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的發(fā)展讓個人的健康管理得以成為可能,卻也讓人陷入“健康綜合征”的焦慮之中:追求數據上的優(yōu)異表現,忽視了身體和生活真正的需求。當我們從“自律使人自由”的標語中抽身回看焦慮背后的真實,會反復看到身體的有限性?!皾M分健康”并不存在,愈想支配就愈會帶來恐懼。本專題的兩篇文章,分別呈現了“滿分健康”焦慮的剖析和在身體不那么完美的時候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方法。它們共同試圖回答:當健康被精確管理的愿望無法實現,我們該如何與不完美的身體共處。
本文內容出自新京報·書評周刊8月8日專題《健康不需要“滿分”》
B01「主題」健康不需要“滿分”
B02-B03「主題」“滿分”焦慮——從健身、節(jié)食到疑病癥
B04-B05「主題」日常生活中的身體修復指南
B06-B07「文學」多和田葉子 在幻想中書寫冰冷的異化
B08「文學」唯有燃燒的愛,能將內心的隔膜融化
撰文 | 木三喵
我們總以為,只要夠努力就能活得安全。運動打卡、輕斷食、計算熱量與體脂率,這些看似理性的健康管理,往往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對“健康滿分”的執(zhí)念。而當控制中斷、數據反彈、自律失效時,涌上的不僅是內疚,還有深藏其下的失控恐懼。我曾陷入這樣的循環(huán),并在過程中逐漸意識到,問題或許不在于身體,而在于我們對“可控人生”的執(zhí)迷。
健身、節(jié)食與體脂率:
可操作化數據的誘惑
當一個人開始專注自身大多會干兩件事,鍛煉以及學英語。十年前就在網上聽過這種話,現在依舊在有效期,又加了一項讀書。學語言已不限于英語,多少人的生活是通勤路上在語言APP上打卡,打開電子書掃幾行,下班后壓縮睡覺時間來鍛煉。這并不是什么美滋滋的事情。不久前看到有人從韓國網絡“搬運”來的帖子說:“小時候看到30多歲的大人們突然開始運動時會想:哇他們這種悠閑自得真帥氣啊?!苯又掍h一轉:“現在才知道,如果不運動的話,不久就會‘死’了?!?/p>
6年前我開始健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還沒有到30歲,可當時體檢數據已經有多項異常,體重更是飆到史無前例的新高。如果對健康水平按百分制打個分,大概有75分——沒到良好湊合能活,不至于“死”到臨頭。那會兒我的態(tài)度是“隨它吧”,因為焦慮只會新增焦慮,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當回事。這是《精神焦慮癥的自救》教會我的,它曾幫助我走過一段非常痛苦的焦慮期。但當時我不知道,如果一直不當回事,大腦就會強化這個想法和行為模式,讓健康情況變得更不堪。改變源于室友看不下去我成天不動彈,去辦健身卡時一定要拉上我。我們“I人”就是像孫書恒脫口秀說的那樣,邀請一次拒絕,第二次繼續(xù)拒絕,被邀請第三次,還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愛寵大機密2》劇照。
人一到了適合解決這個問題的情境中,多年被規(guī)訓形成的想要“努把力”的意識就會泛上來,就差聽到一句“能提分”。鳥鳥的段子說健身房是當代著名的消費陷阱,她一去就有人來賣課:“你有體態(tài)問題?!钡哟业慕叹毧瓷先ミ€沒克服推銷羞恥,全程都是我在主導提問:跟自己練有什么差別?多久能有效果?體檢數據能變好嗎?內臟脂肪能降多少?教練不敢就時間給出保證,甚至逃避直視我的眼睛,直到我拋出對自己而言的“必殺”問題:我能瘦回18歲嗎?現在想起來,我忽悠自己的能力堪比趙本山賣拐。
