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10年前的夏天很漫長，張宸走上了一條與多數(shù)同齡人都不一樣的道路。

那年夏天，他首先收到了一個自己都沒預料到的考試結(jié)果：高考成績590分，比平日?？疾盍私?0分。失敗的打擊伴隨著不服氣，很快，他走進了一家白熾燈通明的復讀學校，希望以全新一年的付出，重啟人生。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年后，他以全省第360名的成績，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學。在接下來從本科到博士再到如今博士后的經(jīng)歷里，他無數(shù)次回憶起做復讀生那一年對他的影響。他變得比同齡人成熟，做事更淡定，始終相信行動的力量。

高考復讀生是一個漸趨龐大的群體。華南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學部未來學習空間研究中心主任廖文曾告訴南風窗，近年來，國家的高考改革愈加鼓勵學生追求多元性。加上短視頻等平臺讓信息差逐漸減少，許多人在高考前已經(jīng)對報考學校和專業(yè)有了很強的計劃意識。

因此，“高考復讀生的畫像是越來越多樣的”。除了過往人們印象中的“失利者”，還有愈來愈多為了考上心儀的學?；?qū)I(yè)，選擇再戰(zhàn)一年的學生們。

我們走進了一家專做復讀的廣報高山學校，與這里的多位復讀生聊了聊。我好奇的是，在高考的十字路口，當幸運的天平并未偏向自己的時候，人如何看待失利與痛苦？在消弭痛苦的行動中，人最終是否能在奮斗中，找到努力的意義？

考差的孩子

2024年，令落榜的體育生孫億豪最終走上復讀道路的，不是他自己。

孫億豪背后有一對操心他的父母。為了讓他高考表現(xiàn)更好，4年前，他被送上一家私立高中，被培養(yǎng)成體育生。但無奈，學校的宣傳廣告“騙”了他們。

孫億豪到校后才發(fā)現(xiàn)，整個學校學習氛圍很差，“老師在上面講課，同學們都在下面大聲說話”。還有許多人經(jīng)常逃課不上學?！岸▽W校宣傳）所謂的上線率96%，原來是包括考上大專的上線率。”

在一片低迷的學習氛圍下，孫億豪也無心上學。2024年高考，該校高三年級總共有500多人，只有幾十人考上了本科。而他，屬于大多數(shù)人的一員，文化成績距離上本科線還差幾分。

這意味著，他和所有的夢想大學都擦肩而過。

高考成績出來后，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是在低谷中干脆得過且過，還是再給自己努力一把的機會？加上多年來經(jīng)歷的失敗，他懷疑自己是否為“讀書的料”。

《大考》劇照

幫他按下選擇鍵的是他的父母。他們給他在復讀學校報了名，希望自己眼里聰明的小孩有一次逆襲的機會。

痛苦真實存在于當事人身上。孫億豪記得，剛開始進入廣報高山學校復讀時，他完全無法聽懂老師的課堂教學。高中時沒認真聽課，這次他狠下心來，努力聽講，卻發(fā)現(xiàn)老師講的內(nèi)容一點也無法被腦子吸收。畢竟第一次高考時，他的英語才考了30分，什么閱讀理解、完形填空，他都聽不明白。

他只能靠著最笨的辦法，死命背單詞，靠著死記和反復提問，開啟復讀的一年。

學習美術(shù)的周旋也在高考的第一年經(jīng)歷了許多挫敗。高中三年，她有很高的目標，夢想院校是中央美術(shù)大學、北京電影學院、中國傳媒大學等等985院校。也許是目標太多，她在2024年同時備考著兩個方向，設計類和影視類專業(yè)。

結(jié)果，她的夢想在高考前就已經(jīng)破碎——藝考時，她沒收到上述學校代表“通過”的“合格證”。

幾乎沒糾結(jié)太長時間，周旋決心復讀。苦和累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渴望的是通過新一年的努力，證明自己的實力。

