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川軍將領潘文華正秘密籌措起義,卻驚覺枕邊人,最寵愛的七姨太張俊,竟是軍統(tǒng)安插在他身邊的特務。
一邊是關乎數(shù)萬人生死的起義大計,一邊是育有一雙兒女的愛妾,殺之不忍,留之則險。
這要如何抉擇?要如何保證不泄露秘密?
亂世起于微末
1902年的成都,春熙路附近一家藥鋪里,16歲的學徒潘文華正低頭搗著藥杵。
這本該是他一生的軌跡,抓藥、稱量、守著一方小小的柜臺,在日復一日的辛勞中熬成師傅,或許將來也能開一間自己的藥鋪。
但命運往往會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時刻悄然轉向。
一次出門送藥的路上,他路過城東新軍的演武場,隔著木柵欄,他第一次看見那些穿著嶄新制服、手持洋槍操練的士兵。
他被釘在原地,目不轉睛。
不僅是那些锃亮的槍械,單杠、雙杠、木馬,這些他從未見過的器械更讓他心癢。
自小習武的底子讓他渾身血液都躁動起來。
從那天起,他一得空就溜到兵營外頭,癡癡地看,偷偷地學。
他身手利落,悟性極高,單杠回環(huán)、雙杠支撐,看幾遍就能模仿得八九不離。
這一切,都被一個年輕的班長看在眼里。
“喂,那小子,身子骨不錯,想不想進來吃糧當兵?”
就這樣,在幾家鋪保的畫押下,這個仁壽來的窮小子扔掉了藥杵,穿上過于寬大的軍襖,成了清廷新軍第三十三協(xié)的一名勤務兵。
兩年后的全省運動大會上,18歲的潘文華作為士兵代表,在開幕式上表演器械操,動作剛健敏捷如鷂子穿林,瞬間鎮(zhèn)住了全場。
看臺上,一位大人物看得目不轉睛,是四川武備學堂總辦陳宦。
表演一結束,陳宦立刻派人把他找來,當場拍板,將這個上等兵破格提拔為四川陸軍弁目隊的體操助教,并授予中士軍銜。
“潘鷂子”的名號,就此在軍中叫響。
他不僅教習體操,更因身手不凡、為人仗義,很快在底層士兵中樹立起威望。
更關鍵的是,他由此進入了日后被稱為四川軍閥“速成系”搖籃的弁目隊及隨后的四川陸軍速成學堂。
彼時的劉湘還籍籍無名,但他卻牢牢記住了這位在操場上身姿矯健、在同僚中口碑極佳的“潘鷂子”。
但成長難免有波折,真正的考驗來自戰(zhàn)場和人心。
1918年,已升任團長的潘文華在川中混戰(zhàn)中,遭遇了頂頭上司旅長李挽瀾陣亡的突發(fā)狀況。
他被緊急指定為代理旅長,部隊急需穩(wěn)定。
但他沒有急于抓牢這到手的兵權,反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卻又由衷敬佩的決定,親自護送李挽瀾的靈柩,跋涉數(shù)百里,送其回鄉(xiāng)安葬。
他選擇了忠義,而非權力。
當他風塵仆仆辦完喪事趕回部隊,現(xiàn)實卻給了他一記悶棍,代理旅長的位置已被一個叫吳震的人頂替,他官復原職,仍是團長。
上司鐘體道這事做得極不地道,近乎羞辱。
全軍上下都為潘文華鳴不平,罵鐘體道過河拆橋。
但潘文華本人,面對如此不公,竟無一句怨言,依舊盡職盡責。
這番隱忍與重情重義,反而讓他的聲望遠超一個旅長的職位,“義薄云天”成了他身上最醒目的標簽。
緊接著,部隊派系斗爭加劇,寄居陜南時糧餉被層層克扣,他麾下一團人馬幾乎斷炊。
就在旅長吳震一籌莫展時,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潘文華的士兵個個軍容整齊,面色紅潤。
秘密藏在牌桌上。
潘文華有一手絕技,一副牌摸過幾遍就能記得清清楚楚。
他便是靠著這“神通”,在當?shù)嘏凭稚纤蚺?,贏來的錢分文不取,全數(shù)充作全團的糧餉被服錢,后來甚至支撐了整個旅的開銷。
這傳奇般的事跡,既透著他的無奈,也閃耀著他的擔當。
但當劉存厚企圖吞并其部隊,并陰險地挑撥他與鐘體道關系時,這個一向重情義的軍人終于不愿再委身于傾軋之中。
他既不愿被吞并,也無法自辯清白,便毅然拉起隊伍,脫離泥潭,星夜兼程返回四川,投向新的出路。
這次抉擇,為他日后遇見那個真正能托付事業(yè)與忠誠的同窗劉湘,鋪平了道路。
防蔣圖存
1938年1月20日,漢口醫(yī)院里的一聲嘆息,終結了一個時代。
