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刷到?jīng)]?最近小紅書有個tag特火——
#經(jīng)濟上行時期的美#。
點進去一看,好家伙,全是各國“古早留子”們曬十幾年前在歐美名校門口的打卡照。
一個個笑得那叫一個敞亮,背后的天藍得跟開了超清濾鏡似的,配文更是深情滿滿:
“那年代,隨便刷爸媽副卡,張嘴閉嘴改變世界,總覺得明天肯定比今天強!”
現(xiàn)在全民集體懷念經(jīng)濟上行,就跟想念一個炸雞配啤酒、卻再也回不去的時期一樣。
那時候的神曲也簡單粗暴,一句“好運來,我們好運來”,或者華仔那句“我恭喜你發(fā)財,我恭喜你精彩”……
土是土,但直接啊,上頭啊。
那會兒誰都沒覺得這有啥特別,反正日子天天向好,歌嘛,聽著樂就完事了。
結(jié)果到了2025,說唱歌手攬佬和他的《大展鴻圖》《八方來財》突然殺出來,用一股子魔性旋律血洗全網(wǎng)。
這歌簡直像給這個焦慮時代打了一針止痛劑——
“來,來財”“步步高升,八方來財”、“萬事如意,順風(fēng)順?biāo)薄?/p>
這些吉祥話土到掉渣,卻偏偏精準(zhǔn)戳中了這屆網(wǎng)友對財富最原始的饑渴。
2025年夏天,《大展鴻圖》火得簡直不講道理。攬佬在Spotify上的月活聽眾居然干到了302.2萬,比周杰倫還高!
這歌甚至沖進了Spotify美國飆升榜前20——華語歌此前還沒誰做到過。
TikTok上更瘋,#大展鴻圖舞蹈挑戰(zhàn)泛濫成災(zāi)。
一幫人穿著我爸最愛的中年三件套——老式皮涼鞋、掛鑰匙串的腰帶、POLO衫立領(lǐng),跳得那叫一個“不顧別人死活的自信”。
從廣東土豪的別墅趴,到西班牙球星亞馬爾的社交媒體,再到韓國女團演唱會現(xiàn)場玩?!?/p>
這歌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個全球文化接頭暗號。
表面是又一首病毒神曲,但你細品,這其實是一場大型集體儀式——大伙兒借這首歌,誠實地面對:“是的,我就是想搞錢,非常想?!?/p>
別以為攬佬的歌只是“土嗨”就完了。他的歌詞里藏著一整套完整的“廣式富貴美學(xué)”:
“別墅里面唱K,水池里面銀龍魚。
“來,來財,來,來財。”
“千事吉祥,萬事如意,順風(fēng)順?biāo)?,天道酬勤?!?/p>
沒直接炫富,沒張嘴閉嘴豪車名表,反而帶點古早味——特別像90年代南方民營老板信的那套東西。
你閉眼想想:溫州人造革皮鞋、金利來皮帶、夢特嬌POLO衫……一股“半官半商”內(nèi)味撲面而來。
攬佬自己也說,這歌靈感來自小時候爸媽帶他去各種“成功的叔叔伯伯”家里吃飯見過的世面。
所以他寫的不是現(xiàn)在,而是上一個經(jīng)濟高速期里,大伙對“有錢”最直白的想象。
最好笑的是,歌爆了之后,全網(wǎng)都在猜他靠《八方來財》賺了1.2億。
結(jié)果他接受采訪一臉懵:“我要真賺了1.2億,還在這陪你嘮?早當(dāng)幕后大佬去了?!?/p>
繃不住了,但這波操作,反而更坐實了這首歌的底層人設(shè):它簡直就是90年代成功學(xué)在經(jīng)濟下行期的一次完美借尸還魂——
用最復(fù)古的財富人設(shè),安撫最焦灼的現(xiàn)代心靈。
《大展鴻圖》能火成現(xiàn)象級,背后那套直給吉祥話立大功。它像一層糖衣,包裹著整個時代的集體性焦慮。
這也不是什么新發(fā)明,根本是老套路玩出新花樣——
華語樂壇祖上早就闊過:
蔡國慶老師《三百六十五個祝?!诽焯熳D闫桨部鞓?;
劉德華《恭喜發(fā)財》過年放到耳朵起繭;
還有宋祖英的《好日子》,句句都是“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全都是經(jīng)濟騰飛期量身定做的BGM。
但如今呢?經(jīng)濟進入波動模式,吉祥話的功能也變異了。
大家追著《大展鴻圖》又唱又跳,早不是圖個樂呵,根本是在搞集體心理按摩——
靠重復(fù)大喊“來財”“高升”,對抗對未來不確定性的心慌。
越虛,就越要大聲喊;越?jīng)]底,就越要模仿穩(wěn)定。
有人認真發(fā)問:為啥現(xiàn)在就寫不出《好運來》那樣的“經(jīng)濟上行之歌”了?
