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千年,蒼臨宸依舊是那個(gè)清冷矜貴、無欲無求的天宮太子。
直到成神歷劫時(shí),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道心魔——
卻是我這只在他人生存在短短三月的凡間野狐。
……
青丘,狐族圣地。
長老提著鐵籠往前走,留下一路黑紅血跡。
我是一只渾身血污,被打得缺牙少爪的雜毛灰狐。
我從鐵籠內(nèi),朝外發(fā)出低啞的嘶吼。
一道凌厲術(shù)法便鞭笞在我身上,打得我鮮血淋漓!
長老斜睨我一眼,語氣冰冷警告——
“岄棠帝姬,現(xiàn)今接你回了青丘,你就該好好收起身上那股子粗魯野性?!?br/>青丘自古傳有預(yù)言,狐族若有雙生,必有邪祟顯世。
兩百年前,青丘狐王降下雙生姐妹。
姐姐本體灰狐,降生之時(shí)黑霧遮天,妹妹卻是純凈白狐,降生之時(shí)烏云消散,漫天七彩祥云。
灰狐作為天煞邪祟被扔進(jìn)祟氣漫野的瘴山,以兩百年為限,任其自生自滅。
沒想到,灰狐生命力竟如此頑強(qiáng),獨(dú)自在瘴山活了下來!
如今期限一到,狐族只得將其接回青丘。
長老滿是嫌惡地輕啐一聲:“真是孽障?!?br/>我滿嘴血跡,趴在籠子里,呲牙仇視著外面的一切。
我自有記憶起就在瘴山,天生天養(yǎng)兩百年。
今日不知為何,卻突然冒出這人將我活捉了過來。
抵達(dá)偏殿。
打開籠子的那瞬間,我從籠內(nèi)猛地竄出,頭也不回朝門外逃去。
“抓住她!”長老氣急敗壞。
砰的一聲!
一股腦朝前沖的我迎面卻撞上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霎時(shí),我渾身豎起毛,毫不猶豫朝面前的人張牙撕咬,但還未咬下,就被那人一把提起后脖頸。
仰頭對上的,是一雙清冷如冰的銀眸。
我不覺目露哀怯。
趕來的長老見狀,頓時(shí)臉色大變,誠惶誠恐——
“青丘罪狐冒犯臨宸殿下!還請殿下息怒!老朽這就將她杖殺!”
一聽這話,我當(dāng)即渾身豎起毛,呲牙示威!
“無妨?!?br/>倏地,那人聲音如冷泉般淌入我耳里。
隨后我只覺一只大手放在了我頭上,一下又一下輕柔撫順我炸起的皮毛。
有異樣的暖流隨著他的手傳遍我全身。
我僵住,呆呆抬頭面前這張好看的臉。
只覺他指尖撫過之處,就連傷口都不痛了。
“看她不過兩百來歲,不必下此重手,好好教養(yǎng)。”
“是。”
長老畢恭畢敬。
那人悠然踏云而去。
我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尚未回神,一條鐵鎖已然重新銬住了我的四肢。
“今天算你運(yùn)氣好,碰見了龍族太子臨宸殿下!”
“來人!將岄棠帝姬帶去地牢,囚百年!”
……
此后在地牢的百年間。
我在監(jiān)管者無數(shù)次的冷眼冷語中,終于拼湊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我并非天生天養(yǎng),我有父母家人,有來歷。
只是整個(gè)青丘都因那則詛咒忌憚厭棄我,只認(rèn)我妹妹雪顏為狐族帝姬。
從地牢放出后,我曾無數(shù)次偷偷去看過自己的娘親和妹妹。
有時(shí)候是在花叢中,妹妹肆意起舞,娘親就在一旁含笑看著;
有時(shí)候是在家院里,妹妹伏在娘親的腿上,母慈女孝;
也有時(shí)候,妹妹惹了禍娘親會(huì)生氣,可最后怒火定然消逝在妹妹的撒嬌中……
每一幕都叫我無比羨慕。
回青丘三百年,娘親甚至從未要來見我一次。
直到最近。
六界皆知,龍族太子蒼臨宸在姻緣盤測出命定天妃出自狐族。
所有狐族適齡女子皆要前去天宮,由三生石選出蒼臨宸的命定天妃。
狐族圣地外,站滿了狐族女子。
我縮在石柱后,眼巴巴望著一旁的果盤垂涎欲滴。
我已有三日未進(jìn)食,剛在外捕獵,追著一只兔子來到此處,兔子不見了,卻見四處都是美食。
我躲在一邊,想著只消等著這些人結(jié)束,就能飽餐一頓。
可就在這時(shí)。
不知是從何而來的法術(shù),將我推出石柱,跌入狐群。
我這只雜毛灰狐尾巴,跟其他純色狐女格格不入。
大家都下意識跟我遠(yuǎn)離。
我局促無措站在原地,低頭化作原型想溜走。
可下一刻。
后脖頸突然被人提起,一道惡劣的嘲笑聲自耳邊傳來:“雪顏!你們青丘居然還有這樣下等的雜毛灰狐!這樣的人怎么也能塞進(jìn)我哥的選妃名額?”