一年以后我做到了,對不起自己的身體可以,不能對不起辛苦賺的錢。我一周固定上健身房3次,輔以極其嚴苛的飲食管理,雖然沒有計算卡路里,但嚴格執(zhí)行教練給的食譜,選擇其中我能做出來的,并且盡量少吃。饑餓是可以忍受的,因為吊著我活下去的是體重秤上下滑的數字。當體重第一次卡平臺期的時候,我開始極度焦慮,教練勸我說不要關注體重,要看體脂率。體脂率是人體脂肪占身體體重的比例,每個健身房和醫(yī)院的營養(yǎng)科都有一臺人體成分測試儀,原理是通過微弱的電流測試身體電阻力來推測各種成分的含量,還能計算出你不同部位的體脂和肌肉含量。剛開始鍛煉的時候安排的都是燃脂訓練,后期開始增肌,增肌就會增重,但是脂肪在減少。雖然體重沒下降,你的身材會更好,身體也會更健康。同時,我也了解到16:8輕斷食,在控制好全天飲食的前提下,將進食時間縮短在8小時以內,剩下的時間除了喝水、咖啡、電解質水以外什么都不要吃。這套飲食方法被明星廣泛使用,并有文獻證明可以改善胰島素抵抗、延長壽命。它還具備一定靈活性,你偶爾一天沒按要求吃也沒有太大關系。
來了,體脂率,一個量化的、科學的、有益健康的,還能偶爾偷懶的目標;飲食時間,一個直觀的、有效的、簡易的控制手段。這兩者對于還脫離不了做題家底色的我極富魅力,進入社會以后很難再有像考試分數一樣你知道該怎么努力還能確定地收獲回報的東西。
自我量化管理:
從成功到失敗
就像備考要有“頭懸梁、錐刺股”的毅力,在追求低體脂的道路上我也在不斷尋找對抗自己身體本能的“梁”和“錐”:實在忍不住想吃,就吃塊純黑巧克力壓食欲;饞碳水饞得瘋就獎勵自己一口,但要蘸醋,因為醋可以延緩碳水吸收保持血糖平穩(wěn);如果饞重油重鹽了,就是身體缺電解質了,補充電解質水,或者吃點香蕉。我下了一個減肥管理應用,每天記錄自己的飲食,計算總卡路里。我嚴格執(zhí)行16:8,每天10點到17點之間進食。如果前一天外食無法控制熱量,第二天到晚上才會吃飯,這樣兩天攝入的總熱量才符合要求,還可以消除沒有控制熱量的內疚。我還吃過一段時間的白蕓豆酵素片,知名阻斷碳水吸收的“智商稅”。健身房依舊要去,工作再忙也沒落下,隔一段時間還會來一節(jié)拉伸課,因為我有肌肉小腿,跑步十幾分鐘小腿會酸得不行。那不是簡單的拉筋兒,是用手指或工具去推你小腿最緊繃的部分,一堂課下來我嗓子一定會啞,因為會疼得持續(xù)慘叫一小時。
嚴格的量化管理,讓我在一年后一度達到19%的體脂率(我的起點是32%,成年健康女性一般在20%到25%之間),瘦10斤的效果看上去像20斤。內臟脂肪等級降到了4。一年后的體檢數據也都變好了,除了無法消除的結節(jié)。我對生活的積極感知也在逐漸恢復,此時健康評分沒到100分,但90分總有了,一種強大的能掌控自己的力量感縈繞著我。那段時間我是朋友圈里“健身改變生活”的信徒,我一時飄了,開始期待自己的體重能下100斤,讓“定點體重”再低一點以給未來恢復正常飲食后留出更多空間。
《健康的迷思》
作者:(加)加博爾·馬泰(加)丹尼爾·馬泰
譯者:姜帆
版本:機械工業(yè)出版社2025年4月
然而,這個目標沒有完成。我的教練終于忍受不了健身房的剝削離職了。傳統(tǒng)連鎖健身房就像理發(fā)店,教練想要拿到課時費抽成就要拉夠一定買課的預付費總額。倒霉的還會遇到“鎖課推銷”,如果不買新課,以前沒上完的課就上不了。一想到再找教練就需要繼續(xù)付費,新教練還不一定能快速了解我的情況,我決定以后靠自己不再續(xù)費。起初我還能堅持,隨后問題接踵而至。我開始以工作太忙為理由不去健身房,反復暴食、節(jié)食、再暴食,我試圖與自己的食欲和體重和解,不再稱體重和計算卡路里。可沒想到節(jié)食的盡頭是復胖,不節(jié)食的盡頭是更胖。