《年少日記》劇照

她再度將自己投入“魔鬼般”的學習中。成為復讀生的那一年，周旋每天6點半起床，上課、自習至晚上22點回家。回到家后，她再翻看網(wǎng)課，或者總結(jié)一日的錯題，直至凌晨0點。她發(fā)現(xiàn)，復讀后，她變得更“獨立”了。意思是，這段期間，她不再容易受外界干擾，所有的生活只為備考和自己的目標。

復讀生普遍面臨著更大的壓力。高山學校創(chuàng)始校長張惠告訴南風窗，絕大多數(shù)的復讀生都背著失敗的包袱?！八?她們曾是個失敗者，于是對考試產(chǎn)生了比較多的質(zhì)疑和恐懼?！?/p>

但張惠做過十幾年的高三班主任。她清楚，到了關鍵年份，決定一個學生的高考成績的遠非天賦和家庭背景，更多是備考心態(tài)與反復練習的結(jié)果。高考也遠不只是一次考試，背后是對個人能力、考試技巧與心態(tài)的綜合實力考量。

“我經(jīng)常說，復讀不是簡單的一次考試，不是高中三年的簡單重復。（對待學生）我們要像種一棵樹一樣，有個栽培的過程?！睆埢菡f。

蛻變的人

一個被多位高山復讀生提到的場景是，在復讀的一年中，他們遇到了同樣努力的、不知疲倦的人。每個人都曾體會過重大的失敗，都是如此渴望一個新的機會，抓住金榜題名的一切可能。身處緊湊的、不氣餒的學習氛圍下，很多人相互支撐了最艱難的日子。

學田徑的孫億豪記得，他在2025年初考完體育科目，終于可以全力備戰(zhàn)高考的時候，又經(jīng)歷了一場重大失敗。那時候，距離正式高考只剩下100天。他參加學校模擬的“百日考”，總分只有330分——還是一個考不上大學的分數(shù)。

失敗的陰霾再度飄來。他在紙上寫下幾行“誓言”：“接下來的考試中，這一定是我考的最差的一次?！?/p>

《鳴龍少年》劇照

于是，他開始努力地拾起各類試題和作業(yè)。每天，他要比別人多留在教室45分鐘，抓住一切機會進行刷題。課間休息時，很多同學還在座位上復習，他也受影響，繼續(xù)靜下來心來復習。這段期間終于讓他體會到，“只要學習學進去了，一天時間都不會覺得漫長”。

隨之而來的進步讓老師和他自己感到欣喜。復習了一周多后，他的一?？荚囎兂闪?08分，接著，一個月后的二模，他的總分變成了450分。到了高考時，他獲得了這么多考試以來的最好成績。復讀的人曾深受運氣和失敗困擾，而結(jié)果證明，運氣只是所有影響結(jié)果的因子里最小的一部分。

2015年，張宸正式復讀前，本來定下的夢想院校是同濟大學。但他最終在1年后，以廣東省排名360名的成績，被上海交通大學錄取。

談到這個“躍升”，張宸也相信，是復讀學校的氛圍影響——班里有一位考上中山大學回來復讀的同學，長期占據(jù)著班級第一。

在廣報高山復讀學校，良好的學習氛圍讓學生之間互相影響

在“高四”的生涯里，不服輸?shù)膹堝范啻我驗橄胍魬?zhàn)“第一名”，在忍耐的日子選擇再堅持一下，找到更優(yōu)的解決辦法。

他記得，復讀這一年和過去高中時最大的不同是，在老師的指導下，他學會了反思和找到命題規(guī)則。也就是說，他不僅要學會做題，更要體會命題人出題的意圖。他把前些年的高考卷子拿了出來，反復做，試圖找出命題人想的考點。高考前，他對著前幾年的真題卷子，每份都做了十幾遍。

對著一份卷子反復琢磨得多了，張宸說，一種做題的感覺就會慢慢形成。更準確的形容，他說，那是一種“頓悟”。人可以理解考試應該考什么，怎么考。

復讀生的心態(tài)也在那一年，經(jīng)過各類考試，得到錘煉。張宸曾與老師和校長都聊過自己考試心態(tài)的問題，最終被張惠校長的話所說服?！八f，但凡你認為自己考試心態(tài)有問題，那一定是你沒準備好?！?/p>

