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啊，這個地方不太像在青藏高原上，你應(yīng)該去看看?！痹谇嗪４钴嚂r，司機(jī)如此對我形容道。

這是為何？是因為山南不常被進(jìn)藏旅游的人們納入行程內(nèi)，還是因為它的名字更像是一個方位描述詞？

無論如何，這座車牌為藏C的城市，無疑是27座C牌城市里最為特別的一個。在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上，少了工廠機(jī)械的轟鳴，流水、蟲鳴聲聲入耳。沒有高聳的樓屋公寓，雪山、湖泊、牛羊皆是“居民”。

羊卓雍措。（圖/視覺中國）

一到暑假，八廓街的游客和本地居民摩肩接踵，而在與拉薩一江相連的山南靜臥于雅礱河谷之中，散發(fā)著神秘幽邃的氣息。

“地方莫早于雅礱，農(nóng)田莫早于澤當(dāng)，藏王莫早于聶赤贊普，房屋莫早于雍布拉康?！边@句當(dāng)?shù)亓鱾鞯拿裰{道出了其中玄機(jī)：在西藏，A不是起點，C才是。

西藏第一座寺廟——桑耶寺。（圖/視覺中國）

山水縈繞的豐饒秘境

許多人去山南多半為了一個理由——羊卓雍措——距離拉薩約3小時車程的“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本該匯入雅魯藏布江的羊卓雍措意外成了高原堰塞湖，也是喜瑪拉山北麓最大的內(nèi)陸湖泊。

正如藏人稱它為“神女散落的綠松石耳墜”。從高空向下俯瞰，羊卓雍措的湖岸線并不規(guī)整，但也正是這種蜿蜒曲折的形態(tài)為它增添了神秘之感。特別是陽光明媚時，如寶石般湛藍(lán)、透亮的湖面在雪山和藍(lán)天的照映下，美麗又圣潔。

湛藍(lán)的湖面與不規(guī)則的湖岸線。（圖/視覺中國）

然而，被羊卓雍措吸引去山南的人，很難不在此地一“措”再“措”，與羊卓雍措相距不遠(yuǎn)的普莫雍措則是欣賞藍(lán)冰的絕佳去處。所謂藍(lán)冰，是指陽光中波長較短的藍(lán)光被致密堅厚的冰層散射，呈現(xiàn)出如藍(lán)水晶般剔透的色澤。

未受到任何污染的普莫雍措，就如同它的藏語名“少女的眼淚之湖”一般，鑲嵌于雪山之中。結(jié)冰時，這里是讓攝影師趨之若鶩的“藍(lán)冰圣湖”，低頭可以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的一抹幽藍(lán)，抬頭則是庫拉崗日雪山的日照金山。

2025年1月4日，普莫雍措的“藍(lán)冰”景觀。 圖為冰、水、碎冰的混合狀態(tài)。（圖/視覺中國）

除了羊卓雍措、普莫雍措，山南還有“吉祥天姆湖”拉姆拉措、白馬措、哲古措、空母措等一眾曼妙的湖泊，以及總是靜默矗立于天際線上的雪山。也許此時你仍舊好奇，這些典型的青藏高原景觀里，究竟藏著什么讓山南與眾不同的秘密？當(dāng)我們將視線從雪山下移，也就找到了答案。

山南位于岡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以南，雅魯藏布江奔流而過，形成寬闊平坦的河谷地帶，雅礱河的大小支流亦在此匯聚。

與大家印象中高原凜冽又荒蕪的氣質(zhì)不同，雪山下，40余條河流縱橫交錯，河谷間草場、耕田密布，飽滿的青稞迎風(fēng)而立，成群的牛羊悠閑地啃食著青草。山南稠密的河網(wǎng)和河谷溫和的氣候，滋養(yǎng)出萬物共居的豐茂土地。

山南市日當(dāng)鎮(zhèn)鄉(xiāng)村農(nóng)田。（圖/視覺中國）

山南的南邊地區(qū)，隱藏著青藏高原上的“桃花源”——勒布溝。勒布，藏語意為“好地方”，恰如其名，這里的海拔從4000多米陡降至2000多米，人們仿佛從高寒的世界屋脊瞬移至亞熱帶半濕潤地區(qū)。

在勒布溝的叢林中，既能感受到鳥語花香，又能眺望到綿延的雪山。瀑布懸掛在一片蒼翠之間，盛放的杜鵑點綴于芭蕉、杉樹等熱帶、亞熱帶植被中，這里不僅擁有距離拉薩最近的亞熱帶森林，還是門巴族的聚居之地。