后來我也再找過健身教練,但再也沒有當初堅持的勁頭。高要求會影響行為的主動性,我就降低要求不再追求低體脂,可鍛煉和飲食管理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想起缺失營養(yǎng)素可能會引發(fā)食欲不穩(wěn)定,就看了營養(yǎng)科醫(yī)生,學習了膳食指南,查了身體所有營養(yǎng)素情況,但除了一直以來都有的缺鐵無其他異常。健康分數肉眼可見地下降,內臟脂肪慢慢又長了回去。生活又回到了從前,我開始熬夜,不規(guī)律飲食,很久都不去體檢。終于在一次測試人體成分的時候,我的數據全部回到起點。身體從“18歲”到30歲,這次速度快得我有點恍惚。
焦慮、內疚伴隨不解,我對自己為什么不能回到從前充滿了疑惑。多次我決定重新開始,恢復一切初始配置,卻再也沒有拿過得過的90分。我一度每天醒來無法對自己滿意,快樂更無從談起,唯有放棄掙扎和內耗,接受自己的失敗。
拆解內疚感:
健康綜合征
“總是覺得自己運動量不夠?在睡夢中計算卡路里?為自己沒有感到更快樂而羞恥?那么,你可能已經成為健康綜合征的受害者。”這段印在《健康綜合征:當健康成為一種道德責任》封底的話,讓我又開始思考起自己失敗的健身經歷。強行壓抑不代表解決,只是一種節(jié)能式的抵御自責的方式。我依舊認為自己應該那樣生活,只不過再也做不到。理論上我應該能從中強度運動中感受到內啡肽的快樂,內啡肽的分泌可以緩解身體在中高強度運動中產生的壓力和痛苦,進而使人感到平靜和愉悅。但此后哪怕我又一次完成40分鐘以上的慢跑,也只有強迫自己完成的疲憊。
《健康綜合征》是由兩名組織理論、組織行為學研究者撰寫的書,它將“健康綜合征”描述為一組持續(xù)的癥狀,你會因為自己生活得不足夠健康而焦慮、自責、內疚。合著者之一安德烈·斯派塞在他們剛寫完這本書不久做過一場同名分享,談及他寫作這本書是出于一個向內的思考——健身為什么沒有讓他獲得快樂和意義感。起初他厭倦了無休止的漂泊生活、空洞的社交和無謂的享樂,想通過健身、吃有機蔬菜、正念、感知生活等向內的方式來擺脫不知道自己身于何處的恐懼。雖然我健身的出發(fā)點不涉及此,但后續(xù)狀態(tài)良好的時候,將自己錨定在了一條我認為正確的道路上,一定程度緩解了存在焦慮。斯派塞對位置感的追求失敗了,他的晨跑被另一名合著者戲稱為“內疚跑步”——為了補償前一天晚上的過度享樂。他按照健康的方式生活但內心卻覺得進入了另一種生活的循環(huán)。每天早上醒來,他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不好的人。
《健康綜合征》
作者:(瑞典)卡爾·塞德斯特倫 (新西蘭)安德烈·斯派塞
譯者:張璋
版本: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25年6月
為破解這份自責,《健康綜合征》援引了斯洛文尼亞哲學家阿倫卡·祖潘契奇所論述的“生物道德”,它指的是頹廢和不滿等壞情緒和狀態(tài)正在越來越被視為道德上的過錯和存在與生命本身的腐化,它提倡感覺良好而且快樂的人是好人,感覺糟糕的人是壞人。在這樣的道德律令下,人如果不保持快樂和健康就會自責。健康開始成為一種命令。在命令之下,人們開始踐行??滤f的自我規(guī)訓:自我記錄、自我監(jiān)控、自我管理。無法滿足超我?guī)淼囊笱苌龈嗟慕箲],數據的改善并不能帶來與社會的鏈接感,也不能制止未來重歸原點,這就會引發(fā)無意義感和內疚情緒。斯派塞就提到他報名參加馬拉松比賽后忽視對家人的陪伴。內化了健康命令的我們用焦慮感懲罰自己,弗洛伊德《文明及其不滿》中的這段是受困于健康命令的人們的寫照:
“現在,放棄不再有徹底解放的效果,良性自制不再能換來愛的保證。岌岌可危的外在不幸——愛的缺失與外在權威的懲罰——被永久的內在不幸和內疚造成的緊張情緒取代?!?/p>
