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古代神話故事不少,其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畫面,不僅寄托著人們對超凡力量的想象,也承載著百姓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但要細究八仙的來歷,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位顯得格外尷尬。
他既不是頂天立地的大俠,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者,而是因親屬作惡、自己包庇,留下了極大爭議。
按常理說,這樣的人物根本不配列入仙班,但他卻搖身一變,成了人人供奉的“仙家”。
一個原本深陷污名的人,最終如何走上修行之路?這算不算濫竽充數(shù)呢?
八仙齊名
在我國民間信仰和神話傳說里,神仙大多數(shù)是由人修行而成。
“八仙”自然也在其中。
他們不是天生神祇,而是來自人間、充滿煙火氣的修道者,其中有文人、武將、皇親、乞丐,甚至還有瘸腿的郎中與嗜酒的狂士。
也正是這種接地氣,讓八仙的故事數(shù)百年來持續(xù)流傳,成為老百姓口耳相傳、津津樂道的經(jīng)典。
八仙傳說最早可追溯至唐宋時期,但真正使其故事定型并廣泛傳播的,是明代吳元泰所著的《東游記》。
這本書雖不如《西游記》那樣家喻戶曉,卻在民間信仰中埋下深遠的種子。
書中描繪的八位仙人,每一位都有缺點,卻都因某種信念或機緣超越凡俗,最終得道成仙。
他們代表了道教文化中“人人皆可成仙”的理想,也呼應了普通人對超越苦難、獲得神力的普遍渴望。
八仙的形象之所以深入人心,正是因為他們像極了人間的眾生相。
比如張果老倒騎毛驢,滑稽中透著智慧。
呂洞賓風流倜儻卻心懷度世之志。
何仙姑以慈悲感應萬物。
鐵拐李雖外形粗陋,卻懷揣救人的寶葫蘆。
他們各具神通,卻也各有缺點,這種“人而非神”的特質(zhì),拉近了仙凡之間的距離。
老百姓在他們身上看到的,不僅是法力和奇跡,更是自己生活的影子與希望的投射。
更重要的是,八仙并不是高居天庭、遙不可及的存在。
成仙之后,他們?nèi)杂巫呷碎g、懲惡助善,成為連接天道和民間的媒介。
這種“入世”的精神,與傳統(tǒng)神話中諸多威嚴肅穆的神明截然不同,也因此更貼合民眾的心理需求。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其中一位就顯得有些濫竽充數(shù)了,因為他生平行事已經(jīng)大幅偏離了民眾對“仙人”品格的期待。
所謂成仙,究竟是一種道德的圓滿,還只是一種敘事的安排?
曹國舅其人
在八仙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群體中,曹國舅無疑是最特殊也最引人非議的一位。
與其他出身平凡、靠苦修或善舉得道的仙人不同,他來自北宋王朝的權(quán)力核心,是宋仁宗曹皇后的親弟弟,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他頭戴烏紗、身穿絳紅朝服,手持玉笏的形象,儼然是一位未曾褪去官氣的神仙。
他的存在,仿佛打破了八仙群體一貫的“平民敘事”。
歷史上對曹國舅的原型記載主要指向曹佾,字公伯,《宋史》中稱他“性和易,美儀度”,通曉音律,善于射御,晚年時還因精通養(yǎng)生之道而享有高壽。
若只看正史,他似乎是一位修養(yǎng)得體的外戚,遠離權(quán)斗、深居簡出。
但民間傳說卻給出了一個截然相反的版本。
明代戲曲《斷曹國舅公案傳》和諸多話本中,曹國舅的形象與史書大相徑庭。
據(jù)《斷曹國舅公案傳》及多種民間文本記述,曹國舅人生中最嚴重的污點,源于一樁由他弟弟“小國舅”所引發(fā)的命案。
當時,潮州秀才袁文正攜妻子張氏進京赴考,不料途中被小國舅撞見。
小國舅貪圖張氏美色,竟設(shè)計毒殺袁文正,并將張氏囚禁于府中。
慘劇發(fā)生后,曹國舅作為兄長和朝廷重臣,本應秉公處理、還人公道,但他卻選擇了維護家族權(quán)勢,試圖掩蓋真相、助弟脫罪。
更令人發(fā)指的是,當包拯開始調(diào)查此案,曹國舅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進一步介入罪惡。
