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攻城后,我從大夏最尊貴的嫡公主淪為了敵軍營妓。
一夜八十人的磋磨讓我染上臟病,被劃爛了臉,丟出了軍營。
最填不飽肚子的那一年,
我從富貴人家的泔水桶里偷出來了一個發(fā)霉的饅頭和半袋桂花酥,
發(fā)霉的饅頭被我撕掉皮大口大口地吃了,
至于那半袋桂花酥,
我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卻沒舍得吃一口。
小心翼翼的藏好之后,
我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站了個男人,他扶著一個挺著肚子的漂亮女人,滿臉錯愕的看向我。
“瑤瑤,我怎么覺得這個乞丐有些像華天月。”
轉(zhuǎn)身后,他又搖搖頭,摟著懷里的女人聲音溫柔:
“一定是我看錯了?!?br/>“不過真是個怪人,有好東西不吃,非得吃發(fā)霉的饅頭?!?br/>我低下頭,沒有告訴他,
因為十年前的今天,
是我和他定親的日子,
那天叛軍攻城,我沒有等來他的那份桂花酥。
那半袋桂花酥藏在我的衣襟里,酥酥軟軟的,卻在此刻硌得我心口有些發(fā)疼。
身后有個侍衛(wèi)猛地踹了我一腳:
“見到首輔大人跟郡主還不跪下!”
雙腿驀然一軟,我控制不住的跪倒在了地上,滿身污泥。
卻仍舊揚起了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十年不見,他已經(jīng)從新科探花變成了當今首輔。
真好。
而他懷里扶著的裴心瑤,也被封了郡主,成了他的妻子。
真好啊,真好。
這十年來,我一直想再見他們一次,
如今,知道他們過的很好,
我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顧淮序看著我那具顫抖的身子,心里突然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
“把她送到濟善堂那邊,順便幫她找找家人?!?br/>身邊的裴心瑤臉色僵硬了一瞬,她皺皺眉:
“可是,她這一身臟病,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br/>“萬一傳染給了其他人怎么辦?!?br/>我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拼命的想遮掩住那片脖頸處的紅腫。
這是我當初淪為軍妓時染上的,已經(jīng)好多年了。
我搖了搖頭,想解釋些什么,
可是我張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我這才想起來,我的嗓子,也早就在當時被毒啞了。
顧淮序頓了頓,
“算了,別管她了?!?br/>“我們走吧,一會兒還要陪你進宮,別耽誤了正事?!?br/>他攙扶著裴心瑤上了馬車,
經(jīng)過我時,我看見了他腰間系著的那枚鳳凰花形狀的玉佩,
心底空落落的。
那是父皇給我們指婚后,他照著我胳膊上的胎記模樣親手雕刻的。
他一個,我一個。
那時他說,
有了這兩枚玉佩,無論以后在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
可是……十年過去,
我身上的那枚玉佩早就在不知道被誰偷去了。
也難怪,他認不出我來。
看著他們遠去的馬車,我剛要離開,
不遠處的一只野狗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
它的牙齒咬在我的胳膊上,鮮血瞬間染紅了那本就破舊單薄的衣服。
那半袋桂花酥掉了出來,
被它銜在嘴里。
我頓時有些著急,
抓起了地上的石子,對著野狗的腦袋,重重地砸了下去。
它慘叫了一聲,嘴里叼著地桂花酥卻沒有半分松動,
我又死死掰住了它的牙齒。
街角上聚起了幾個人,把我跟那條野狗圍在中間。
他們在打賭,到底誰能贏。
突然,那只野狗痛叫了一聲,被踹倒在了地上。
我抬眼望去,是剛剛踹向我的那個侍衛(wèi)。
旁邊,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去而復(fù)返的顧淮序。
他皺著眉看向我,幽深的地眸子里看不清情緒,
我突然覺得好難堪。
我低著頭撿起那半袋被咬爛了的桂花酥,緊緊的揣進了懷里,
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卻聽見顧淮序清冷的聲音響起,他吩咐那名侍衛(wèi):
“白術(shù)?!?br/>“你去給她買袋桂花酥?!?br/>“再把她送去濟善堂吧?!?br/>白術(shù)有些為難,“可是夫人……”
顧淮序頓了頓:
“剛逢亂世,食不果腹的人太多了。”
“況且她一個姑娘,總是更難些,或許也是有苦衷的?!?br/>說完后,他從袖口中掏出了一袋銀子,聲音很淡:
“好好活著?!?br/>眼淚不自覺地滾了下來,落到他手背上。
幼時他救我摔下馬時的傷痕依舊清晰可見。
十年過去,他還是那樣好。
而我們,已經(jīng)是云泥之別了……
我不自覺地摸向脖子處的紅腫,抬頭看到那袋新買的桂花酥被白術(shù)拿在手里。
我猛地沖了過去,從他的手里搶了過來,轉(zhuǎn)身想跑。
卻不小心露出了胳膊上的那顆鳳凰花胎記。
顧淮序的眼眸驟然一縮,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怎么會有這個胎記?”
