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上,王朝的更迭往往伴隨著殘酷的殺戮。改朝換代嘛,新皇帝為了坐穩(wěn)江山,掃除前朝的威脅,心狠手辣一些似乎成了某種“慣例”。
但是,當東晉的權(quán)臣劉裕在公元420年逼迫晉恭帝司馬德文“禪讓”,登基成為宋武帝,開創(chuàng)南朝第一個政權(quán),劉宋時,他所采取的手段就有點過于“徹底”,甚至可以說是“超常發(fā)揮”了。
按說,司馬家作為統(tǒng)治了東晉一百多年的皇族,根基深厚,人丁眾多。新皇帝上位,對這些前朝貴胄,通常的做法,要么是象征性地保留一點血脈給個虛位養(yǎng)著(參考后來不少皇帝對前朝宗室的操作),要么就是有選擇性地干掉對自己有直接威脅的核心成員。
可是劉裕的選擇異常決絕:他對司馬家的皇族近支,幾乎實施了系統(tǒng)性清除。
當時的晉恭帝司馬德文被迫退位后,一開始還被封了個“零陵王”,聽著像那么回事。但劉裕顯然覺得還不夠放心。僅僅一年后的421年,劉裕就派人用毒酒來結(jié)果這位前朝皇帝。
司馬德文不肯喝毒酒,覺得做皇帝時就已經(jīng)讓位了,為何還要趕盡殺絕?可悲的是,拒絕無用,最終被使者用被子活活悶死了。這還沒完。對司馬家族其他成員,劉裕也毫不手軟。
史書記載,他對前朝宗室的打擊是“滅其族”,意味著不僅僅是皇帝的直系親屬,其他有繼承權(quán)、有影響力的司馬氏宗室成員,都在清洗名單上,用“斬草除根”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司馬家這個傳承了幾百年的顯赫家族,仿佛一夜之間就從頂級門閥跌落塵埃,幾近煙消云散。
這招夠狠,夠干凈,幾乎是杜絕了任何司馬家皇族打著復(fù)辟旗號卷土重來的可能性。劉裕大概覺得,這樣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來自前朝的血緣威脅,讓自己的劉宋江山穩(wěn)如泰山。
可當我們把目光放遠,看遍后來那個混亂動蕩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南北朝時代,再回頭看看劉裕這番操作,就會驚人地發(fā)現(xiàn):這顆他自以為埋掉的“定時炸彈”,卻在后世的王朝更迭中一次次被效仿、放大,最終變成了炸翻整個時代秩序的超級大雷。
人人自危的皇權(quán)爭奪
劉裕對司馬家的殘酷清洗,表面上看似乎“干凈利落”,為他的劉宋王朝暫時消除了來自前朝皇族的奪權(quán)隱患。然而,這種行為就像一個極具破壞力的“示范效應(yīng)”,深刻地改變了后世權(quán)臣、野心家們的心態(tài)和行為準則。
想想看,在劉裕之前,改朝換代當然不乏血腥,但像這樣幾乎把前朝皇帝整個家族“打包清零”的做法,還是比較少見的(特別是在魏晉這種相對還講究點門第禮法的氛圍末期)。
劉裕憑借武力上位,本身就得位不算太“正”(篡位嘛),他的成功加上如此酷烈手段的“加持”,無疑向所有手握兵權(quán)、覬覦皇位的人釋放了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原來,想當新皇帝,對前朝皇族動手可以這么徹底!原來把潛在對手“物理消滅”,才是坐穩(wěn)江山最“保險”的方式!
這個信號,很快就在劉裕自己的子孫身上應(yīng)驗了。劉宋王朝僅僅傳到了第三代,皇宮里的血腥味就彌漫開來。
繼承劉裕皇位的宋少帝劉義符,登基才一年多點,就因為“不仁不孝”(更多是政治借口),被輔政大臣們聯(lián)手廢掉,接著就被殺害了。推上去的新皇帝是他的弟弟宋文帝劉義隆。
宋文帝算是劉宋比較有作為的皇帝了,統(tǒng)治時間也比較長(史稱“元嘉之治”),可他的結(jié)局呢?更慘烈。太子劉劭被卷入皇權(quán)之爭,竟然發(fā)動宮廷政變,親手弒殺了自己的父皇!
