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這條道路荊棘遍地,能看到最后勝利的人少之又少,有太多優(yōu)秀的同志犧牲在了黎明之前,讓人扼腕嘆息。
不過,有少部分人犧牲也存在著爭議,比如高敬亭。他曾經(jīng)是新四軍最強支隊的指揮官,比同時期的粟裕地位更高。他對革命做出了巨大貢獻,但確實也犯下過一些錯誤,導致1939年6月不幸被殺。
高敬亭死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存在著不好的定性,哪怕毛主席認為不妥也未能改變,直到1977年總政發(fā)出《關(guān)于給高敬亭同志平反的通知》文件,后又追認高敬亭為烈士,這才讓高敬亭的問題被全面看待。
而平反也帶來了一個問題,說明當初他是被錯殺的。那,到底是誰的責任呢?多年以后,新四軍的高層中只有鄧子恢坦誠負有部分責任??v觀此事的來龍去脈,也是令人唏噓啊。
一、留守鄂豫皖的堅定戰(zhàn)士
這個“戰(zhàn)士”并不是說職務(wù),而是指高敬亭一直在為革命事業(yè)奮斗。自從參加黃麻起義開始,高敬亭就開始在鄂豫皖進行武裝斗爭,無論多么困難他都沒想過退縮妥協(xié)。
1932年10月,紅四方面軍第四次反“圍剿”失利后,主力匆匆轉(zhuǎn)移,高敬亭則被留了下來,出任紅25軍75師政委。1934年局勢再度惡化,紅25軍主力也選擇轉(zhuǎn)移,高敬亭依然留了下來,成為根據(jù)地的主要負責人。
這兩次主力出走看似只有輕飄飄的幾句話,但對蘇區(qū)的打擊是致命的,主力不僅帶走了大量兵力、糧食、財物等資源,還給留守人員造成一個感覺——我們打不過敵人。
本來硬實力就不如,還被打擊到自信心,留守部隊開小差的人數(shù)與日俱增。高敬亭見此連忙出手整頓,他將為數(shù)不多的人員拉起來重組紅28軍,全面負責鄂豫皖邊區(qū)黨、政、軍工作。
即使在敵人的重重包圍、多次進攻下,高敬亭依然率部在大別山地區(qū)堅持了三年游擊戰(zhàn)爭,能力和勇氣不是一般人能走,他這個貢獻是不容抹殺的。
1937年9月,國共兩黨達成南方紅軍游擊隊的合作相關(guān)事宜,高敬亭率部下山接受改編,成為新四軍第四支隊主力。此時的他麾下有1500余人,是整個新四軍中人數(shù)最多、戰(zhàn)斗力最強的一個支隊。
他的經(jīng)歷從某種角度上來講跟粟裕很相似,都是長期脫離中央打游擊,都是從實戰(zhàn)中歷練了軍事水平,不過粟裕帶出來的人沒有高敬亭多、職務(wù)也不及高敬亭。
后來的對日作戰(zhàn)中,高敬亭表現(xiàn)依然出色,在一年多的時間里率部跟日寇、偽軍展開了近百次戰(zhàn)斗,光是達到千人以上規(guī)模的就有四次。
據(jù)統(tǒng)計,第四支隊在高敬亭的指揮下共擊斃1700多名日軍和4000多名偽軍、土匪,同時期別的支隊都比不上。
亂世之中,強大就是最好的號召力,很多想要抗日的有志之士紛紛來投,第四支隊迅速擴充至8000余人。這些成績,既屬于高敬亭為組織做的貢獻,又是他能力的直接體現(xiàn)。
既然如此,高敬亭為何又會遭到錯殺呢?簡單來說就是人無完人,高敬亭的積極作用很大,但客觀而言問題也很嚴重。
二、過于自我化的殘酷悍將
高敬亭的自我,是隨著職務(wù)上升而加劇的。紅四方面軍對內(nèi)部的整肅一直非常嚴重,老張在時就有白雀園,眾多優(yōu)秀指戰(zhàn)員被錯殺。
四方面軍主力出走后,這種風氣也沒有改變,包括核心層的吳煥先、沈澤民,軍隊中的兩個師政委高敬亭、戴季英都是如此。
戴季英在紅74師中搞過火線肅反,一邊打仗一邊對自己人下手,74師師長徐海東氣得直哭,但也無可奈何。高敬亭則更勝一籌,紅75師師長姚家芳都死得不明不白,有上千人遭到處理。
等紅25軍主力出走后,高敬亭抵達皖西,與堅持在此斗爭的紅82師匯合并出任師政委。然而沒過多久,高敬亭就以“第三黨”的名義將師長林維先抓了起來。
