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駕照只需通過教官一關(guān)， 領(lǐng)結(jié)婚證卻要闖過她家設(shè)下的九九八十一關(guān)， 岳母的彩禮清單、岳父的房產(chǎn)證審查、閨蜜團的集體品頭論足， 婚后我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吊銷執(zhí)照”， 直到那天她醉酒哭著說：“其實最該被考驗的人是我爸，他剛又家暴我媽了”， 我轉(zhuǎn)身拿起剛領(lǐng)到的駕駛證：“這次換我當考官”。

紅紅的結(jié)婚證揣在兜里，還沒焐熱，那分量卻沉得像個鉛塊。李默下意識摸了摸它，指尖傳來的是一種奇異的冰冷，和此刻飯桌上滾燙尷尬的氛圍割裂開來。旁邊，張薇微微低著頭，筷子無意識地撥弄著碗里一根青菜。

對面，岳母王梅的聲音尖細，像鋼針一樣穿透杯盤狼藉的嘈雜：“小李啊，不是媽說你，這新房陽臺的朝向就是不行，當初怎么看都不聽勸。還有這車，小薇閨蜜老公年前剛換了輛新的，那空間，坐著就是舒服……”岳父張強國抿了一口酒，厚重的眼鏡片后目光掃過李默，沒說話，只是鼻腔里似有似無地哼了一聲，那種審查房產(chǎn)證時的壓迫感便又彌漫開來。

李默胃里一陣發(fā)緊。這場景太熟悉了。從決定結(jié)婚那天起，他就像個闖關(guān)的選手，而擂臺對面，是源源不斷的考官。

第一關(guān)是岳母。那份長長的、列滿明細的彩禮清單，精確到酒店每桌的煙酒品牌，是給他的首次資格測試。他幾乎掏空了父母半輩子的積蓄，外加自己咬牙貸的款，才勉強及格。

第二關(guān)是岳父。那張被反復摩挲審視、幾乎要褪色的房產(chǎn)證復印件，是實戰(zhàn)考核。張強國的問題刁鉆得像律師盤問，從公攤面積問到物業(yè)費，從貸款年限問到利率浮動，每一次點頭都像是施舍。

最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第三關(guān)，張薇的閨蜜團。那場名義上的“聚會”，活脫脫是一場針對他的公開審訊。她們用挑剔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剖開，從穿衣品味談到年薪福利，從情史八卦談到未來規(guī)劃。他像個展品，努力維持著微笑，感覺自己每一寸皮膚都被貼上分數(shù)標簽，不及格就要被當場罰下。

終于，他拿到了“執(zhí)照”——這本結(jié)婚證?？煽脊賯儾⑽措x場，只是轉(zhuǎn)為了日常監(jiān)督。窗簾顏色選得不對，禮物檔次不夠高，一句話沒說對惹小薇不開心……任何一點疏漏，都可能引來岳母的“誡勉談話”或岳父冰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這本千辛萬苦得來的“執(zhí)照”就要被當場吊銷。

他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天深夜，李默被客廳細微的響動驚醒。摸出去，看見張薇蜷在沙發(fā)里，對著電視無聲的屏幕，背影單薄而顫抖。他走近，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她哭了，沒有聲音，只有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在他面前，她一直是考官們最寵愛的公主，帶著一點理所當然的驕縱。

“薇薇？”他輕聲問，手搭上她的肩。

她猛地一顫，抬起頭，淚眼迷蒙，看清是他，那強撐的什么東西驟然碎裂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聲音支離破碎，混著濃重的酒氣：“……考驗…他們就知道考驗你…彩禮…房子…屁！全是屁！”

她哭得渾身發(fā)抖，像個迷路的孩子：“…最該被考驗的是我爸…是我爸那種人…他剛…剛又打我媽了…摔東西…罵得很難聽…我媽就知道哭…每次都是這樣…我受不了了…”

李默如遭雷擊，僵在原地。那些苛刻的審視，那些永無止境的要求，岳母偶爾流露的畏縮，岳父那看似威嚴卻總透著一絲虛張聲勢的審視……碎片在這一刻瘋狂地旋轉(zhuǎn)、拼接，露出了全部真相。他們不是在挑選一個女婿，而是在 desperately 尋找一個參照物，一個絕對無法與家中那個暴君重合的、安全無害的模板，甚至是一個能承納所有不滿和期待的出口。

他所有的委屈、憤怒、隱忍，在這一刻被一種更龐大、更冰涼的東西覆蓋了。他看著眼前崩潰的妻子，她不再是考官，也成了這畸形考場上的受害者。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轉(zhuǎn)身走進書房。

再出來時，他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黑色小本子——今天剛領(lǐng)到的駕駛證，封皮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把它輕輕放在張薇面前的茶幾上，發(fā)出“啪”一聲輕響。

張薇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又看看那本駕駛證。

李默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絕，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這次，換我當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