川軍領袖劉湘的突然病逝,仿佛抽走了“甫系”這艘大船的龍骨,留下巨大的權力真空和一片驚濤駭浪。
蔣介石的視線立刻投向四川,這塊抗戰(zhàn)大后方絕不能落入地方勢力之手。
他第一時間便欲派遣心腹張群空降成都,執(zhí)掌省政。
但這道命令卻在巴蜀的城門前撞上了一堵無聲卻堅固的高墻。以潘文華為首的川軍將領們,用看似謙恭卻毫不退讓的姿態(tài)集體回絕,理由委婉卻鋒芒畢露:
“岳軍(張群)離川日久,眾人不知其對我川人感情何如。”
這不是簡單的拒絕,這是一次小心翼翼的合縱連橫。
在蔣介石的高壓之下,川軍內部達成了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妥協(xié)。
之后,潘文華作為劉湘指定的精神繼承人和武德勵進會的會長,被推舉為第二十八集團軍總司令兼川康綏靖公署副主任。
這個安排看似尊重,實則將劉湘曾經集中的權力分散稀釋,潘文華得到的更多是一個名分而不是實權。
但正是這份隱忍與妥協(xié),暫時維系了川系的團結,也讓蔣介石看到了四川局面的暫時穩(wěn)定,從而稍許放松了緊攥的拳頭。
作為某種意義上的認可,1939年3月,潘文華被晉升為陸軍二級上將。
軍銜熠熠生輝,但背后的棋局卻更加兇險。
他被調任川陜鄂邊區(qū)綏靖主任,明升暗調,目的就是將他調離成都的權力中心,遠離鄧錫侯、劉文輝等潛在盟友,孤立于閬中一隅。
蔣介石的籠絡手段緊隨而至,潘文華卻始終牢記劉湘遺言:“蔣介石的話說得再甜,也決不可輕信?!?/strong>
他對這些糖衣炮彈心知肚明,表面敷衍,暗中卻加速了“防蔣圖存”的步伐。
他回駐成都后,立即與西康的劉文輝、云南的龍云秘密簽訂了《川、康、滇三省聯(lián)防協(xié)定》,旨在共同抵御中央勢力的滲透。
不料此事被一心想投蔣的王瓚緒密報。
蔣介石的怒火可想而知,潘文華與劉、鄧等人旋即被召至重慶,面對一番“風雨同舟”的訓誡后,省主席大權被蔣介石親自兼理。
此番交鋒,雖挫傷了敵方銳氣,卻也更加堅定了潘文華另尋出路的決心。
既然在蔣介石的體系內無法破局,他便將目光投向了另一方力量。
早在1938年夏,他就在成都秘密會見了途經此地的董必武、林伯渠等中共領導人,直言擁護中共堅持抗戰(zhàn)、反對妥協(xié)的方針。
后來他又在部下安排下于重慶會見周恩來,這次會晤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讓他看到了另一種救國的可能性和強大的同盟力量。
此后,他的行動愈發(fā)清晰,吸納共產黨員進入其綏靖公署任職,委以參謀、秘書等要職。
1942年,更在閬中架設了直通延安的秘密電臺,他的脈搏開始與陜北的心臟一同跳動。
七姨太的秘密
1949年深秋,中國的局勢已然明朗。
蔣介石麾下百萬大軍兵敗如山倒,國民政府倉皇南遷,企圖依托西南險峻地勢做最后掙扎。
此時的成都,蔣介石將希望寄托于胡宗南尚存的精銳部隊以及盤踞四川多年的地方實力派,尤其是手中仍握有兵權的劉文輝、鄧錫侯和潘文華三人。
他迫切需要這三股力量協(xié)同固守,構筑所謂“大西南防線”。
但蔣介石并不知道,他極力想要拉攏的對象,早在他的各種操作下對他離心離德。
潘文華、鄧錫侯、劉文輝三人雖各有算盤,但對蔣氏政權的不滿以及對其個人命運的無措卻是相同的。
就在這時,一位關鍵人物出現(xiàn)了,在襄樊戰(zhàn)役中被我軍俘虜?shù)拇ㄜ妼㈩I郭勛祺,他被秘密派遣返回四川,肩負牽線搭橋的使命。
起義的計劃在一次次密會中逐漸成形,但潘文華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寵愛的七姨太張俊,又名張夢若,在場時,氣氛總有些微妙。
這位平日里長袖善舞、幫他處理諸多外務的夫人一旦出現(xiàn),原本熱烈的討論便會戛然而止。
起初潘文華并未在意,但次數(shù)一多,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難道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出了問題?