也是好在林維先人緣好、有威望,高敬亭不敢貿(mào)然下手,否則新中國就會少一個開國中將了。
后來高敬亭著手重建紅28軍,一步步成為鄂豫皖根據(jù)地的絕對領(lǐng)導者,他通過戰(zhàn)斗總結(jié)出“敵情不明不打,傷亡過大不打,地形不利不打,繳獲不大不打”的“四不打”原則。多次痛擊敵軍。
1936年6月上海《申報》就哀嘆道:“高俊(敬)亭匪全部精銳,不過千余人,在邊區(qū)各縣時集時散,現(xiàn)化整為零,日見擴大,滋蔓難圖?!?/strong>
然而對自己人,高敬亭也沒有手軟,江求順、余雄、羅作凡等一大批干部被清理掉,他能成為鄂豫皖最高領(lǐng)導人最主要的助手有兩個:原皖東北少共書記方永樂、皖東北獨立團政委徐城基。
但方永樂遭到逮捕,正待處決時敵人來襲,方永樂說:“高政委,大敵當前一致對外,我是不是反革命,等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再審查也不遲,請讓我指揮,掩護部隊撤退?!彪S后以死明志。徐城基也是差不多的處境。
在四周都是敵人的高度緊張環(huán)境下,高敬亭漸漸把部隊搞成了一言堂,任誰都不能觸碰自己的權(quán)威。這在特殊的背景下可以理解,但后來他一直沒改,就很致命了。
全面抗戰(zhàn)接受改編后,中央準備將鄭位三派到新四軍第四支隊去擔任副支隊長,當初為了跟國民黨軍隊統(tǒng)一,我黨未設(shè)政委職務(wù),鄭位三這個副支隊長實際就是去當政委的。
鄭位三是鄂豫皖根據(jù)地的元老級人物,也是高敬亭的老領(lǐng)導,組織想的是熟人好辦事,但高敬亭卻很不舒服。尤其是被鄭老批評肅反擴大化的錯誤后,高敬亭直接將上級報告換人,讓戴季英調(diào)來跟自己搭檔。
中央為了促成盡快東進抗日,就同意了。但沒想到戴季英抵達后,兩人還是處不來。當時中央要求第四支隊迅速出征,但高敬亭不愿離開艱苦作戰(zhàn)多年的大別山,一直各種推托。戴季英為此跟他發(fā)生爭吵,馬上也遭到排斥。
第四支隊機要秘書江騰蛟曾經(jīng)也是戴季英的部下,有天戴季英去江騰蛟辦公地點走動,江想到戴季英也是四支隊的領(lǐng)導,就將一份最新的電報拿給戴季英看。
這件事被高敬亭知道后,馬上抄起竹編過去暴打江騰蛟,隨即還關(guān)押審問。據(jù)江騰蛟回憶,有天晚上他聽到警衛(wèi)說準備后半夜處決,于是趁人不注意偷偷翻墻離開,后轉(zhuǎn)到第五支隊去任職。
戴季英自己也是搞肅反出身的,內(nèi)心惶恐不已,沒多久便帶著中央派來的干部一起離開,是為“新開嶺事件”。到這一步,組織還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反復要求東進,奈何得不到回應。
徐州淪陷后,皖東的情況錯綜復雜,當時日寇的重心北部在黃河一線、南部在廣州、中部在武漢,因而沒留多少部隊在皖東,這是一個天賜的發(fā)展良機,中央希望第四支隊能迅速挺進。但高敬亭還是不聽。
1938年7月,安徽省工委書記彭康給上級報告中稱:4支隊問題,戴同志已離開政治部,其他政治部工作人員也離開了……這事表示高已走到登峰造極。這對于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于抗日,對于安徽的工作,都會發(fā)生莫大的影響,因此須得有一個斷然的解決。
緊接著新四軍給中央的電報,也是肉眼可見的失去耐心,1939年1月項英致電中央:高仍在現(xiàn)地收編土匪、擴大部隊,企圖在懷桐廬一帶創(chuàng)造根據(jù)地,對黨及上級使用他認為是限制他發(fā)展,因此對黨及軍部極不滿。
3月2日,項英、周子昆致電中央:“我們正在著手解決高問題,你們有何意見?”3月14日,二人再次致電中央:高顯然進步緩慢,對東進至今懷疑,對執(zhí)行黨的路線,態(tài)度極差......
