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后的清晨，城郊的老屋里，總能看見一幅既荒誕又暖心的畫面——張叔手里攥著消毒濕巾，弓著腰跟在一只白鳥身后，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地板上的“驚喜”。

這只讓張叔又愛又恨的白鳥，名叫坤坤，是只珍稀的黑臉琵鷺，也是張叔捧在手心養(yǎng)了大半年的“小祖宗”。

01

大雨沖垮了鳥巢，小鳥來到張叔家

初次相遇時，坤坤還只是只奄奄一息的幼鳥。那場瓢潑大雨沖垮了鳥巢，小家伙被泥水裹著沖到田埂邊，翅膀耷拉著，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正巧路過的張張叔看見這團雪白的小身影，心一下子就軟了。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托起坤坤，指尖能清晰摸到它顫抖的身體。

“可憐的娃，跟我回家吧?！睆埵遢p聲說著，把這只濕漉漉的小生命揣進了溫暖的衣兜，像是護住了一份突如其來的緣分。

從那天起，張叔的生活徹底變了樣。他本該悠閑的退休日子，被照顧坤坤的瑣事填得滿滿當當。

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場挑最新鮮的小魚，回家后細心地剔除魚刺，再剪成碎塊喂給坤坤；怕小家伙著涼，他把舊棉襖拆了，縫成柔軟的小窩，放在窗邊最暖和的位置。

坤坤翅膀上的傷口沒愈合時，張叔每天都會用棉簽蘸著藥水，一點一點輕輕涂抹，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珍寶。

02

這只被人類養(yǎng)大的鳥，竟然恐高！

可這“珍寶”一旦養(yǎng)熟了，調(diào)皮勁兒就藏不住了。等坤坤的傷口徹底痊愈，它就成了老屋里的“混世魔王”。

仗著張叔的寵愛，它肆意妄為：飛到飯桌上啄食張叔碗里的米飯，把電視遙控器扒拉到地上，甚至還敢站在張叔的肩頭，用尖尖的喙梳理他的頭發(fā)。

最讓張叔哭笑不得的，是它走到哪兒拉到哪兒的“壞毛病”——剛擦干凈的地板，轉(zhuǎn)眼就留下幾灘白色的糞便；曬在陽臺的衣服，也偶爾會被它“光顧”。

每次張叔拿著濕巾追在后面清理，坤坤都不慌不忙，要么撲棱著翅膀飛到衣柜頂上，歪著腦袋看張叔忙前忙后；要么干脆跳到張叔的腳邊，用腦袋蹭蹭他的褲腿，像是在撒嬌求饒。

看著這只滿臉“得意”的小家伙，張叔偶爾也會冒出“狠心”的念頭：“這調(diào)皮鬼，不如放去屋頂，讓它自己飛走吧?！?/p>

可真把坤坤抱到屋頂時，他又犯了難——這只被人類養(yǎng)大的鳥，竟然恐高！剛把它放在瓦片上，坤坤就縮成一團，發(fā)出細細的叫聲，眼睛里滿是慌張。

張叔試著往后退了兩步，想逼它自己飛，可坤坤卻撲騰著翅膀，跌跌撞撞地從屋頂滑下來，一路追著張叔的腳后跟跑，把腦袋埋進他的褲縫里，死活不肯出來。

“罷了罷了，這小家伙是賴上我了?！睆埵鍩o奈地搖搖頭，彎腰把坤坤抱進懷里。他何嘗不知道，坤坤的調(diào)皮，其實是把他當成了最親近的人。

自從來到家里，坤坤就成了張叔的“小跟屁蟲”——張叔在院子里種菜，它就站在田埂上嘰嘰喳喳；張叔坐在藤椅上看報紙，它就蜷在旁邊的小窩里打盹；甚至張叔去衛(wèi)生間，它也要守在門口，生怕一轉(zhuǎn)身就找不到人。這份毫無保留的依賴，讓獨居的張叔心里多了份牽掛，也多了份熱鬧。

日子一天天過去，坤坤的羽毛越來越豐滿，翅膀也越來越有力?？粗@只從掌心大小長到能撲騰著飛過院子的白鳥，張叔心里既欣慰又酸澀。

他知道，坤坤不屬于這方小小的老屋，屬于它的，是廣闊的藍天，是自由的濕地，是和同類一起翱翔的遠方?！安荒茉侔阉粼谏磉吜?，得教它學(xué)本事，讓它能在野外活下去?！?/p>

03

別怕，張開翅膀飛

張叔下定了決心，開始給坤坤制定“生存訓(xùn)練計劃”。

第一步是學(xué)捕魚。張叔帶著坤坤來到村邊的小河，他先挽起褲腿，踩著冰涼的河水走進淺灘。陽光灑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幾條小魚在水草間游來游去。張叔屏住呼吸，看準時機，伸手一撈，一條銀閃閃的小魚就攥在了手里。

他把魚遞到坤坤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要這樣抓?！崩だね嶂X袋，盯著張叔手里的魚，又看了看水里游動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撲棱著翅膀飛到水面上，學(xué)著張叔的樣子，把長長的喙伸進水里摸索。

可忙活了半天，別說魚了，連水草都沒撈到幾根?？粗だぜ钡弥倍迥_的樣子，張叔忍不住笑了，他再次下水，手把手地引導(dǎo)坤坤找準方向。

這一次，坤坤終于啄到了一條小魚！嘗到甜頭的它興奮極了，圍著張叔飛了好幾圈，然后又一頭扎進水里，開始認真練習(xí)。整個下午，小河邊都回蕩著坤坤歡快的叫聲，夕陽西下時，它已經(jīng)能獨立捕到好幾條魚了。

