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說錢是試金石，我媽有病住院一回，我徹底知道了人情冷暖。

那年我媽住院，醫(yī)生說要立馬手術(shù)，可家里那點(diǎn)積蓄連押金都不夠。

我爸走得早，我跟我媽靠幾畝薄田拉扯大，眼下實(shí)在沒轍，我揣著最后一點(diǎn)勇氣，敲開了三個舅舅家的門。

先去的大舅家。大舅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旱煙，聽完我的話，眼皮都沒抬：“妮啊，不是大舅不幫你，你看你大舅媽這病秧子，倆孩子還上學(xué)，哪還有閑錢？”

大舅媽在屋里接話：“就是啊，米缸都快見底了，你可別難為我們。”我磨了半天，大舅掏出五塊錢：“就這么多了，趕緊去別處看看。”

二舅家更干脆。我話沒說完，二舅媽就拍著大腿喊：“哎喲喂，我們家剛蓋完房，欠了一屁股債！

你二舅掙那點(diǎn)工分，連油鹽都緊巴，哪有錢給你媽治??？”

二舅躲在屋里不吱聲，我站在院子里，聽著他們屋里傳來嗑瓜子的聲，心一點(diǎn)點(diǎn)涼下去。

三舅家離得最遠(yuǎn)，我走到時天都擦黑了。

三舅母斜著眼打量我：“你媽那病可是無底洞，我們家三個小子，將來娶媳婦不得花錢？救急不救窮，你懂不懂？”

三舅在一旁嘟囔：“就是，我們也有難處啊?！蔽夷笾陆牵蹨I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扭頭就往醫(yī)院跑。

回到醫(yī)院，我蹲在走廊里哭，覺得天都要塌了。

正哭著，有人拍我肩膀，我抬頭一看，是四舅。

他比我大不了五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褂子，背上背著個舊布兜，皺巴巴的。

“姐呢？”四舅聲音有點(diǎn)喘，“我聽說大姐病了，趕緊過來看看?！?br/>

我鼻子一酸：“四舅，他們……都不借?！?br/>

四舅沒說話，把布兜解下來，放在病床上。

他打開布兜，里面是一層層裹著的手絹，解開手絹，露出一沓毛票和幾塊的紙幣，還有幾個硬幣。“妮，你數(shù)數(shù)，這是三百二，我攢著娶媳婦的錢?！?br/>

我愣住了：“四舅，這是你的娶媳婦用的錢，你咋……”

“啥娶不娶媳婦的，”四舅撓撓頭，臉有點(diǎn)紅，“我小時候餓肚子，你媽總偷偷給我塞窩頭；我沒鞋穿，你媽熬夜給我納鞋底。

現(xiàn)在大姐病了，我不幫誰幫？媳婦可以晚娶，姐的病等不起！”

他把錢塞到我手里，手心都是汗：“你趕緊去交押金，別耽誤了。”

我攥著那沓帶著體溫的錢，眼淚嘩地流下來。

那時候我才懂，有些人嘴上說得好聽，不如實(shí)實(shí)在在掏心掏肺。

有些人你以為靠不住，卻能把心扒出來給你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