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下旬的宿遷，秋老虎還賴著不走，宿遷西湖路那家京東折扣超市門口的柏油路被曬得軟軟的。上午十點，超市剛開門半小時，收銀臺就排起了彎彎曲曲的隊。穿藍布衫的大爺攥著購物籃，里面躺著兩桶菜籽油，邊排隊邊跟旁邊的人念叨：“45塊錢5升，比巷口小賣部便宜8塊，大強子這是真給咱辦實事?！?/p>

這話剛落，人群忽然往前攢了攢。有人舉著手機踮腳看，鏡頭里那個穿長袖白襯衫裝的男人正站在生鮮區(qū)，手指在葡萄攤上點了點，跟戴白帽的店長說：“這本地夏黑甜度夠，就是秤得給足，別讓老鄉(xiāng)覺得虧了?！笔莿姈|，臉上帶著點汗，笑起來眼角的紋路比幾年前深了些，卻比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多了幾分松弛。

沒人沒注意到他身側(cè)的女人。白色短袖工裝熨得筆挺，頭發(fā)用一支素銀簪子挽著，露出的手腕上沒戴表，只攥著個磨得發(fā)亮的牛皮筆記本。她彎腰看了眼冷柜里的酸奶，指尖在價簽上頓了頓，又側(cè)頭跟劉強東低聲說句什么。聲音輕得像風吹過樹葉，可周圍的工作人員都下意識地朝她看——是張雱，在京東待了14年的人。

這場景讓人想起七年前那個冬天。明尼蘇達的雪下得急，凌晨兩點的公寓樓下，路燈把雪照得發(fā)藍。張雱裹著件借來的羽絨服，拉鏈拉到頂，還是擋不住風往骨頭縫里鉆。她手機快沒電了，揣在毛衣里捂熱，聽筒貼在耳朵上，語速平穩(wěn)得像沒受風雪影響：“倉庫的調(diào)貨方案按B計劃走，不用等我消息，出了問題我擔著?！?/p>

掛了電話，她抬頭望了眼公寓的窗戶。三樓那扇窗亮著燈，像只醒著的眼睛。后來有人說，那天她在雪地里站了七個小時。從北京飛過來的航班晚點四個小時，落地時行李箱的輪子都凍住了，她沒去酒店，直接讓出租車往公寓開。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水順著臉頰流，她抬手抹了把，手套上沾著的雪渣蹭在臉上，冰得人一激靈。

那會兒張雱才29歲，進京東剛滿七年。2011年她拖著個粉色行李箱到京東亦莊總部時，還是個扎馬尾的姑娘。作為中央財經(jīng)大學(xué)電子商務(wù)專業(yè)的高材生，她放棄了一線城市的高薪機會，選擇以管培生身份加入京東 。客服部的工位挨著中央空調(diào)，冬天吹得人膝蓋疼，她就找了塊舊圍巾裹在腿上，接電話時聲音總帶著點暖乎乎的勁兒?！澳鷦e急，訂單明天就能到”“退換貨流程我發(fā)您短信里”，每個問題都記在格子本上，下班前匯總成表格，哪個時段咨詢最多，哪個問題最容易起爭執(zhí)，紅筆標得清清楚楚。

劉強東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基層員工座談會上。有人抱怨倉庫分揀慢，耽誤配送，張雱忽然站起來，手里捏著張畫得歪歪扭扭的流程圖?！拔抑苣┤}庫看了兩天，下午三點到五點人最擠，要是把易碎品區(qū)挪到分揀口旁邊，能省二十分鐘?！彼f話時臉有點紅，可眼睛亮得很，像盛著光。會后劉強東讓助理把她調(diào)到了自己團隊，這一跟，就是十四個春秋。

現(xiàn)在的張雱，名下掛著京東43家子公司的法人代表 。去年京東要在宿遷開折扣超市，她帶著團隊跑了二十多個鄉(xiāng)鎮(zhèn)，跟農(nóng)戶聊了四十多回。有次去沭陽縣看葡萄基地，暴雨把路沖斷了，她踩著泥水里的石頭往前走，白襯衫濺得全是黃點子，見到農(nóng)戶第一句卻是：“這夏黑甜度能穩(wěn)定在18度以上不？”

有人總愛把她跟章澤天放在一起說。章澤天帶著公益團隊去山區(qū)時，鏡頭里的她笑得清甜；張雱卻總躲在會場角落，開會時手里的筆不停，偶爾開口，聲音不大，卻沒人敢走神。她比章澤天大四歲，山東淄博人的口音里還帶著點家鄉(xiāng)的軟糯 ，臉上很少涂脂抹粉，最多擦點潤唇膏，可跟她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女人身上有種讓人踏實的氣場——再亂的局面，她一開口，你就覺得“穩(wěn)了”。

這次回宿遷，張雱提前三天就到了。超市里的冷柜溫度比標準高了一度，她盯著工程部調(diào)了倆小時；殘疾人坡道的扶手離墻太近，她讓工人拆了重裝。有員工說，她蹲在零食區(qū)核價簽時，發(fā)現(xiàn)某款餅干的本地供貨價能再降五毛，當即給采購打了電話：“老鄉(xiāng)過日子就圖這點實惠，能讓的就得讓?！?/p>

超市里，穿校服的小姑娘舉著瓶果汁跑過來，仰著頭問劉強東：“叔叔，這超市能一直開著嗎？”劉強東蹲下來，跟她平視：“會啊，等你上大學(xué)了，它還在這兒?！睆堧?wù)驹谂赃?，低頭在筆記本上寫：長期鎖定本地供應(yīng)鏈，確保價格穩(wěn)定。

其實老百姓心里都明鏡似的，發(fā)錢能暖一陣子，可一家裝滿平價柴米油鹽的超市，能暖一輩子。就像張雱這樣的人，不站在聚光燈下，卻把日子里的細碎事都扛在肩上。這世上哪有那么多驚天動地，多數(shù)時候，都是有人守著一份情，有人扛著一份責，慢慢把日子過成了想要的模樣。你身邊，是不是也有這樣不顯眼，卻格外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