負面體驗并非局限于個人。健康命令引發(fā)焦慮,就會有紓解手段的市場。內向思考、冥想、鍛煉等自主文化產物被市場收編,它們可以協助人們適應周期性的經濟變動,比如撐過裁員潮。這些背后都存在的共同點是認可個人是自主的、有力量的,能堅持不懈地提升自己,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這正是健康綜合征的前提,它帶來壓倒性的責任感和選擇焦慮,沒有做到全是你的錯,而無視了背后的結構性原因。所以《健康綜合征》指向的批判對象之一是新自由主義。市場化的表面自由,讓人們看似有選擇的自由,并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代價。過去我們沒得選,我們恨的對象有很多;現在選擇很多且被標注了價格,我們只能恨自己選錯、自己做不到或者買不起。
在公共層面上,健康與一個人擁有優(yōu)良品質等價,一個愛吃垃圾食品的肥胖的人會遭到道德甚至能力上的鄙夷。健康在西方社會已經成為一種工作道德,如果你表現得不健康就無法勝任某些工作。反之,如果你在面試中說明自己擅長什么體育項目,會更有可能獲得這份工作?!敖】岛托腋!币呀洺蔀楣竞驼芾淼闹笜?,有公司為員工提供免費的健身房和可提供健身功能的辦公桌。免費的健身房、可以邊工作邊健身的辦公桌、營養(yǎng)均衡的健康飲食全由公司提供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不好的,畢竟身邊更多試圖在工位上健身的人要思考的是買什么器材鍛煉能保持低調,不被身邊人理解為“工作量不飽和”。但當健康異化為生產力的工具,效率本身就會變成目的,無法勝任這套標準的人會被先天降一等。如果健康水平綁定著工資、升職空間和福利待遇,可想而知那并非人文關懷。
疑病癥的土壤:
“滿分”焦慮與“失控”恐懼
回看我內疚的根源,也許正是曾經讓我興奮的起點。可操作化的數據一開始讓我感受到掌控感,最后卻轉移了我對“健康”真正該關心的東西的關注——生活是否更舒適,身體是否自在,是否能從中感受到愉悅。體脂率比體重科學了一點,但它很容易轉化為另一種形式的“服美役”。一位有健身教練背景的寫作者盧永利在《無限可能的身體》中反思了健康的概念說健康是生存的能力、體能是身體的表現。人們想讓自己變得強健,但實際更期望的是好看的外表,而不是優(yōu)秀的心肺功能和伸髖能力。
《無限可能的身體》
作者: [英] 盧永利
譯者: 鄔璐雪
版本: 后浪|貴州人民出版社 2023年11月
在與食欲和解的掙扎中我看到了“生活化減脂”的提法:鍛煉與飲食管理是一輩子的事情,不需要局限于短期的目標。起初這種長期主義觀念讓我稍感安慰:日子還很長,松一口氣沒關系。但這種溫和的論調存在另一面:為了拿到“滿分”你需要付出一輩子,而那種“做得不夠”的羞恥將終身伴隨。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的運動機能與代謝水平將一日不如一日,想要維持“滿分健康”的難度越來越大。我將一直處于這般的循環(huán)中——實在不行了,控制一下;一時沒控制好,問題不大;反彈超出預期,又失敗了。
除了健康命令之外,問題還在于我那被優(yōu)績主義塑形的健康觀。在我的理解里,健康最好是一個靜態(tài)標準,它應該是可抵達、可維持、可在達成后按下暫停鍵的。而從小接受的教育體系也讓我習慣了“考試結束就能放假”的狀態(tài),終極考試結束后可以獲得徹底的解放。我的身體似乎天真地以為,哪怕理智知道那并不對,只要拼一把,就可以迎來穩(wěn)定的“合格人生”了。我?guī)p峰迎戰(zhàn)高體脂的狀態(tài)不過是另一個版本的提前透支。在堅持輕斷食的時候為了撫慰深夜里空洞的胃,我會捏自己的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感受皮下越來越薄的脂肪層直至入睡。事實上,我并不喜歡運動,也不喜歡抗阻力訓練,計算食物熱量在降低我進食的快樂。承認這一點有一絲羞恥,畢竟我付出了那么多的錢和時間,但真實情況就是在一次透支帶來的失敗之后,身體很難再鼓起勁頭。
