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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799年，和珅正在牢里裹著單薄的囚服，回想起三天前嘉慶皇帝帶著查抄清單來見他。

清單上的數(shù)字觸目驚心 —— 赤金五萬兩，元寶銀九百萬兩，當鋪七十五座，綢緞紗羅逾千萬匹，總值相當于清廷十五年的國庫收入。

你聚斂這許多財富，難道用得盡，嘉慶的語氣里帶著少年天子獨有的鋒芒。

和珅緩緩抬頭，聲音不疾不徐：

這些銀錢，陛下此刻用著可還稱手？

當時嘉慶的臉頰猛地漲紅，他忽然想起正月初八查抄和珅府邸時內(nèi)務(wù)府官員捧著賬冊時難掩激動的神色。

那些碼放整齊的銀錠上分明鏨刻著圓明園工程、南巡儲備等字樣，都是父親乾隆生前揮金如土的歲月。

1772年，22 歲的和珅第一次引起乾隆注意。

那天乾隆在御花園批改西藏奏折，滿文譯本晦澀難懂，旁邊當差的和珅突然低聲提醒：

皇上，雪域一詞直譯應(yīng)為圣山之域，此處恐有誤。

乾隆抬頭見這個侍衛(wèi)眉目清朗，用藏語復(fù)述奏折內(nèi)容竟絲毫不差。

和珅幼年喪父母，很早就在咸安宮官學(xué)讀書，別的八旗子弟斗雞走狗，他卻抱著《唐古特文鑒》啃到深夜。

為學(xué)蒙古語，他常跑到外館跟牧民同吃同住，練得一口流利的喀爾喀方言。

這種語言天賦在乾隆平定準噶爾、經(jīng)營西藏的年代成了最稀缺的才能。

真正讓和珅地位穩(wěn)固的是他的生財之道。

云南銅礦虧空，欽差查了半年毫無頭緒，和珅接手后三天就查出癥結(jié)，原來是官員利用銅銀異地差價虛報損耗。

后來他不僅追回虧空，還規(guī)定銅礦產(chǎn)銷必須登記編號，讓云南銅產(chǎn)量三年內(nèi)翻了一倍。

乾隆看著奏折贊嘆：和珅之才，勝朕十年寒窗。

但這位能臣的蛻變也始于乾隆的一次暗示，乾隆準備第四次南巡，國庫只剩三百萬兩，戶部尚書愁得夜不能寐。

和珅主動請纓，半個月內(nèi)就從鹽商那里捐來八百萬兩，條件是允許他們壟斷兩淮鹽引。

南巡途中，乾隆望著江南煙水浩渺的景致不禁感嘆：這般盛景，只嘆國庫吃緊，難常此流連。

一旁的和珅低聲回話：臣有法子，能讓陛下既不耗國庫，又能常享這般風(fēng)光。

此后，和珅的斂財手段層出不窮：

創(chuàng)設(shè)議罪銀制度，讓犯錯官員繳銀便可免罪，把持崇文門稅關(guān)，來往商客需多繳三成關(guān)稅。

甚至在圓明園附近開當鋪，接納官員以俸祿作抵押借款。

這些銀子多半未入私囊 —— 乾隆八十大壽時，單是萬壽山彩棚搭建就耗銀八百萬兩，全由和珅一手督辦。

他像皇帝的錢袋子，最終只將白花花的銀子捧到乾隆面前。

乾隆退位當日，在養(yǎng)心殿單獨召和珅覲見，84 歲的老皇帝指著案上玉如意聲音含混地囑咐，嘉慶還年輕，你多照拂。

和珅叩首應(yīng)承，轉(zhuǎn)頭便將這柄玉如意呈給嘉慶，想做新朝的傳聲之人。

可他沒讀懂乾隆的深意 —— 那句托付里，藏著的既是倚重，也是無聲的警告。

后來，大臣們上奏的奏折都要先經(jīng)和珅過目，嘉慶想提拔老師朱珪，和珅在乾隆耳邊嘀咕幾句，朱珪就被調(diào)往安徽任職。

嘉慶帝見和珅，如見乾隆，頷首而已。

這種畸形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注定了和珅的悲劇。

乾隆病重，和珅連夜回家，將府中刻有御用字樣的器物全部銷毀，卻忘了那些早已流入宮中、刻著他名字的銀錠。

正月初三乾隆駕崩，嘉慶第二天就下旨讓和珅守靈，剝奪其軍機大臣職權(quán)。

正月初五，劉墉帶著彈劾奏折入宮，列舉和珅二十款大罪，其中延擱軍報、私藏禁物等罪名樁樁指向僭越。

嘉慶看著奏折，想起三年來被架空的滋味，卻遲遲沒下筆批復(fù) ——

他知道，和珅倒臺容易，可支撐朝廷運轉(zhuǎn)的銀子，還得從和珅府里來。

查抄過程比預(yù)想的順利，和珅的管家劉全沒等動刑就招供了所有藏寶地點，甚至包括夾墻里的兩萬兩黃金。

嘉慶親自去看查抄現(xiàn)場，在和珅書房發(fā)現(xiàn)一本賬冊，上面詳細記錄著每筆銀子的去向。

行刑前和珅請求見皇帝最后一面，在刑部大獄的昏暗光線下，他對嘉慶說

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記得康熙爺留給雍正爺七百萬兩，雍正爺留給乾隆爺五千萬兩，而乾隆爺留給陛下的，只有一個空國庫和遍地虧空。

這句話戳中了嘉慶的痛處，他繼位時，陜白蓮教起義已耗銀上億兩，河南黃河決口急需搶修，這些錢全靠查抄和珅的家產(chǎn)填補。

后來嘉慶在《罪己詔》中承認和珅家產(chǎn)，足敷數(shù)年之用。

和珅想起第一次隨乾隆出巡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侍衛(wèi)，看著老皇帝站在泰山之巔感嘆朕要做十全老人，心里滿是敬佩。

他或許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貪腐的罪魁禍首，還是乾隆盛世的祭品。

北京恭王府的錫晉齋里還保留著和珅當年仿制寧壽宮的紫檀家具，游客看著那些精美的浮雕，聽著導(dǎo)游講述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俗語。

很少有人會想：如果沒有和珅替乾隆斂財，康乾盛世會不會提前落幕？

這個問題，就像和珅臨終前的那句反問，再也無法印證了。

參考資料：

1. 《清史稿?和珅傳》，中華書局 1977 年版

1. 昭梿：《嘯亭雜錄》，中華書局 1980 年版

1. 馬戛爾尼：《英使謁見乾隆紀實》，商務(wù)印書館 1963 年版

1. 故宮博物院編：《清宮和珅檔案史料》，紫禁城出版社 1991 年版

1. 戴逸：《乾隆帝及其時代》，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 1992 年版

1.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嘉慶朝起居注》，中華書局 2006 年版

1. 馮佐哲：《和珅評傳》，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 1988 年版

1. 孔令紀：《中國歷代貪官》，山東人民出版社 1991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