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游，月底我就打算回老家了，以后應(yīng)該會一直留在那兒，你的餐廳給我留個位置?！?br/>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兄弟夏游驚訝的聲音：“什么？你要回來？當(dāng)年你拼了命也要供出來的小可憐，現(xiàn)在可是清北最年輕的教授！你為她打了那么多年零工，好不容易熬出頭，不留在京北享福，怎么突然想要回我們這個小鎮(zhèn)了？是不是她對不起你了？”
“沒有，他對我很好?！蹦甙泊驍嗨?，指節(jié)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只是我不想留在京北了?！?br/>“那程希呢？跟你一起回來嗎？”
倪安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窗外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映在墻上。
“不，就我一個人?！彼犚娮约赫f，“她會留在這里，嫁人，生子，開始新的人生?！?br/>掛斷電話后，手機震動了一下。
葉文淵發(fā)來的消息：「倪先生，你想清楚了嗎？」
倪安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終只回了一句：「想清楚了，我會離開程希?！?br/>程希。
這個名字光是在唇齒間輕輕滾過，心尖便泛起一陣微燙的疼。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程希，是在高一開學(xué)典禮上。
她作為學(xué)生代表上臺發(fā)言，穿著干凈的校服，站在陽光下，聲音清冷又好聽。
那時候，她是全校男生暗戀的對象，成績優(yōu)異，長相出眾，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驕女。
而倪安，只是一個在福利院長大、成績平平的窮小子，連和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高二那年，一切都變了。
程希私生女的身份被曝光，她母親的床照被人惡意貼滿了學(xué)校，一夜之間，她從神壇跌落，成了所有人唾棄的對象。
她被孤立、被羞辱，甚至被逼到跳河自殺。
是他把她從河里撈出來的。
那天晚上，她渾身濕透，眼神空洞地問他：“為什么救我？”
他說不出理由，只能緊緊抓著她的手，生怕一松開，她就會再次消失。
后來，他們住在十平米的出租屋，相依為命。
高考成績出來后，眼看學(xué)費只夠上一個人，他主動放棄了上大學(xué)的機會。
她問他：“為什么？”
他扯著笑說：“我成績一般，考上的只是二本，肯定讓你去，學(xué)校里的生活費你不用操心，我現(xiàn)在一天打三份工，供得起的?！?br/>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一句：“倪安，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br/>后來，她真的做到了。
她一路跳級，碩博連讀，二十四歲就成了清北最年輕的教授，被稱為“天才學(xué)者”。
他們的生活終于好起來，她也帶他搬進了高檔江景房。
他以為，一切苦盡甘來。
直到那天，他無意間看到了她的手機。
葉文淵，清北大學(xué)校長的兒子，漂亮、優(yōu)秀、光彩奪目。
這樣的男人，給她發(fā)了無數(shù)條消息。
【今天實驗又失敗了，好難過】
【給你帶了咖啡，放在你辦公室了】
【為什么不回我消息？討厭我嗎】
程希一直回復(fù)得很冷淡，直到葉文淵沉不住氣地質(zhì)問，她才解釋：【我不是討厭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異性相處?！?br/>第二天，程希破天荒地來問倪安：“你們男生收到什么禮物會開心？”
那一刻，倪安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和程希表明心意。
但她總是忙著讀書、做實驗，他也就把心思藏了起來。
而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程希對他，只有感激，沒有愛情。
再過不久，那個叫葉文淵的男人竟主動找上了他。
那天，他帶來了一個文件夾，里面是當(dāng)年逼死程希母親的所有床照復(fù)印件。
“希希同父異母的哥哥想故技重施，再次毀掉她。但被攔下來了?！?br/>“倪先生，我和希希兩情相悅，但她為了報恩，沒辦法答應(yīng)我，只能守在你身邊?！?br/>“可你保護不了她。如果你堅持留在她身邊，這些照片就會流傳出去，她這些年的努力，會再一次付之東流?！?br/>“但如果你放手，”他輕聲說，“我會護著她，讓她平步青云?！?br/>那天晚上，倪安坐在陽臺上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天亮的時候，他終于做了決定。
他知道，葉文淵說的是事實，他護不住程希。
更知道，程希不喜歡他。
所以，離開她，是最好的選擇。
放下也好。
從今往后，他再也不用在深夜里守著那盞孤燈，擔(dān)心地等她回家；
再也不用看著身為天才學(xué)者的她請教如何和其他男人相處，然后獨自咽下滿嘴苦澀；
再也不用日復(fù)一日地期盼著，那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人，能回頭看他一眼。
胃部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打斷了回憶。
倪安蜷縮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藥箱在茶幾上，可他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
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程希一進門就看見他倒在地上，臉色瞬間變了。
她沖進來，吃力地將他扶起，動作輕柔地放在床上。
“藥呢？”她聲音有些急，翻箱倒柜地找，“上次買的胃藥放哪了？”
倪安指了指抽屜，她立刻倒水拿藥，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
