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山祖冷杉，被人們稱為“植物大熊貓”，是我國一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目前全世界只剩下3株母樹，全都安靜地生長在麗水慶元的百山祖深處。

想要見到它們并不容易，因為它們不僅長在深山中，還被圍欄保護起來，防止村民或游客誤入。近日，記者先來到全省海拔最高的派出所——1138米處的百山祖派出所，再跟隨百山祖保護站站長、百山義警蘭榮光徒步攀登1.5個小時，這才見到它們。這段崎嶇的山路，蘭榮光已經(jīng)整整走了34年。

百山祖風貌　劉康弟 攝

在海拔1700多米的山中云霧里，3株冷杉母樹靜靜站在那兒，樹干挺拔，差不多都有10米高，灰白色的樹皮、像針一般的葉子。2株冷杉母樹挨得近，還有1株在百米開外。

它們是從漫長氣候變遷中走來的“活化石”，具有重要的科研價值，自1963年首次被發(fā)現(xiàn)，便成了保護和研究的焦點。沒有人確切知道它們的年齡，“沒人敢用儀器去測，會傷到樹，毛估估，該有上百歲了吧。”蘭榮光告訴記者說。1995年他剛做護林員時，其中一株冷杉母樹只有3米多高，如今已是最高的一株。

冷杉樹的繁衍，艱難得讓人心疼。雌雄同株，花開卻不同步，雄花早開，雌花遲放，雄花向下，雌花向上，花期偏逢雨季，自然授粉率低。這些年，科研人員通過嫁接、種子育苗等手段，在保護區(qū)內(nèi)成功培育出近百株母樹種子實生樹。

蘭榮光負責照看這些“冷杉寶寶”，澆水、記錄，查看長勢。對于它們的“父母”——3株冷杉母樹，蘭榮光給予的是“陪伴”?！八鼈儾恍枰獫菜┓?，自然生長是最好的?！碧m榮光向記者介紹說。每天上午，他上山拔除冷杉母樹根際的雜草，察看球果是否成熟、枝葉有無病斑，記錄附近動物的新鮮足跡；中午在保護站用過午飯后，再次上山。

百山祖冷杉球果　沈亮 攝

冷杉母樹最害怕的，并不是風吹雨打，即便遇上惡劣天氣，應對辦法也簡單——用繩子拴住加固。它們最害怕的，是人們不經(jīng)意的打擾。上世紀90年代，百山祖核心區(qū)域還沒有架起圍欄。有游客上山，他們不識冷杉母樹，曾在附近丟棄垃圾——這對冷杉母樹或許是致命的，蘭榮光現(xiàn)在說起來還后怕。后來，核心區(qū)域被2米多高的圍欄圍住了，也安上了攝像頭。蘭榮光和同事們又多了項工作——24小時輪流查看監(jiān)控，跟派出所聯(lián)動，及時勸阻闖入者。

這些年，守護冷杉的力量變得更科技，也更有人情味。為了保護這片山、這幾株母樹，慶元公安建立了“數(shù)字天網(wǎng)”，衛(wèi)星看、無人機巡、實時監(jiān)控連著路面，山里的動靜清清楚楚。還有一支叫“百山義警”的隊伍，熟悉山路、心疼樹木的村民自愿加入，跟民輔警一道巡山護林。

百山祖巡山　章勛 攝

他們最放在心上的一件事情，就是盡量不讓外人打擾這三株冷杉母樹——哪怕遠遠的一點動靜，他們都格外警惕。

2018年起，百山祖興起了房車旅游熱。每年六七月間，四五十輛房車從外地結(jié)伴而來，停在景區(qū)停車場，一住就是兩三個月。即使他們進入不了核心區(qū)域，民輔警仍會一輛一輛打招呼，提醒他們用火用電安全，并叮囑晚上不要亂走。

蘭榮光的工作，越做越細。每天，他都要到樹下查看葉子有沒有變色、光澤度好不好，還要留意樹下新出的冷杉苗有沒有被動物啃咬?！斑@么多年來，我一直把冷杉樹當成我的孩子，照顧它們是幸福的?！彼f。

從冷杉母樹上落下的種子，若幸運地成功授粉，便是一段新生命的開始。第一批成功發(fā)芽的種子大約出現(xiàn)在1993年，如今，那些小苗中長得最高的，已經(jīng)超過了2米。

冷杉的生命周期很長，成長緩慢，一代往往就是幾十年?！暗鹊竭@批上世紀九十年代出生的冷杉自己也結(jié)出球果、落下種子，就說明它們完成自然的生命循環(huán)。到那時候，我們的守護才算有了成果?！闭f這話時，蘭榮光站在一株不到他膝蓋高的冷杉幼苗前，目光里含著父輩般的溫和與期盼。

記者手記：

跟隨蘭榮光進山的那天，我理解了什么是“守護”——它不是轟轟烈烈的，而是沉默的、重復的，甚至有些孤獨的。

34年，蘭榮光在這條路上走了無數(shù)趟，俯身拔過數(shù)不清的雜草，伸手輕撫過太多的冷杉樹葉?？萍紒砹?，衛(wèi)星在太空看、無人機在天上巡飛、圍欄上裝好了攝像頭，義警隊伍也越來越龐大，可有些東西從未改變：人得走進深山里，用手碰到土地，用眼睛看清每一株冷杉母樹、每一株幼苗是否安好。

也許，真正的守護就是像蘭榮光這樣——34年如一日，看著3棵冷杉母樹和它們的幼苗。他和同事們每日沉默行走，卻讓生命有了回響。

來源：平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