本在掙扎的我聽見妹妹的名字,登時(shí)心頭一緊。
我回頭便見到身著華麗的雪顏高昂頭走過來,明艷張揚(yáng)。
我抿緊了唇,期待又怯弱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會(huì)不會(huì)認(rèn)得自己……
可隨即,我就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妹妹雪顏只瞥了我一眼,說了第一句話:“確實(shí)礙眼,殺了吧?!?br/>
我陡然僵住。
簡單的一句話,猶如刺骨錐心,讓我滿是不可置信。
眼見雪顏真要下手,我慌張地不斷掙扎,凄凄哀叫。
就在這時(shí),一道仙術(shù)揮來,鉗住我后頸的手一松。
我倉皇回頭,撞入一雙熟悉的清冷銀眸。
是他?!
三百年前救了我的那個(gè)人!
蒼臨宸眼神掠過我,看向捂著手的少年,語氣冰冷:“陵霽,你胡鬧也該有個(gè)限度?!?br/>陵霽當(dāng)即認(rèn)慫,悻悻對我道:“開個(gè)玩笑,你不會(huì)介意吧?!?br/>我卻只看向蒼臨宸,心如擂鼓。
他又一次救了我。
“多謝……”我下意識化作人型,小聲道謝。
蒼臨宸只淡淡點(diǎn)頭便往前走去。
我一怔,心里好不失落。
想想也是,三百年了,他哪里還會(huì)記得我?
很快,陵霽也跟著蒼臨宸離去。
狐女們當(dāng)即議論紛紛,嘈雜不已。
直到主事天官呵斥:“都安靜!繼續(xù)登記!”
而后,天官看向我。
“你姓甚名誰,出身何族?一一報(bào)上。”
我還未出聲,一道聲音卻先一步沉沉傳來:“她是雜毛狐貍,不在預(yù)選天妃名單中!不必登記!”
我背脊一瞬僵直,這是……娘親!
我轉(zhuǎn)頭,呆呆看著錦衣華服的狐王雪蕪華走過來,喉嚨發(fā)緊。
聽見雪蕪華的話,天官卻不為所動(dòng),只冷冰冰道:“天帝有令,適齡狐女都該登記。”
話落,他不顧雪蕪華鐵青臉色直接看向我:“回答?!?br/>我怯生生看母親,說:“我叫岄棠,是……”
話才起頭,卻被雪蕪華打斷——
“她無父無母,只是生在青丘的一只雜種狐貍?!?br/>所有的話堵在嗓子眼。
我沉默著,臉色慘白。
……
天宮,長樂殿。
我和所有狐女都被安置在這里,等待七日后的三生石測緣。
然而在這里,所有狐女都因我的皮毛而排擠我,更有幾名狐女處處找我麻煩。
她們總是打著切磋旗號將我圍在角落,齊齊用狐火燒我的尾巴,引雷電來劈我!
這讓我本就灰黃的皮毛被燒得更是丑陋不堪。
這日。
我又被她們燒得滿臉灰撲撲,被追著一路逃出長樂殿。
我化形鉆進(jìn)一處無人院內(nèi)。
見那里長滿仙草,我循著動(dòng)物本能咬下,頓覺身心順暢。
這長在天宮的草藥連效力也好很多。
這樣想著,我要去咬下一株。
身后卻傳來低聲輕笑:“膽子倒是大,跑到這里來偷吃我的絳珠仙草。”
正是蒼臨宸的聲音。
我失神間,已被他提起后脖頸。
四目相視。
嗝得一聲。
我嚇得嘴里的仙草掉了下來,瑟縮求饒。
“臨宸殿下饒命!”
蒼臨宸眸色一頓:“是你?”
我瞬間瞪圓了雙眼,心高高提起,他認(rèn)出我了?
隨即卻聽他說:“你不是前幾日在青丘被我弟弟捉弄的那只小灰狐?是不是他又欺負(fù)你了?”
聽到這話。
我心情又是一落,原來他沒有認(rèn)出我。
我低下頭訥訥回:“……沒有?!?br/>見狀,蒼臨宸眉頭微蹙,恐怕是陵霽太頑劣,讓這只小灰狐不敢說實(shí)話。
他沒多說,只拿出一個(gè)幻音鈴鐺。
“下次他再欺負(fù)你,你就亮出此物?!?br/>蒼臨宸說完,把仙草和鈴鐺一齊遞給了我。
鈴鐺精致小巧。
我將其捧在手心,怔怔看著蒼臨宸離去的背影。
只覺心臟砰砰直跳,悸動(dòng)不已。
說巧不巧。
我捧著鈴鐺剛回去,迎面正好撞見陵霽和雪顏。
陵霽一眼就認(rèn)出了我手里的鈴鐺。
他當(dāng)即神色大變:“你這只雜毛狐貍!居然敢偷我哥的東西!”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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