要我說,《大展鴻圖》就是2025版的《好運來》——只不過它更適配這個年代的傳播底色和情緒分辨率。
《好運來》誕生于經(jīng)濟坐火箭的時期,它的樂觀是發(fā)自肺腑的、往外溢的;《大展鴻圖》則出現(xiàn)在迷茫周期,它的樂觀是自我催眠的、硬撐出來的。
一個是“有者の歌”,一個是“缺者の呼喚”。
這屆年輕人(和中青年)是真的渴望,渴望到必須把愿望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喊出來,必須復(fù)讀到形成集體咒語,甚至必須沖出亞洲走向世界——
仿佛只要一起喊得足夠大聲,經(jīng)濟上行就真的能被“喊回來”。
回頭看小紅書“古早留子”們懷念的“經(jīng)濟上行時的美”,哪是真的懷念刷副卡?。课覀儜涯畹?,其實是那種“未來必然比現(xiàn)在好”的無限可能性。
增長不停、機會管夠、上升通道敞開。
《大展鴻圖》作為這樣一首時代“挽歌”,最悖論的地方也在這:它一邊深情回望那個黃金年代,一邊又滑稽地適應(yīng)著當(dāng)下。
不批判、不反抗,反而用近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方式擁抱現(xiàn)實,靠復(fù)讀吉祥話,模擬已經(jīng)消失的“上行感”。
攬佬自己一句話捅破窗戶紙:“因為我很缺錢,所以我寫了這首歌?!?/p>
繃不住了,但也真相了:正因為沒有,才要大聲唱;正因為得不到,才要重復(fù)說。
所以我們懷念《好運來》《好日子》,其實是在懷念它們所代表的一整個時代確定性——那個“明天一定會更好”的共識。
換句話說,當(dāng)下這些吉祥話神曲的翻紅,根本不是什么盲目樂觀,而是咱們對經(jīng)濟上行期的一場深情悼念。是一曲用歡快節(jié)奏硬撐起來的、給過去時代唱的挽歌。
我們只不過想伸手撈一把那個漸行漸遠、充滿可能的黃金時代的尾巴——哪怕就一秒,哪怕,是靠一首歌造的幻覺。
《大展鴻圖》能爆,最根本的原因是:哪怕經(jīng)濟上行已成為過去式,人們對它的渴望,卻變成一股賊拉強大的文化動力。
這動力可能外顯成荒誕的、簡陋的甚至有點“土”的表達,但背后是真真切切的集體心理剛需——
想要穩(wěn)定增長、想要積累財富、想要把日子過好。
最巧妙的是,這歌還藏了一重超精巧隱喻:它采樣了粵劇《帝女花》里一句冷門唱詞——“霧煙暗遮世外天,有仙山幻作月臺殿”。
《帝女花》本身是悼念明朝滅亡的悲劇,用最華麗的唱腔,唱最深的失去。
《大展鴻圖》無意中完成了一曲雙重奏:表面歌詞拼命喊“來財”,底層旋律卻在悄悄祭奠一種永恒的逝去。
這像極了當(dāng)下所有人的心境:我們越熱切地喊“來財”,越拼命渴望上行,就越心知肚明——
那個被認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增長無限、機會遍地的黃金時代,大概率是真沒了。
我們用最喧鬧的節(jié)拍,試圖蓋過旋律里自帶的悲傷,結(jié)果卻是越熱鬧,越顯得悲涼。
也許有一天,經(jīng)濟上行真的回來了。
到時候人們再聽《大展鴻圖》,心情會挺復(fù)雜:一邊尷尬“我那會兒咋信了這個”,一邊理解“是啊,那會兒我是真的渴望?!?/p>
就像我們現(xiàn)在聽《好運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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