我狼狽的抽回手,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
我沒法告訴他,
此刻跪在他面前滿身污穢,布滿楊梅瘡的人,
是那個曾經(jīng)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夏嫡公主,
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華天月;
是曾經(jīng)全京城那個最意氣風發(fā)的少女……
我動了動嘴唇,沉默的想起身離開,卻被他按住了肩膀。
他盯著我沉默不語,
像是想透過這副骯臟的皮相,將我徹底看穿。
“大人?!?br/>一旁的那個侍衛(wèi)忍不住開口提醒:
“您還要陪夫人進宮,耽誤不得太久?!?br/>顧淮序的身形頓了頓,松開了我。
臨走前,他吩咐道:
“白術(shù),你去找個大夫給她看病?!?br/>“五日時間,查清楚她的身份?!?br/>他離開后,那名叫白術(shù)的侍衛(wèi)不容我拒絕的帶我去了濟善堂。
沐浴后,大夫看著我臉上的傷,搖了搖頭。
“光是臉上這傷,至少得有十年了,想要愈合幾乎是不可能了?!?br/>“更不要說身體常年虧空,又染上了臟病,中過毒,還小產(chǎn)了多次……”
他嘆了口氣:
“這姑娘怕是活不久了。”
我聽著大夫的一句句宣判,朝他咧嘴笑了笑。
我早就知道自己快死了。
只是吊著一口氣,想再回來看看他們而已。
如今見到了,也沒什么遺憾了。
看著我臉上沒心沒肺的笑,大夫忍不住怔了一瞬,
饒是他平日里見慣了生死,卻也在此刻開始頻頻嘆氣,
甚至就連白術(shù)的喉嚨里都有些哽咽:
“姑娘,你可是的罪過什么人?”
我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連忙朝他搖頭。
我并沒有得罪什么人。
當年叛軍突然攻城時,我與顧淮序正在舉辦定親宴。
在場的所有世家貴人都嚇破了膽子,唯有顧淮序,拿起了立在后院的銀槍,
他撫著我的臉,跟我說:
“天月別怕,等晚些回來,我給你帶你最喜歡的桂花酥?!?br/>我知道他文武雙全,可還是擔憂的在房頂坐了一整夜。
他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那時還是我閨中好友的裴心瑤看出了我的擔憂,便拉著我的手:
“你若是實在擔心,我替你在這里瞞著。”
“聽說他在東城門,你可以去那里尋尋?!?br/>可是,我沒有在東城門找到顧淮序,卻遇見了破城而入的叛軍……
他們將我強硬的擄走,把我扔給最下流的軍痞。
他們嫌我的求饒聲不夠大,便一碗藥毒啞了我。
我至今都記得那人淫邪的面容:
“不是喜歡憋著嗎,那以后就別再開口說話了!”
我抖著身子抱緊了自己。
我沒有得罪什么人,可能只是老天爺不肯將幸運多眷戀給我一分吧。
不過,我如今見到了想見的人,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我再次艱難地勾起一個笑容,
白術(shù)見我這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他臨走前,我聽見他小聲的交代濟善堂的總管。
“多給她一些吃食,讓她養(yǎng)好身子。”
“若是熬不過冬天,顧府會來給她辦葬禮的,
不要隨意處理她的尸體,也別叫人欺負了她?!?/p>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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