我控制了外在變量但忽視了自己,身體不是考試,它是流動的、變化的、帶著衰老節(jié)奏和脆弱底色的。出問題的是我對靜態(tài)的滿分健康的幻想。而這種流動的健康,也讓我想起了以前經歷過的疑病癥的焦慮。當時心臟不舒服,低燒持續(xù)一個月、住院三天又沒有查出任何病因,醫(yī)生說癥狀像某種需要終身服藥的疾病但檢查結果不完全支持,可能也沒什么問題讓我回家觀察看看。我不再上網查癥狀,不再討論身體,但恐懼和焦慮讓我在半年時間內看了三十多位醫(yī)生卻毫無結果,他們告訴我這個科室相關的病我沒有,回家吧。詭譎的是我爸年輕時的時候也有一段跟我一模一樣的疑病期。我們后來都選擇了看中醫(yī)調養(yǎng),慢慢不把它當回事,身體就漸漸康復了。
圖/IC photo
再一次,壓抑和躲避暫時解決了問題,卻沒有改變我根深蒂固的思維。這段往事浮現于眼前,正因為我感受到它與我對“滿分健康”的執(zhí)念有同樣的邏輯:只要努力一把,我就能回到期待的狀態(tài),或者把狀態(tài)控制在我能接受的可控的范圍內——追求“滿分健康”,是為了未來有降分的空間;體脂率、鍛煉時間、體檢報告數據甚至是醫(yī)療保險,它們像是數字版的護身符,延宕我們應對未知危險的恐慌。我們當下的健康焦慮,包括疑病癥、飲食焦慮、健身焦慮等有一個共同的土壤——我們懼怕“失控”,我們也在懼怕我們的努力沒有用。齊格蒙特·鮑曼在《流動的恐懼》中寫道:
“‘衍生恐懼’……是一種對于危險的懷疑情緒,同時也是一種不安全感和脆弱感……而人們之所以會有這種脆弱感,不是因為實際威脅的能量巨大或者極其惡劣,而是因為人們對于所能采取的抵抗措施并不信任?!?/p>
面對恐懼人們本能地想要逃避,但蔓延的不確定性總會在某一時刻提醒你它的存在。此前我因為輕微的髖關節(jié)撞擊導致左髖疼痛和骨髓發(fā)炎,醫(yī)生看了核磁共振的結果問你做了什么劇烈運動——我只是坐了一趟高鐵,在B座。
在準備這篇文章的時候我讀到了《健康的迷思》,這本書反思了身心健康與社會環(huán)境的關系,不確定性的壓力、沖突和缺乏掌控感等都會導致壓力應激,而慢性壓力會因為加劇身體的炎癥反應導致更容易患上疾病。所以一個把別人需求置于自己需求之上的好人,一個擅長自我反思、自我攻擊導致與自我感受剝離的人,會因為背負過多的個人責任感而增加健康風險。揭露真實會帶來恐懼,“晚期資本主義很擅長應對”:“我們最寶貴的東西之間的隔閡變得越來越大,并且用虛假的產品與人為的、分散注意力的消費文化填補這種隔閡。……歸根結底,我們忽視的就是生活本身?!?/p>
改變需要長久和艱難的工作,關乎醫(yī)療、法律、焦慮等方方面面。龐大的問題讓人難以預料未來會怎么樣,作者在研究中曾與語言學家、文化評論家諾姆·喬姆斯基交流,問他是否對未來感到樂觀。喬姆斯基笑了,他引用了葛蘭西的一句著名的口號:“理性上的悲觀主義者,意志上的樂觀主義。”然后說道:
“除此之外,我們別無選擇?!?/p>
本文為獨家原創(chuàng)文章。作者:木三喵;編輯:宮照華 走走;校對:薛京寧。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fā)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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