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第八年,徐斯羨拿了影帝。
而我拿著筆,在荷蘭簽下了同意安樂死的自愿書。
……
徐斯羨打電話過來時,我剛簽完自愿書,被護士送回病房。
他冷漠的聲音里情緒很復雜。
“陳絲語,我拿影帝了,你知道嗎?”
我看著手心里的十六粒藥片,輕輕一笑:“不好意思,我不看新聞?!?br/>“不過還是恭喜你,終于如愿以償?!?br/>徐斯羨的呼吸聲忽然重了幾分。
沉默片刻,他再次開口:“見一面吧。”
“八年前你親口說過,假如有一天我出人頭地,你會站在我面前給我羞辱?!?br/>我笑得肩膀顫抖。
可窗玻璃上,卻倒映出了我通紅的雙眼。
八年前,我向徐斯羨提出分手。
理由是他太沒用了,在橫店跑了三年還只能演龍?zhí)祝B頓像樣的飯都不能帶我去吃。
那時候,徐斯羨還沒變得像現(xiàn)在這樣道貌岸然。
他哭得很大聲,在雨里死死拽著我的褲腳,不讓我走。
他說:“陳絲語,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出人頭地的。”
為了甩掉他,我故意說:“徐斯羨,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功的?!?br/>“你要是能出人頭地,我可以站在你面前讓你羞辱?!?br/>沒想到,徐斯羨竟然記了八年。
“徐斯羨,你也太記仇了吧?!?br/>眼淚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徐斯羨沒聽到我隱忍的哽咽,冷漠又固執(zhí)地重復:“我們見一面。”
我沉默了,怎么見呢?
如今的我連起身走路都做不到,甚至每天只有幾個小時清醒的時間。
我只能騙他:“好啊,那就在26路公交車站春信站見吧。”
“明天下午三點,記得帶上我最喜歡的花?!?br/>26路公交車站春信站,是我和徐斯羨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徐斯羨的氣息亂了一瞬:“陳絲語,我不是去和你約會的?!?br/>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因為我就快要壓不住我的抽噎了。
我一邊流淚,一邊囫圇吞下藥片。
被眼淚打濕了的藥又咸又苦,像把刀子插在我的喉嚨。
我打開手機,在國內(nèi)的軟件上搜索徐斯羨獲獎的視頻。
當手機里頒獎儀式上的主持人念出徐斯羨的名字時。
一直照看我的護士索菲亞進門查看我的狀態(tài)。
我把視頻暫停,將徐斯羨獲獎的畫面遞給她看。
“這是我的愛人,他在國內(nèi)拿了影帝,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
索菲亞頓了頓:“愛人?你病得這么嚴重,怎么從來沒見他來陪過你?”
我拿回手機,看著屏幕里的徐斯羨,嘴角的笑淡了淡。
“因為……他是我的愛人,不是我的戀人?!?br/>對于戀人,可以提出一切要求。
但單方面的愛,是不需要回應的。
也不知道徐斯羨還記不記得我最喜歡的花是什么。
如果他不記得了,那我死后,就不去他夢里見他了。
再醒來,我是被徐斯羨的電話吵醒的。
電話接通時,他似乎已經(jīng)不耐煩到了極點。
“陳絲語,已經(jīng)三點半了,你人呢?”
我沒回答,反問他:“你現(xiàn)在站在哪兒?”
“春信站,木棉花樹底下?!?br/>“你穿著什么衣服?”
“黑色大衣和白色長褲?!?br/>“花呢?”
“帶了,紅色山茶花。”
確實是我最喜歡的花。
我笑起來,透過從病房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仿佛真的看見了春信站臺上抱著花的徐斯羨。
如果可以,我也好想親眼看見這一幕。
“徐斯羨,你真的去了啊。
那邊陡然沉寂了下來。
徐斯羨咬牙切齒:“陳絲語,你在耍我?”
我心臟一痛,卻笑著回答:“是啊,我就是耍你?!?br/>“徐斯羨,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我讓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是不是我讓你去死,你也會義無反顧地去死?”
