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 年 2 月 12 日，紫禁城的龍椅空了。隆裕太后帶著年僅 6 歲的溥儀，在養(yǎng)心殿簽下《退位詔書》。消息像長了翅膀，三天內(nèi)傳遍全國 14 個行省。那些身著孔雀翎官服的巡撫們，此刻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

兩江巡撫張勛：辮子軍的最后瘋狂

南京城里，張勛的府衙還插著黃龍旗。這位江西奉新人，自 1895 年投靠袁世凱起，就把 “忠君” 二字刻在骨子里。武昌起義爆發(fā)時，他正率巡防營駐守南京，對著部下咆哮：“誰降共和，我崩了誰！”

1911 年 12 月，江浙聯(lián)軍圍攻南京。張勛帶著辮子兵死守雨花臺，炮彈落在衙門院里，他仍在寫奏折：“臣愿以死殉國”。城破前夜，他喬裝成挑夫逃出城，臨走前放火燒了撫署。

1917 年 7 月，已是長江巡閱使的張勛，帶著 5000 辮子軍沖進北京，把溥儀重新扶上龍椅。可這場復(fù)辟鬧劇只撐了 12 天，他躲進荷蘭使館才保住性命。1923 年病死天津時，床頭還掛著光緒帝的御賜朝珠。

湖廣巡撫瑞澂：第一個逃跑的封疆大吏

武昌城里的槍聲，驚醒了瑞澂的鴉片夢。這位正白旗出身的貴族，此刻正對著電報發(fā)抖 —— 新軍工程第八營的士兵，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楚望臺軍械庫。

他沒等手下報信，就帶著家眷從撫署后墻鉆出去，跳上停在長江邊的 “楚豫號” 兵艦。幕僚勸他死守，他只罵了句 “糊涂”，連夜逃往上海。

朝廷罷免他的圣旨追到上海時，瑞澂早已躲進租界。1915 年他病死在青島，臨終前把一箱箱古玩字畫送給租界巡捕，只求死后能蓋一面黃龍旗入殮。可到頭來，連棺材上都只敢貼個 “清故顯考” 的白幡。

陜西巡撫升允：千里勤王的孤臣

西安城里的升允，正帶著甘肅新軍往回趕。這位 65 歲的蒙古鑲黃旗老人，剛鎮(zhèn)壓完陜西起義，就聽說溥儀退位了。他把《退位詔書》撕得粉碎：“此亂命也，吾不奉詔！”

他帶著清軍一路東進，連克十余城，差點打到西安?？墒勘鴤兟犝f皇帝沒了，夜里紛紛逃跑。1913 年，升允躲進青島德國租界，后來又去日本找溥儀。張勛復(fù)辟時，他拖著病體趕到北京，卻連溥儀的面都沒見著。1931 年死在天津時，懷里還揣著光緒帝御賜的黃馬褂。

山東巡撫孫寶琦：三天兩變的騎墻派

濟南的巡撫衙門里，孫寶琦正對著兩份電報犯難。一份是袁世凱讓他 “暫觀時局”，另一份是革命黨逼他宣布獨立。這位浙江人，前一天還對清廷表忠心，第二天就換上了革命軍的藍(lán)色制服。

1912 年 1 月 15 日，他在省咨議局宣布山東獨立，自己當(dāng)起都督?？蓻]等革命軍歡呼，他又在 17 天后取消獨立，還通電罵革命黨 “蠱惑人心”。袁世凱當(dāng)總統(tǒng)后，他歷任外交總長、國務(wù)總理，活成了政壇不倒翁。1931 年去世時，家里人清點遺物，發(fā)現(xiàn)他給清廷和民國都寫過效忠信。

云貴總督兼云南巡撫李經(jīng)羲：被學(xué)生 “綁架” 的總督

昆明的五華山上，李經(jīng)羲正被蔡鍔 “請” 去軍政府。這位李鴻章的侄子，三個月前還在講武堂給學(xué)生們上課，其中就有朱德。武昌起義后，蔡鍔率新軍包圍撫署，他卻讓廚子給士兵們送包子：“都是自家孩子，別開槍?！?/p>

蔡鍔沒殺他，還派衛(wèi)兵護送他去上海。船到香港時，李經(jīng)羲望著海岸線嘆氣：“我教出的學(xué)生，革了我的命?！?917 年，他被段祺瑞請去當(dāng)國務(wù)總理，可只干了一周就辭職。1925 年死在上海時，朱德還派人送去挽聯(lián)。

其余巡撫的末路

四川巡撫趙爾豐，在成都血洗請愿群眾，被革命軍抓住后砍了頭，尸體扔在河里漂了三天。

廣東巡撫張鳴岐，先宣布獨立，見袁世凱得勢又取消，后來竟投靠日本人當(dāng)漢奸，1945 年被罵死在天津。

河南巡撫齊耀琳，死死抱著袁世凱的大腿，民國后當(dāng)?shù)绞￠L，1920 年退休后，天天在家教孫子讀《論語》。

安徽巡撫朱家寶，是個出了名的書法家，革命黨來時他沒抵抗，還把巡撫大印交給了革命軍。后來在天津賣字為生，1923 年凍死在出租屋里。

江西巡撫馮汝骙，是 14 位巡撫里唯一自殺的。他在九江拒降，吞金自盡前留下絕命詩：“臣死君亡，義無茍活?！?/p>

福建巡撫松壽，率旗兵與革命軍巷戰(zhàn)，兵敗后在撫署后院投井而死，成為清朝最后一位殉國的封疆大吏。

浙江巡撫增韞，被蔣介石率領(lǐng)的敢死隊活捉，后來捐了家產(chǎn)辦學(xué)校，1935 年在杭州病逝。

山西巡撫陸鐘琦，剛到任 23 天就遇上起義，他對革命軍說：“我雖滿人，但不負(fù)山西百姓?！?最終被亂槍打死，兒子陸光熙也一同殉難。

甘肅巡撫長庚，見大勢已去，把印信交給布政使后回了北京，1914 年病死在王府里，臨終前讓家人把他的朝服改成僧衣。

這些巡撫，有的殉節(jié)，有的變節(jié)，有的隱居。1912 年的春天，他們脫下官服的那一刻，也脫下了三百年的王朝記憶。故宮的琉璃瓦在夕陽下反光，照見的不僅是 14 個背影，還有一個時代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