勒布溝。（圖/視覺中國）

山南也是倉央嘉措的故鄉(xiāng)，本籍門巴族的他誕生于門隅，曾在錯那宗城（今山南地區(qū)錯那縣境內(nèi)）學(xué)習(xí)生活了十余年?？梢哉f，這里既呵護(hù)了倉央嘉措最愜意的少年時光，也為他筆下的詩作注入了靈韻。

不同于拉薩的市井熱鬧，也沒有林芝桃花盛放的旖旎，甚至許多旅游介紹中常將勒布溝比作“小墨脫”。但真正撥開崇山峻嶺間的迷霧，才會發(fā)現(xiàn)山南美得如此層次分明。

山南，藏著多少西藏“第一”

自然的偏心，在山南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一路奔騰的雅魯藏布江在這里放緩了前進(jìn)的腳步，和發(fā)源于雅拉香波山的雅礱河一起溫養(yǎng)出平坦、肥沃的河谷。山南在歷史上，有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雅礱”。

雅礱河谷誕生了青藏高原上的諸多“第一”：第一位贊普（聶赤贊普）、第一座宮殿（雍布拉康）、寺廟（桑耶寺）、佛堂（昌珠寺），甚至是第一片農(nóng)田（索當(dāng)）等。因此，山南也是公認(rèn)的藏源。游客來到這里除了能欣賞到絕美的藏地風(fēng)光，還被狠狠地補了一補文化課。

普莫雍措附近的藏族村落。（圖/視覺中國）

這座與不丹、印度接壤的宜人城市，在距今3500年前就已有先民種植青稞，約在公元前2世紀(jì)初葉，居住在雅礱一帶的人們逐漸形成部落，也由此成為高原上一座重要的城市。

如流傳至今的民謠所寫那樣，雅礱河谷誕生的第一位藏王聶赤贊普在此修建宮殿——雍布拉康，并以此為原點率領(lǐng)雅礱部落開疆拓土。建于扎西次日山山巔的雍布拉康，能夠俯瞰山南，但隔著綿延的雪山，也許當(dāng)時藏王也未曾想過后來的繼任者能與千里之外的中原產(chǎn)生聯(lián)系。

雍布拉康。（圖/視覺中國）

比起第一位藏王聶赤贊普，更廣為人知的當(dāng)屬吐蕃王朝第33任贊普，也是吐蕃政權(quán)的建立者——松贊干布。在他統(tǒng)一西藏、遷都拉薩之前，雍布拉康一直是歷任藏王的居所。在拉薩居住的文成公主，也曾將這里作為夏宮。

據(jù)傳文成公主的冬宮，也在山南，正是西藏第一座佛堂——昌珠寺。雖不比拉薩的大小昭寺出名，但昌珠寺珍藏的精品文物也足以讓人驚嘆。一件是由29026顆珍珠串成線條繪成的堅期木厄額松像，另一件則是相傳由文成公主親手繡制的釋迦牟尼唐卡。

除此之外，昌珠寺內(nèi)還保留著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的部分生活用品，如文成公主煮過食物的灶和銅鍋。當(dāng)?shù)厣踔亮鱾髦爸灰苊幌逻@鍋灶，就能做出可口的飯菜”的民間傳說。

山南昌珠寺。（圖/視覺中國）

也許是這片土地留存了太多回憶，抑或是效仿祖先落葉歸根，征戰(zhàn)四方、迎娶公主的松贊干布選擇長眠于山南。雅礱河畔的山坡上，分布著包括松贊干布、赤德松贊在內(nèi)的吐蕃第二十九代贊普至四十代（末代）贊普的陵寢。

從悠長歲月中走出的山南，不僅留存著供游人參觀的宮殿、寺廟，還有更多動態(tài)的文化符號。肅穆的歷史文明與生動的民間生活形成鮮明對比，不如效仿本地人體驗一次藏南的“早c晚a”：在昌珠鎮(zhèn)的街邊可以買上一杯熱呼呼的甜茶，再驅(qū)車前往“青稞之鄉(xiāng)”強欽村，打上一罐青稞酒。

作為第一部藏戲《瓊結(jié)賓頓》的原鄉(xiāng)，山南人同樣擁有著豐饒的精神世界。草原上的婦女能夠紡織出色彩如彩虹般明麗的傳統(tǒng)服飾——羊卓邦典。每到特殊的日子，人們還能欣賞到祈求吉祥的卓舞、由不同派別演出的西藏最早的舞蹈“羌姆”等。

西藏扎囊縣桑耶寺跳神會，藏戲幻面表演。（圖/視覺中國）

被游人無意掠過的山南，既是倉央嘉措一生的起點，也是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歸處。被形容“不像在青藏高原”的藏源之城，值得所有人為它佇足。

因為只有親自來看看，才能明白，在雅礱河谷的山河褶皺中，藏著多么璀璨的文明。

編輯 陸一鳴

運營 鹽浴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