你的錯,很多時候病情不是只靠“意志力”就可以控制的——況且那意志力可能已經(jīng)飽受摧殘。請你尋求專業(yè)醫(yī)生的幫助,相信這個世界可以對你溫柔以待。
相信總有一束光為你而來。
作者 大鳥kiki
編輯 小鳥kiki 貧嘴龔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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