那邊傳來徐斯羨把什么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失神地看著天花板,下一秒,血腥涌上喉頭沖破齒關。
雪白的床單瞬間被染紅。
警報鈴聲穿刺樓層,索菲亞帶著其他護士慌亂地趕來將我推去手術室。
我也從一個小護士胸口別著的袖珍鏡子中,看見了自己慘敗枯槁的臉。
徐斯羨,我怎么可能讓你看到,我這么狼狽的模樣呢……
所以這輩子,我們還是別再見了。
手術燈像17歲那年,春信站臺的陽光一樣耀眼。
而我在恍惚中有看見了那個比光還耀眼的少年徐斯羨。
他在下雨天為我撐傘,在路燈壞掉的黑夜里為我護航。
他給我寫了五十二張小紙條,每一張紙條上都帶著茉莉花的香味。
而上面不變地寫著一句話:“陳絲語,我喜歡你?!?br/>剎那間,我心臟狂跳。
然而32歲的身體承載不住17歲的心跳。
下一秒,我從夢中驚醒。
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就發(fā)現(xiàn)一直空蕩的病房竟然多了一個年輕女孩。
見我醒來,她一臉驚喜。
“陳女士,你醒啦!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喊護士來?”
我擰眉看向她:“你是誰?”
女孩拿出一張名片自我介紹起來。
“陳女士你好,我是夏花出版社的編輯馮綿綿,幾年前與您有過聯(lián)系。因為您一直沒回復線上消息,我就找了過來?!?br/>“我們公司想將您寫的小說《春信》拍成電影,不知道您有沒有意愿?”
我沒有說話。
女孩繼續(xù)勸:“這本書真的很感人,只要把結(jié)局寫完……”
我冷漠地打斷了她:“這本書沒有結(jié)局,我也不會拍的,你走吧?!?br/>《春信》是我當年在網(wǎng)上為了記錄自己和徐斯羨之間的愛情故事,改編寫成的小說。
分手后我就沒有再更新過了。
我的死,就是這本書的結(jié)局。
我不想再多說,翻過身只留一個背影給女孩。
女孩卻忽然小聲說了句:“徐斯羨就是你書里的男主吧?”
我渾身一僵,還沒否認。
女孩掏出手機打開了一段視頻:“他昨晚上了熱搜,就在你被搶救的時候?!?br/>視頻里,徐斯羨酩酊大醉地坐在地上敲著一扇門,口中不斷叫著我的名字。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我和他分手后,短暫居住過的地方。
所有搪塞的借口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女孩惋惜地說:“陳女士,我看得出來你們雙方都還愛著彼此。你為什么不讓他知道你生病了呢?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來陪你的?!?br/>我笑了。
但比話先出來的,是眼淚。
“告訴他我得了肝癌?告訴他我就快死了?”
“讓他拋下一切來陪我,徹底毀了他的人生嗎?”
“我才不會這樣做……”在女孩錯愕的目光中,我抹掉眼淚,“我不會打擾他的生活,更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死。所以,我不會同意拍成電影?!?br/>“回去吧,別再在我這里繼續(xù)浪費時間,不值得?!?br/>說完,我態(tài)度決絕地閉上了眼。
病房陷入寂靜。
沒一會兒,我聽見女孩起身離開的聲音。
我以為她會就此放棄。
可晚上,她又走進我的病房。
還代替了護士,來給我送晚餐的粥。
看著她用被燙到的手指捏住耳垂,我嘆了口氣。
“你不用這樣的,我做了決定的事不會改變。”
女孩笑笑:“放心吧陳女士,我沒想再勸你了。我只是突然覺得這里風景很好,所以跟領導請了七天假留下旅游?!?br/>“陪你,只是順便的?!?br/>我沉默地用勺子攪動碗里的粥。
剛想說什么時,手機卻響起。
屏幕上閃動著一串沒有備注,但我卻爛熟于心的號碼。
我點了接聽,將手機放在耳邊。
徐斯羨聲音沙?。骸瓣惤z語,我最后問你一次?!?br/>“當年我們非得分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文章后序
(貢)
(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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