聽完這番話后，他決心將所有的精力放在踏實備考，給考試做足充分的準備，不讓自己陷入畏懼滑落的焦慮之中。

孫億豪也在第二年備考中，體會到心態(tài)的重要性。他有好幾次都因為不盡如意的成績陷入自我懷疑。正式高考體育時，田徑的第一個科目恰好是他最拿手的一項，他卻沒發(fā)揮出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很想考好，但是我就是考不好。”

自責情緒纏繞著他。但與前一年不同，在復讀這一年，他學會了往前看，與失敗的結(jié)果共處。經(jīng)歷了沮喪的1個小時后，他很快說服自己放下，馬上投入到下一個體育科目的準備中。

“選擇忘掉它，不受它的影響。我想著是，要把下面的三科發(fā)揮出來?！睖p少內(nèi)耗的他最終發(fā)現(xiàn)，即使一科考差了也不會怎么樣，影響他高考結(jié)果的因素還有很多。

再度備戰(zhàn)藝考的周旋也是，第二年照樣踏上了輾轉(zhuǎn)北京各大院校的面試之路。她的日程依然忙碌，有時候，為了第二天的面試，她準備到凌晨2時。

《天才基本法》劇照

起初還是有不盡如意的結(jié)果。她以為自己發(fā)揮得還不錯的面試，卻被幾度被宣告失敗。但周旋也沒有過多沮喪，她覺得拉著箱子去拜訪名校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是很“有趣”的旅程了。

在輕松的心態(tài)下，周旋最終拿到了兩家夢想院校的“合格證”，分別是中央美術(shù)學院和北京電影學院。

努力的意義

復讀的結(jié)果當然并非所有人能如意。

周旋在被兩家院校發(fā)合格證后，卻在高考志愿報考央美時，以一名之差，未被成功錄取。按照往年分數(shù)和排名，她以為自己可以穩(wěn)妥地拿下這個目標。

最終，她考上了廣州美術(shù)學院。“我可以接受，因為過去（在高山）一年我全心付出過了，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都覺得對得起自己?！敝苄f。況且，她的高考成績在備考前三個月一路朝前邁進，每次考試都比上一次高二三十分，高考時拿下了517分。

《鳴龍少年》劇照

孫億豪也獲得了令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文化課成績。他記得自己在查分時，第一眼瞄準的是第350名的排名。他以為自己又考砸了，再度沒上本科線。結(jié)果卻是，他在全省體育生里排300多名，文化科分數(shù)為468分。

他當場激動得尖叫。他比第一年整整高了140分，最終被深圳大學錄取。

那些年他害怕的，甚至有些自卑的學習過程，經(jīng)歷了復讀這一年，他終于開始有信心了?！敖窈?，我想要考研，做更多的事情。”孫億豪說。

張宸也在廣報高山學校畢業(yè)后的很多年，經(jīng)常會在回家鄉(xiāng)時到學?？纯?。他承認，復讀的這一年給他今后的人生帶來很大的轉(zhuǎn)變。學習工科的他愿意用“相變”來形容人生的道路。這是形容物質(zhì)由一種狀態(tài)變?yōu)榱硪环N狀態(tài)的詞匯。

在廣報高山學校學習的日子

他曾設想，如果他沒復讀，或許他會在平庸的、不屬于自己的大學繼續(xù)平凡下去，接著“畢業(yè)后隨便找個電力公司上個班”。

而現(xiàn)在，他從事的是更基于自我興趣，并擁有改變現(xiàn)實能力的事業(yè)。他在上海交通大學讀了9年的能源管理專業(yè)，從本科生入學到博士畢業(yè)，現(xiàn)在是一名在站的博士后。

這些年來，他不局限于實驗室的科研，時常跑到全國各地的工業(yè)現(xiàn)場，去和不同地區(qū)的能源、化工企業(yè)溝通交流，推動研究成果的落地?！斑@個工作是很有意義的，我可以天馬行空地提出我們的方案，發(fā)揮團隊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與動手能力，一步步讓想法變成現(xiàn)實?！?/p>