這就是歷史上駭人聽聞的“元兇弒父”事件。劉劭弒父后雖然短暫登上帝位,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另一個弟弟劉駿(后來的宋孝武帝)討伐殺死。
而宋孝武帝劉駿在位后期,猜忌心變得極重,尤其是對自己的兄弟們,那些同樣擁有劉宋皇室血統(tǒng)、理論上也可能覬覦皇位的藩王們,大開殺戒。
劉裕的兒子輩里,十個有八個死于非命;孫子輩、曾孫輩更是自相殘殺不斷,劉宋皇族內(nèi)部的骨肉相殘,其慘烈程度在中國歷史上都是排得上號的。
劉宋皇族內(nèi)部的血腥內(nèi)耗,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的開始。當年劉裕徹底滅絕前朝宗室,似乎立了個“標桿”,導(dǎo)致后來的篡位者覺得:不對前朝皇族徹底清洗,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同時,他對宗室權(quán)力的警惕(后期架空同族兄弟)也無形中削弱了皇族內(nèi)部相互制衡、拱衛(wèi)朝廷的力量。最可怕的是,這種殘酷的清洗邏輯,很快從對外(前朝)轉(zhuǎn)向了對內(nèi)(本朝)。
猜忌的鏈鎖一旦打開,皇族成員之間、君臣之間,信任蕩然無存。人人都可能是下一個司馬氏,人人都可能是被清洗的對象。為了保住權(quán)力或者不被別人清洗掉,先下手為強就成了常態(tài)。
整個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安全感和信任感,被劉裕那種“徹底”的思維徹底打碎了。
從劉宋到南齊的權(quán)力魔咒
劉宋皇室的自相殘殺并未止步于孝武帝時代。464年,暴君劉子業(yè)繼位后,將猜忌與殘虐推至頂峰:他將叔父劉彧封為“豬王”,關(guān)進豬籠喂食泔水;當眾凌辱宗室女眷;甚至肢解叔祖劉義恭,挖出眼球泡在蜜罐里稱“鬼目粽”。
這種系統(tǒng)性虐殺徹底踐踏了人倫底線,卻也加速了王朝崩塌,僅一年后,忍無可忍的劉彧聯(lián)合侍衛(wèi)反殺劉子業(yè),自立為明帝。
更諷刺的是,劉彧上位后立刻重演了屠殺劇本。為清除孝武帝一脈的潛在威脅,他一次性賜死十余名未成年皇子,最小的僅4歲,史載“世祖二十八子此盡矣”。
當屠刀揮向孩童時,劉裕當年“斬草除根”的邏輯已被扭曲成一場權(quán)力狂歡。短短三十年,劉裕直系子孫死亡比例高達80%,《廿二史札記》記載:“宋武九子,四十余孫,六七十曾孫,死于非命者十之八九”。
這種瘋狂最終讓寒門武將蕭道成嗅到機會。他憑借平定桂陽王叛亂之功掌控禁軍,在劉彧死后發(fā)動政變。479年,當蕭道成的部將王敬則將哭求“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的末代宋帝劉準拖出皇宮時,劉宋六十年的基業(yè)轟然倒塌。
而蕭道成篡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將劉裕子孫“系數(shù)誅殺”,劉裕埋下的雷,此刻炸毀了自己的王朝。
暴力禪讓
劉裕開啟的惡性循環(huán)并未止于南朝。當蕭道成建立南齊后,其子齊武帝臨終前憂心忡忡地告誡太子:“非劉宋骨肉相殘,我蕭氏安得乘此取天下?”
這句話赤裸裸地揭示了當時權(quán)力游戲的規(guī)則:前朝內(nèi)亂=本朝機遇。
更可怕的是,北朝政權(quán)也迅速效仿這套邏輯: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在攻占劉宋江北六州后,將俘虜?shù)膭⑺巫谑壹w屠戮,徹底撕毀五胡十六國時期“優(yōu)待降王”的舊例。
北齊高洋篡東魏時,將孝靜帝元善見及其三子全部毒殺,甚至宣稱:“朕不負汝,然漢獻帝不死于曹丕乎?”,直接援引劉裕殺司馬德文的先例自辯。南朝梁武帝蕭衍奪齊政權(quán)時,盡管表面優(yōu)待齊和帝,但僅一年后便將其“暴斃”。
至此,暴力禪讓成為南北朝通行的“潛規(guī)則”。據(jù)《資治通鑒》統(tǒng)計,此間21位禪位君主中僅3人善終,其余均遭殺害。劉裕當年為保江山采取的極端手段,已然變成所有野心家的標準操作手冊。
歷史齒輪的不可逆轉(zhuǎn)
當蕭道成在479年踩著劉氏皇族的鮮血登基時,他試圖終結(jié)這個循環(huán):拆除劉宋奢華的宮殿銅飾,要求“凡金皆以鐵代”。但僅二十三年后,南齊宗室再度陷入屠殺漩渦,劉裕埋下的雷,早已深植于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的基因中。
縱觀南北朝170年,劉裕滅司馬全族的真正代價,是讓暴力繼承取代了政治智慧,用猜忌鏈鎖摧毀了統(tǒng)治倫理。
直到隋文帝楊堅統(tǒng)一南北,恢復(fù)“優(yōu)待前朝宗室”的傳統(tǒng)(如善待北周靜帝),才為這個惡性循環(huán)畫上句號。當我們翻開這段歷史,最深的嘆息或許是:一顆染血的種子,終將長成吞噬一切的大樹,而這,才是劉裕埋得最深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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