4月18日,中原局代理書記朱理治致電中央,提出解決高敬亭問題的三策,上策是讓他到延安學習,中策是改支隊為縱隊,由其他同志當一把手,高敬亭配合,下策是撤銷其職務(wù)。
還沒等組織決定如何處置,高敬亭竟想將部隊調(diào)回大別山,并與國民黨大別山地區(qū)的負責人廖磊頻繁接觸。這就犯了忌諱。
4月27日,葉挺跟鄧子恢、賴傳珠等人過江成立江北指揮部,高敬亭的問題,交由江北指揮部解決。
5月10日,葉挺親自去第四支隊做工作,表明東進是中央的指示。連以上干部會議,大家紛紛出聲支持,高敬亭見狀也不便反對。葉挺看著部隊開拔才離開第四支隊駐地。
然而,葉挺一走,高敬亭又下令第四支隊停止前進。在這敏感時節(jié),第四支隊7團團長楊克志、政委曹玉福帶著兩個警衛(wèi)班叛逃了。徹底把矛盾引爆。
這件事,無論哪個角度來看,高敬亭都逃不脫關(guān)系。他不知情,那就是沒能力管好部隊,要負領(lǐng)導責任;他若知情,那就是在給軍部下馬威。
所以6月4日,高敬亭被江北指揮部扣押,隨后新四軍軍部對高敬亭展開了批判,葉挺對高敬亭說:
“數(shù)次派遣重要代表指示你的工作、改正你的缺點,你都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實可為你的命運惋惜?!?/strong>此外,大多數(shù)干部都發(fā)了言。
案子呈遞上去時,毛主席批示將高敬亭押赴延安處理,還是準備以教育為主,可惜主席的命令沒到,事情就已成定局。6月24日,高敬亭被葉挺的警衛(wèi)班槍殺于肥東青龍場。
三、曲折又復雜的平反之路
這件事情讓主席非常痛心,第四支隊8團團長周駿鳴去延安開會時,主席就說過高敬亭不該殺。
建國后安慶地委書記傅大章匯報工作時提了句“高敬亭同志在這里影響很大,上了年紀的人至今還常提到他?!泵飨矅@息:中央發(fā)電叫不殺,他們不聽,還是殺了。
1975年10月,主席身體已經(jīng)不太好,看到高敬亭女兒高鳳英寫的信后,還是作出批示,要求總政重新甄辦。最終總政在1977年4月27日下發(fā)《關(guān)于給高敬亭同志平反的通知》文件。
這個文件也很有意思,里面有這樣一段:高敬亭同志參加革命后,在堅持鄂豫皖地區(qū)的革命斗爭中是有功的,雖在四支隊工作期間犯有嚴重錯誤,但可以教育,處死高敬亭同志是錯誤的。
對于高敬亭的死,到底是誰的責任,至今仍爭論不休。昔日新四軍最高的兩位領(lǐng)導葉挺、項英都過早去世,他們并未述及這個方面。
不過《鄧子恢傳》坦誠自己是有責任的,畢竟當年召開的高敬亭公審大會,鄧子恢曾批評高敬亭有“違犯統(tǒng)一戰(zhàn)線、逃避抗戰(zhàn)、貪污腐化、破壞優(yōu)良傳統(tǒng)”等七項過錯,最后一天的主持人也是鄧子恢,他在大會上作出了最終決議。
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人有明確表態(tài)。
我在網(wǎng)上看到一句關(guān)于高敬亭的話,仔細想想也有道理:高敬亭雖然殺了很多自己人,但他也讓更多自己人活了下來。
如果沒有高敬亭整合,經(jīng)歷兩次主力出走的鄂豫皖留守部隊,勢必會遭到更嚴重的打擊;如果不是高敬亭有出色能力,部隊傷亡一定會更大。只能說,人都是復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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