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介紹的新朋友帶我體驗高端生活, 注冊公司就能貸款百萬共同創(chuàng)業(yè), 我興奮地簽下一堆文件后, 他們卻連夜消失, 留給我的只有三千萬債務和警察局里一屋子同樣被騙到一無所有的年輕人。
電話那頭“嘟嘟”的忙音像鈍刀子,一下下割著林薇的神經(jīng)。她不死心,又撥,聽筒里傳來的已是冰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微信上那個熟悉的頭像,朋友圈成了一道橫線,刺眼的白色背景上只有一行小字:對方已開啟好友驗證。
不是失誤,不是信號故障。李曼,她那個帶她見識紙醉金迷、說要做一輩子姐妹的閨蜜,把她刪了。
空氣驟然變重,壓得她胸口發(fā)悶,喘不上氣。喉嚨里堵著團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硬。她扶著廉價旅館掉漆的桌子邊緣,指甲無意識地摳進木屑里。桌上還攤著幾天前簽下的那些“文件”,白紙黑字,此刻像一群獰笑的鬼,張牙舞爪。
“薇薇,信我,這就是個流程!注冊個空殼公司,走筆貸款,錢生錢的門路我都打點好了,你坐著數(shù)錢就行!”李曼甜膩的聲音猶在耳邊,可人沒了。
還有那個張總,李曼引薦的“大佬”,總是西裝革履,腕表晃得人眼暈,說話時喜歡拍拍她的肩,語氣是毋庸置疑的篤定:“小林啊,有魄力!年輕人就該搏一搏!簽了字,你就是百萬項目的合伙人了!”
百萬……合伙人……
林薇猛地抓起那些文件,紙張嘩啦作響,刺痛她的耳膜。她瞪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啃過去,那些原本被“未來收益”“共同發(fā)展”光環(huán)掩蓋的苛刻條款、天文數(shù)字的違約金、還有她根本看不懂的風險責任歸屬,此刻清晰地凸現(xiàn)出來,變成一條條冰冷的毒蛇,纏上她的脖頸,吐出猩紅的信子。
不是百萬貸款。
是借款合同、擔保協(xié)議、一堆她根本記不清名字的法律文書,層層疊疊,最終指向一個她從未真正擁有過、卻要以她名義背負的三千萬。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沖進狹窄逼仄的衛(wèi)生間,對著銹跡斑斑的水槽干嘔,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冷汗涔涔而下,后背的衣服瞬間濕透,粘膩地貼在皮膚上。
三千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臺巨型壓路機,把她心里最后一點僥幸碾得粉碎。她完了。她甚至無法想象這個數(shù)字后面該跟著多少個零,那足以壓垮她祖輩三代人。
報警。對,報警!
這個念頭像救命稻草一樣閃現(xiàn)。她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出旅館,攔了輛出租車,語無倫次地對司機喊著“公安局”。車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繁華依舊,卻像另一個世界的光,照不進她冰窖般的內(nèi)心。
派出所里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她跌跌撞撞地進去,抓住一個走過的警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被騙了……好多錢……”
那警察臉上沒什么表情,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只朝里面一個房間抬了抬下巴:“那邊,登記一下。又一個。”
“又一個?”林薇茫然地順著方向看去。
推開那扇虛掩的門,一股混雜著汗味、廉價香水味和絕望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她僵在門口,瞳孔驟然收縮。
不大的房間里,擠滿了人?;蛘净蜃蚨自趬?,清一色的年輕面孔,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有些看起來更小,稚氣未脫,眼神卻是一樣的空洞、惶恐、死寂。有人在低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有人激動地對著電話吼叫,臉色漲紅;更多人只是呆呆地坐著,像被抽走了魂,望著空氣里的某個點,一動不動。
她看見一個穿著外賣服的男生,頭盔還抱在懷里,額頭的汗?jié)n還沒干。
她看見一個女孩,妝哭花了,黑色的眼線液順著眼淚淌下來,在慘白的臉上劃出扭曲的痕跡,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和李曼同款的、現(xiàn)在看來無比諷刺的名牌錢包的仿品。
她看見一個瘦弱的男生,抱著頭蜷縮在椅子上,身體不住地發(fā)抖,嘴里反復念叨著:“怎么辦……我爸會打死我的……那是家里所有的……”
沒有人大聲喧嘩,但那種無聲的崩潰和絕望,幾乎要撐裂這房間的四壁。每一個進來的人,臉上最初那點驚慌失措,在看到這一屋子“同類”后,都迅速褪去,變成一種更深、更徹底的死灰。
林薇靠著門框,腿軟得站不住,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原來她不是“又一個”。
她是“又一群”之一。
那個接待她的警察拿著筆錄本走過來,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卻每個字都砸得她骨頭生疼:“名字?身份證號?被騙了多少?怎么騙的?是不是注冊公司?貸款?”
他頓了頓,抬眼掃了一下這滿屋子的年輕人,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種疲憊的麻木:“這幾天,凈是你們這樣的。大學生,找工作,想創(chuàng)業(yè),嘿……”
那聲“嘿”輕飄飄的,卻比任何斥責都沉重。
林薇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她環(huán)視著這一張張灰敗的臉,每一張臉背后,可能都有一個李曼,一個張總,一場精心編織、投其所好的“繁華夢”。
夢醒了,剩下一地狼藉和巨額的債務,真實得可怕。
警察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催,只是用筆敲了敲記錄板。篤,篤,篤。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清晰。
那一瞬間,所有細微的聲響——壓抑的抽噎、粗重的呼吸、警察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窗外遙遠模糊的車流聲——猛地放大,洪水般沖進她的耳朵,然后又驟然退去,留下一種尖銳的、幾乎刺破耳膜的鳴響。
在那漫長的、無止境的嗡鳴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飄忽得不像自己的,回答了那個最簡單又最殘酷的問題:
“……林薇?!?/p>
名字說出口的瞬間,像有一張無形的、滾燙的鋼印,裹著三千萬的巨額債務和這一屋子揮之不去的絕望,烙在了她的身份上,再也撕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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