接下來是更重要的飛行訓(xùn)練。張叔把坤坤抱在懷里，走到院子中央最高的臺階上。

“坤坤，別怕，張開翅膀飛?！彼p聲鼓勵著，然后慢慢松開手，將坤坤輕輕向上拋起。

起初，坤坤的翅膀扇動得很慌亂，身體搖搖晃晃的，像片隨時會落下的葉子。它緊張地叫著，眼睛緊緊盯著張叔，好幾次都差點摔下來。

張叔在下面跟著它跑，一邊跑一邊喊：“加油！再飛高一點！”漸漸地，坤坤找到了平衡，翅膀扇動的節(jié)奏越來越穩(wěn)，飛行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從院子這頭飛到那頭，再從屋頂飛到樹梢，幾天下來，它已經(jīng)能靈活地在天空中盤旋，甚至還會故意飛到張叔頭頂，然后俯沖下來，用翅膀輕輕碰一下他的帽子，再得意地飛走。

可即便學(xué)會了捕魚和飛行，坤坤對張叔的依賴依舊沒減。每次訓(xùn)練結(jié)束，它都會第一時間飛回張叔身邊，蹭蹭他的手，像是在尋求夸獎。

04

你為什么把我丟在這里？

張叔知道，要讓坤坤真正回歸自然，光有生存技能還不夠，還得讓它學(xué)會離開自己，融入同類的群體。于是，在野生動物保護站工作人員的建議下，張叔忍痛把坤坤送到了附近的動物園——那里有一群和它一樣的黑臉琵鷺，或許能幫它適應(yīng)群體生活。

送走坤坤的那天，張叔站在動物園的鐵籠外，看了很久。坤坤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在籠子里焦躁地走來走去，不停地用喙啄著鐵絲網(wǎng)，眼神里滿是不安。張叔強忍著眼淚，轉(zhuǎn)身離開了，可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坤坤凄厲的叫聲，那聲音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接下來的幾天，張叔坐立難安。他總是習(xí)慣性地走到窗邊，想看看那個熟悉的雪白身影；吃飯時，也會下意識地多盛一碗飯，反應(yīng)過來后又落寞地放回鍋里。

“不知道坤坤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欺負？”終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張叔再也忍不住了，揣上坤坤最愛吃的小魚干，匆匆趕往動物園。

剛走到黑臉琵鷺的展區(qū)，張叔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聲：“坤坤！”話音剛落，原本在角落里發(fā)呆的一只白鳥猛地抬起頭，正是坤坤！

它先是愣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著張叔，然后突然興奮地撲到鐵絲網(wǎng)邊，對著張叔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那叫聲里帶著委屈，帶著想念，像是在責(zé)備張叔：“你為什么把我丟在這里？我好想你！”

它用腦袋不停地蹭著鐵絲網(wǎng)，又用喙輕輕啄著張叔伸過來的手指，仿佛要把這幾天的思念都傾訴出來。

張叔看著籠子里的坤坤，眼眶瞬間紅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小魚干，一點點喂給坤坤，輕聲說：“坤坤，對不起，可你不能一直跟著我，你得有自己的生活?！?/p>

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告訴張叔，坤坤剛來時，根本無法融入群體。其他黑臉琵鷺見它是“外來者”，不僅不跟它一起活動，還會啄它的羽毛，把它趕到角落。

有好幾次，工作人員都看到坤坤獨自縮在一邊，眼神落寞。但即便這樣，坤坤也沒有放棄，它學(xué)著其他同類的樣子梳理羽毛，學(xué)著在水池里捕魚，慢慢適應(yīng)著沒有張叔的日子。

05

飛吧，這里才是你的家

又過了一段時間，野生動物保護站傳來消息：他們找到了一處適合黑臉琵鷺棲息的濕地，那里有充足的食物，也有穩(wěn)定的種群，坤坤可以去那里嘗試野放了。

聽到這個消息，張叔既開心又不舍。開心的是，坤坤終于可以回到真正屬于它的家園；不舍的是，這一次，可能真的要和坤坤徹底告別了。

野放的那天，天氣格外好。濕地邊的蘆葦蕩隨風(fēng)擺動，遠處的天空湛藍如洗。張叔抱著坤坤，站在濕地邊，身邊圍著一群準備野放的工作人員。

坤坤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緊緊地貼著張叔的胸口，不肯離開。張叔輕輕撫摸著它的羽毛，聲音有些哽咽：“坤坤，飛吧，這里才是你的家?！彼砷_手，把坤坤放在地上。

坤坤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飛走。它回頭看著張叔，眼神里滿是不舍，又抬頭望了望遠處天空中飛翔的同類，顯得有些猶豫。

張叔強忍著眼淚，對著坤坤揮了揮手：“去吧，別怕，你已經(jīng)長大了?！被蛟S是張叔的鼓勵起了作用，或許是天空的召喚太過強烈，坤坤終于展開翅膀，先是在低空盤旋了一圈，然后朝著遠處的鳥群飛去。它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雪白的身影在藍天下格外耀眼。

結(jié)語

張叔站在原地，看著坤坤的身影消失在天際，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他知道，這場從暴雨中開始的緣分，終究要以放手結(jié)束。但他不后悔，因為他用愛給了坤坤第二次生命，又用勇氣讓坤坤回到了屬于它的天地。而坤坤留給張叔的，是那段充滿歡聲笑語的日子，是一份跨越物種的深情，是一份關(guān)于愛與放手的溫暖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