在這一過程中，最讓他震撼的一次經(jīng)歷，來自于新疆戈壁灘上的一座火電廠。在這里，得益于對煙氣中SO?、NO?和粉塵的凈化處理，高濕度煙氣可直接排放，從而形成了微型水汽循環(huán)。

最近一兩年，張宸和團隊驚喜地發(fā)現(xiàn)，火電廠竟然讓這千百年來干旱少雨的戈壁灘形成了罕見的連片微型綠洲和白雪奇觀。而現(xiàn)在，這座火電廠加裝了他和導師研發(fā)的碳捕集系統(tǒng)，他也在好奇更潔凈、低碳的煙氣排放會為這片戈壁帶來什么。

曾經(jīng)在高山學校學到對命題思路的深入思考，至今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的“工作大考”?！拔液芟矚g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所以我很感謝復讀的這段人生旅程。”張宸說。

在學校學到的思維方式，也持續(xù)影響著往后的人生

無論在復讀后是否獲得了最理想的結(jié)果，很多身在其中的人都發(fā)現(xiàn)，高考的意義遠不止于結(jié)果，而是為實現(xiàn)一個目標，傾盡所有克服困難的過程。

如同一位學生在社交媒體上回憶起在廣報高山學校讀書時的感慨：“我感謝高山。從考場走出來那一刻起，我便已覺得問心無愧。我與自己和解，那一刻的我，認為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已經(jīng)獲益良多了。至少我可以坦坦蕩蕩地告訴所有人‘我有在成長哦’?！?/p>

在這所復讀學校里，班主任的崗位是特別設置的，不承擔任何教學任務的。習題冊是老師們自己出的，按照各個類型的題型，從英語完型填空到各類答題，都是老師們的心血。而在這所學校的老師們，并未因為繁重的壓力而表現(xiàn)疲累。相反，與他們對話起來，每個人都似乎天生自帶高能量場，充滿激情面對一位位渴望逆襲的學生。

課間，老師為同學們講解習題

外表嚴肅的副校長鄧飛文談到這些改變命運的孩子，就變得滔滔不絕。他記得一個高山學生，來復讀之前已經(jīng)上了兩年大學。但在大學的兩年，他“一直需要扶墻走”。那是由于在大學專業(yè)不對口等原因，他抑郁情緒嚴重，經(jīng)常靠近走廊就想跳樓。在重度抑郁的情緒下，他終止上大學，決意復讀。

在高山學習一年，他成功擺脫了過往的陰霾，成功考上華南理工大學。鄧飛文記得，圓夢后，這位學生還去了西藏旅行，旅途中給他和校長張惠各帶了一盒沙子。那是雅魯藏布江旁撿來的沙子，被小玻璃瓶裝著，里面還有兩顆種子，就像在高山重新發(fā)芽的少年，給他人帶來的希望。

“學生們好勵志”，這位有17年教齡的副校長說道：“我們反過來深受鼓舞?！?/p>

在高山學校，努力及上進是共同存在于師生之間的。如同這所有著28年歷史的復讀培訓學校墻上所寫的：“奇跡之所以是奇跡，是因為它發(fā)生了；在高山學校，人人都可以創(chuàng)造奇跡，而努力是它發(fā)生的唯一途徑；除非你甘于平庸?！?/p>

廣報高山學校是由廣東廣州日報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與廣州高山文化培訓學校聯(lián)合舉辦的全日制高考備考學校，前身為1997年創(chuàng)辦的廣州高山文化培訓學校。在創(chuàng)辦至今的20多年間，高山學校積累形成“七段十五層”作文法等特色高考備考體系，成功幫助近3萬名學生考入了理想中的大學。有意了解學校情況的同學或家長，可以通過電話或微信聯(lián)系唐老師。電話：13533685857（微信同號）

作者 |吳大宇

編輯 | 張來

值班主編 | 張來

排版 | 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