溫水遞到唇邊，倪安小口啜飲，低聲說：“謝謝，麻煩你了?！?br/>“不麻煩?！背滔０櫭?，“明明知道自己有胃病，怎么不及時吃藥？”
當(dāng)年為了供她讀書，他打了三份工，經(jīng)常一天只吃一頓飯，硬生生把胃熬壞了。
每次他胃疼，她都會心疼地把他摟在懷里，輕輕揉著他的胃，直到他睡著。
但這一次，當(dāng)她伸手想抱他的時候，他輕輕推開了她。
程希明顯怔了一下，眉頭微蹙。
“程希，我……”
倪安剛要開口，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葉文淵。
“喂？”她接起電話，目光仍落在倪安身上，“看流星？現(xiàn)在？……好?！?br/>掛斷后，她起身拿外套：“我有點事要出去，你好好休息?！?br/>她轉(zhuǎn)身離開，背影修長挺拔，和當(dāng)年那個被他撿回家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倪安張了張嘴，那句“我要回老家了”終究沒來得及說出口。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心上，倪安獨自坐在黑暗里，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
冰箱里放著剛買的生日蛋糕。
程希從來不記得他的生日，但每年這天，倪安都會偷偷許愿。
今年他只許了一個愿望：
希望我走后，程希能得到幸福。
燭光搖曳中，倪安仿佛又看見那個雨天的少女，濕漉漉的睫毛下，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那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流星。

第二天，倪安照常去了餐廳上班。
這家店開在程希的學(xué)校附近，當(dāng)初選擇這里，不過是為了能多看她幾眼。
后來她有了錢，幾次勸他辭職在家休息，他都拒絕了。
她總在學(xué)校忙，他要是連這份工作都沒了，就更見不到她了。
今天原本是去辭職的，但店長拍著他的肩說：“倪安，再幫我?guī)滋彀?，等招到新人再走?！?br/>倪安看著他懇切的眼神，想到這些年他對自己的照顧，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店里來了顧客，是幾個清北大學(xué)的學(xué)生社團聚餐。
遞上菜單，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照片，程希和葉文淵的合照。
她穿著白襯衫，神色依舊清冷，但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是他很少見到的放松，葉文淵摟著她的肩，笑容明朗得像太陽。
“你也覺得他們很配吧？”一個女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語氣興奮，“這可是我們學(xué)校的知名CP！高冷教授和年下校草，全校都在磕！”
他低下頭，往杯子里倒上檸檬水，輕聲問：“他們……感情很好嗎？”
“那當(dāng)然！”幾個女生立刻激動起來，七嘴八舌地說起程希對葉文淵的特別。
“程教授平時生人勿近，但對葉學(xué)長特別有耐心！”
“上次葉學(xué)長在實驗室睡著了，程教授還給他披外套呢！”
“聽說葉學(xué)長送她的鋼筆，她天天帶著！”
倪安聽著她們的話，手指微微發(fā)抖，險些拿不穩(wěn)手中的玻璃壺。
這些事，程希從未為他做過。
“他們哪兒哪兒都配！”一個女生突然嘆了口氣，“唯一的問題就是程教授出身不太好，聽說還有個救命恩人要報恩……”
“你說那個男的??？”另一個女生撇撇嘴，“我聽說他大學(xué)都沒讀，連正經(jīng)工作都沒有，整天打零工，根本配不上程教授！”
“就是！死纏爛打賴著人家，真不要臉！”
“我們還問過程教授呢，說要不給點錢打發(fā)走算了，別耽誤自己幸?！?br/>倪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你手怎么在抖？”一個女生突然看向他，“沒事吧？”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沒事，只是覺得……你們說得對?！?br/>下班后，他匆匆離開餐廳，走到校門口時，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程希和葉文淵正并肩走來。
葉文淵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圍巾，說著說著，突然摘下來，體貼地給程希戴上。
他屏住呼吸，看著向來有潔癖的程希，竟然沒有拒絕。
“昨晚的流星真好看?！比~文淵笑著說。
程希點點頭：“嗯，下次還可以去看。”
周圍路過的學(xué)生紛紛側(cè)目，有人小聲說：“磕到了磕到了！”
他們聊著實驗、課題、學(xué)術(shù)會議……一堆他聽不懂的事情。
他站在角落里，突然意識到，他和程希之間，早已隔著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
回到家時，程希正在廚房倒水。
她打開冰箱，看到里面沒吃完的蛋糕，愣了一下：“昨天是你生日？”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最近太忙，忘了?！彼嗔巳嗝夹?，“過兩天補你禮物?！?br/>“不用了?！彼p聲說，“你忙你的，不用操心這些小事。”
她看了他一眼，沒再堅持，只是問：“許了什么愿望？”
他剛要開口，她的手機響了。
又是葉文淵。
“希希，我打球受傷了”他的聲音帶著委屈，從電話那頭傳來。
程希立刻站起身：“位置發(fā)我，馬上到?！?br/>她匆匆離開，甚至沒來得及多看他一眼。
他坐在餐桌前，一個人吃完了剩下的蛋糕。
奶油已經(jīng)冷透了，甜得發(fā)苦。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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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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