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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宣稱的“緊急情況”被夸大了。

美國首都的設計初衷，是作為民主制度的展示櫥窗：寬闊的林蔭大道、白色大理石建造的行政宮殿、遍布全城的紀念碑。然而，本周的華盛頓特區(qū)（Washington, D.C.）呈現(xiàn)出的，卻是另一番不那么鼓舞人心的景象——現(xiàn)任總統(tǒng)浮夸作秀的本能沖動。

這一次，唐納德·特朗普關注的焦點是暴力犯罪。數(shù)十年來，他一直敲打著這面鼓。近 40 年前，特朗普曾警告說：“成群結隊的野蠻罪犯在我們的社區(qū)橫行，施展他們扭曲的仇恨。”當時的背景，是紐約中央公園發(fā)生的一起對白人女性的強奸與毆打案件，五名黑人和西裔男子因此被定罪——后來事實證明他們被錯判。

8 月 11 日，特朗普幾乎原封不動地引用了自己當年的說法：“我們的首都已被暴力幫派和嗜血罪犯所占據(jù)，游蕩的野少年暴徒、吸毒發(fā)狂的瘋子以及無家可歸者四處橫行?！彼诎讓m簡報室這樣宣稱。隨后，他動用國民警衛(wèi)隊進駐華盛頓，接管了當?shù)氐木觳块T，并承諾要“清除貧民窟”，驅散無家可歸者群體。

這并不是總統(tǒng)首次動用武裝力量來執(zhí)行他所憎惡、而同樣憎惡他的城市的民事執(zhí)法任務。今年夏天早些時候，特朗普派出國民警衛(wèi)隊，在洛杉磯移民執(zhí)法行動引發(fā)的抗議中保護聯(lián)邦財產。2020 年，他也曾命令國民警衛(wèi)隊驅散在華盛頓舉行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示威者。這兩次，當?shù)氐拿裰鼽h籍領導人都沒有請求他的介入。

如今，特朗普暗示華盛頓的部署可以成為處理其他“麻煩”（即民主黨執(zhí)政）城市的藍本。不過，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都在法律地位上十分特殊——它是聯(lián)邦政府的屬地，只享有有限的自治權。在其他地方，總統(tǒng)會遇到更多法律障礙。

實際上，總統(tǒng)這道命令的直接影響可能有限。他授權華盛頓特區(qū)的國民警衛(wèi)隊（規(guī)模很小）協(xié)助警務工作，大約 200 名士兵會參與執(zhí)法。按照法律，他接管市警察的權限只能持續(xù) 30 天；之后必須由國會決定是否延長。這與所謂“聯(lián)邦全面接管華盛頓”相去甚遠。

為證明下令的合理性，特朗普列舉了幾起針對政府工作人員的惡性案件：8 月初，一名前白宮工作人員在遭遇劫車時被毆打致傷；6 月，一名國會實習生被流彈擊中身亡；去年，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的一名官員在劫車中被槍殺；2023 年，一名參議院助理被刺傷，一位國會議員在持槍威脅下遭搶劫。特朗普說：“情況正變得完全無法無天”，并將首都比作巴格達和波哥大。

誠然，特朗普說的沒錯——2023 年華盛頓的暴力犯罪確實激增，令其躋身全美最危險城市之列。但他略去了關鍵事實：犯罪率此后已明顯下降。今年的謀殺案數(shù)量正在回落至疫情前的水平。劫車案雖在 2022 至 2023 年間翻倍，但如今也呈下降趨勢，盡管頻率仍高于疫情前。總體而言，首都的安全狀況遠好于 1990 年代——那時它的謀殺率居全美之首——甚至比十年前還略微安全一些。

特朗普的這一舉動，勢必激怒華盛頓約七十萬居民——他們的民選地方政府正被有意邊緣化。更具諷刺意味的是，特朗普與國會共和黨盟友長期對市政府加以掣肘，不僅阻止其動用自主籌集的稅收，還迫使其削減包括警務在內的各類公共服務開支。正是這種做法，實際上加劇了華盛頓的治安困局。

特朗普之所以盯上華盛頓，而不是那些暴力犯罪更嚴重的城市，不僅是因為他能從臥室窗口望見它，更因為聯(lián)邦政府對首都保留著比對各州甚至其他聯(lián)邦屬地更大的權力?？偨y(tǒng)直接指揮華盛頓特區(qū)國民警衛(wèi)隊——在各州，這一權力屬于州長——他還可以臨時接管當?shù)鼐觳块T。

華盛頓的獨特地位，也意味著這些手段很難在首都以外復制。若要在其他地方“聯(lián)邦化”國民警衛(wèi)隊，使其有權執(zhí)行逮捕，總統(tǒng)必須援引《叛亂法》（Insurrection Act），只有在此情況下，軍隊才能合法參與平息國內動亂。該法律上一次動用是在 1992 年。再次動用將引發(fā)巨大爭議。從法律角度看，特朗普在華盛頓的做法可謂精巧——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命令是正當或明智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