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
被人祭
音樂《德令哈一夜》在小小的車廂里循環(huán),一車的人,寂靜無聲。就這樣,我們進(jìn)入了德令哈。
這是我第二次專程到德令哈參觀「海子詩歌館」。
與上次相比,這次心境更為平和。「面向大海,春暖花開」的詩境自然與這個城市無關(guān),它不過是一個荒涼的戈壁小城,最熱鬧的處所,便是海子詩歌館。
這里自然也不是海子的故鄉(xiāng)、也無墓地。所有的關(guān)系清晰簡單:海子兩次藏地之行,都從德令哈出發(fā);他寫了一首有關(guān)德令哈的詩《日記》,即歌曲《德令哈一夜》。
德令哈之所以在知識分子群體中聞名,肯定是因為海子。但我仍然感念這座城市的主政者,當(dāng)年建了這處海子詩歌館,令他的擁躉有了一處可以澆一杯薄酒的墳場。
在上級眼里,海子英年自殺,建他的紀(jì)念館不算政績,甚至有爭議;其人其詩影響僅止于文藝圈,與寫「慈父」頌歌的郭沫若輩全然不同,在正能量文壇上也沒有牌位,討不了好。
就因為一首詩,這個邊陲小城,竟然為他留了一方小小的天地,我得給當(dāng)?shù)氐闹髡吖耙还笆帧?/p>
那些北大的地盤,自然是看不上他的。太多的名人需要妝點那里的繁華,也許他們更有價格。
雖然簡潔,但這里事實上已經(jīng)成了一處詩歌的道場,設(shè)計頗具格調(diào)。
一些人物,一些刊物,就像凝固了一個時代,被突然而至的琥珀給封在這里,還保留著原有的樸拙和光鮮。
就連來訪的文藝犯,也都是我這種四五十歲的老頭,最年輕的,也是帶著小孩來的文藝少婦。
隨著年紀(jì)漸長,我們已無當(dāng)年的狂熱。一位大嫂在詩歌館里微信視頻,我不過是輕輕提醒她去外面接。
海子當(dāng)然是我們那個時代最具天才的詩人,但這是我們的,不是大嫂的。于我而言是褻瀆,于她而言是莫名其妙。
關(guān)于他的死亡,我更覺得是他的詩歌殺死了他。
在1988年的一首詩里,他說「遠(yuǎn)方除了遙遠(yuǎn),一無所有」,這里已無詩歌的世界,棄世之念躍然紙上。
他最著力的作品,恰恰不是我們現(xiàn)在所熟知的那些,而是1986年至1988年創(chuàng)作的《太陽·七部書》系列詩劇。
在很多次采訪和作品中,他一落筆便是「民族」之類宏大概念,像極了那個時代的先鋒青年「為萬世開太平」的宏大理想。
但這種認(rèn)知,可能已大大落后于今天的青年。
他想在全球詩歌圣壇上為民族詩歌打上一個烙印,這個系列,可能就是他的獻(xiàn)祭之作。
但太陽系列顯然是失敗的,無論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有幾人將之當(dāng)回事情?
太陽的第七部實際上尚未完成他就臥軌了,我理解他無法面對自己無法建成的神殿,只能以自毀來結(jié)束。
他的毀滅,自然也是一個人理想的毀滅。
而且,就那么巧,他臥軌于1989年上半年。
何止他一個人的理想毀滅,何止他一個人自毀。
無憂無慮的童年,炊煙裊裊的小屋,鈴聲急促的校園……
人到中年,驀然回首,慈愛的外婆早已離開,強(qiáng)壯的父親也已弓腰馱背。
幫助他們整理照片、寫下記憶,可能是他留給我們最后的禮物了。
我寫了300多部家傳、整理了1200部家庭相冊,將父母的記憶留在時間的長河里不至湮滅,是我們創(chuàng)造意義的基本方式。
為什么人人都是他自己的歷史學(xué)家?如果沒有家庭記憶,家就是一句空話。這個任務(wù),只能我們自己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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