這個懷疑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難安。
張俊不僅年輕貌美,更給他生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平日對他體貼入微,將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川軍將領的姨太中被軍統(tǒng)安插特務早已不是新聞,他自己也曾有所耳聞,但萬萬沒想到這事會落在自己頭上。
情感上他萬難接受,但理智卻逼迫他必須正視。
起義事關數(shù)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他無法承受因一時心軟而導致的覆滅結局。
痛苦糾結之中,他開始了秘密的觀察。
他注意到,每逢軍統(tǒng)大頭目徐遠舉以“慰問”病中休養(yǎng)的他為名前來探視時,出面周旋接待的總是張俊。
這本是他自己因厭煩而默許的慣例,如今卻顯得格外可疑。
更重要的是,張俊對金錢異乎尋常的貪婪幾乎掏空了他的私蓄,甚至曾慫恿他向弟弟潘昌猷的銀行巨額預支。
這些單獨看來或許只是缺點的行為,在起義的巨大背景下,都被蒙上了一層危險的陰影。
重重疑慮之下,他委托最為信賴的幕僚楊續(xù)云暗中展開調查。
調查結果很快送回,既讓他稍稍松了口氣,又讓局面更加復雜,張俊確曾服務于軍統(tǒng),但嫁入潘家后,并未發(fā)現(xiàn)有傳遞情報、出賣機密的行徑。
這份報告暫時保住了張俊的性命,卻無法消除她在起義核心圈的巨大風險。
誰也無法保證,往日不報,是否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刻發(fā)出致命一擊,她就像一個安靜的炸彈,不知何時會引爆。
潘文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
殺,于心不忍,且極易打草驚蛇,留,則步步驚心,起義大業(yè)懸于一線。
在情義與大局的撕扯中,他必須做出一個萬全的抉擇。
情義兩全
潘文華明白現(xiàn)在形勢復雜,任何形式的處置都會立刻驚動她背后的軍統(tǒng)系統(tǒng),導致全盤皆輸。
囚禁亦不可行,憑空消失一個大活人,同樣會引來徹查。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看似順水推舟的計策在他腦中成型,借勢而為,送她離開。
當時,無數(shù)國民黨高官正爭先恐后將家眷送往香港或臺灣,以此為自身預留后路,此舉尋常無奇,絕不會引人懷疑。
他喚來張俊,面容沉靜,不見波瀾:“眼下局勢危如累卵,我身負守土之責,不能擅離,你即刻帶著孩子先去香港安頓,為我們潘家留一條根,待我穩(wěn)住局面,便來與你們會合?!?/strong>
這番話情理兼?zhèn)?,完全符合一個軍閥大佬在末日的常規(guī)安排。
張俊信以為真,開始著手準備行裝。
臨行前,潘文華將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交到她手中。
里面是他多年積攢的大部分私蓄,此外,他還特意從弟弟潘昌猷的重慶商業(yè)銀行預支了五萬港幣。
這筆巨款,既是確保她母子三人在香港能衣食無憂的安置費,也是一場無聲的、徹底的了斷。
送走張俊,潘文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身邊再無掣肘。
他立刻以養(yǎng)病為名,秘密移駐灌縣,徹底擺脫了蔣介石的日夜監(jiān)視。
1949年12月9日,這歷史性的一刻終于在彭縣到來。
潘文華與劉文輝、鄧錫侯聯(lián)名向全國發(fā)出通電,宣布率領第24軍、第95軍及235師共計五萬余名官兵起義,脫離國民黨陣營,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
他們的起義,如同一把利刃,從背后刺穿了蔣介石“西南防線”的心臟。
此舉使得人民解放軍進軍西南的阻力驟減,整個戰(zhàn)役進程因之提前了足足兩個月,加速了全國解放的步伐,也避免了巴蜀大地再遭更多戰(zhàn)火荼毒。
起義成功后,潘文華受到了新政府的認可禮遇,投身于新的建設工作之中。
只可惜,長年的戎馬倥傯和政局傾軋早已透支了他的健康。
1950年10月16日,潘文華在成都病逝,終年六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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