他命人將張氏從囚禁處提出,推入深井企圖滅口。
誰知張氏命不該絕,被太白金星幻化的老人救起。
她逃出后于路旁哭訴冤情,竟又誤將曹國舅認作清官,上前攔轎陳情。
曹國舅此時已深陷罪惡的漩渦,他不但沒有相認補救,反而下令將張氏毆打至瀕死,棄于荒野。
這一連串冷血之舉,徹底暴露了他當時良心盡失、唯權(quán)是圖的面目。
然而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張氏大難不死,最終逃至開封府告狀。
包拯清明斷案,將小國舅正法,曹國舅也被削籍抄家,從此淪為庶民。
從權(quán)勢熏天的國舅爺?shù)揭粺o所有的平民,這場劇變成為他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權(quán)勢榮華一夜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悔恨自責。
他再也無法回避自己的罪愆,那些為護親弟而犯下的惡行,那些本可以避免卻最終釀成的人間悲劇。
史料記載,曹國舅此后隱入山林,終日不語、面壁思過。
他不再是朝服烏紗的權(quán)貴,而是一個披發(fā)跣足、粗衣素食的修道者。
深山之中,無人知曉他的來歷,只有山風明月見證著他的懺悔。
他一遍遍回想自己的過錯,反思權(quán)力如何令人迷失、親情如何扭曲為縱容。
這段自我放逐的歲月,既是對過去的告解,也是對未來的追尋。
他不是一開始就為成仙而修行,而是渴望在內(nèi)心中重新找回“人”的潔凈。
最終,他的誠心與苦修引來了鐘離權(quán)與呂洞賓的注意。
二仙感其悔悟之真切、修道之篤定,于是現(xiàn)身點化,授以仙法。
曹國舅歷經(jīng)身心滌蕩,終得悟道,名列仙班。
他的成仙,不是因他完美,而是因為他代表了“墮落、覺醒、重生”的完整歷程。
道教教義中向來有“贖罪成真”之說,曹國舅正是這一理念的極端體現(xiàn),哪怕曾深陷泥淖,只要真心悔改、力行善道,仍可得證果位。
但他真的完全被寬恕了嗎?民間對此始終存有質(zhì)疑。
濫竽充數(shù)?
曹國舅最終位列仙班的故事,并沒有為他的爭議畫上句號,反而將其推向了一個更廣闊的道德與文化審視之中。
從道教教義的角度來看,曹國舅的成仙體現(xiàn)的是“悔過自新,善莫大焉”的救贖觀念。
唐代以來的道教經(jīng)典中,十分重視修行者“真心悔悟”的內(nèi)在轉(zhuǎn)變。
呂洞賓在其《勸世文》中曾說:“人能悔過自新,鬼神亦為之欽仰?!?/strong>
曹國舅從權(quán)勢傾天到一無所有,最終在苦修中得道,恰恰符合這一教義傳統(tǒng)。
他的成仙,可被視作宗教對于“人性可塑”與“終極寬恕”的理想化詮釋。
在這一敘事框架中,他不僅是一個得道的個體,更是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代表著即便曾深陷罪孽,仍可通過真誠的懺悔重返道途。
但民間的接受程度可不是理想化。
普通百姓對于神仙的期待,往往更側(cè)重于其道德上的純潔性正義性。
對于一個曾參與謀害人命、庇護惡行的權(quán)貴,僅憑“懺悔”就獲得仙位,許多人難以心服口服。
民眾更信仰“善惡有報”,而非“悔罪即仙”。
這種觀念上的沖突,使得曹國舅始終成為八仙中那個“格格不入”的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曹國舅的加入在敘事結(jié)構(gòu)上也顯得頗為突兀。
有學者指出,在早期民間口頭傳說中,常見的是“七仙”而非“八仙”,直至明代《東游記》成書,八仙才正式定型。
湊齊“八”這一吉數(shù),并納入一位皇室成員,可能出于鞏固敘事合法性、提升故事社會層級的考慮。
他的出現(xiàn),不純粹是宗教意義的,更是敘事和文化策略的結(jié)果。
他的成仙之路蒙上“拼湊”和“特權(quán)”的陰影。
時至今日,曹國舅仍未能完全擺脫“濫竽充數(shù)”的批評。
每當八仙的故事被重新講述,他總是那個引發(fā)最多疑問的名字。
他成仙的故事,與其說是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不如說是一道未解的命題。
他那段從罪孽走向丹霄的復雜旅程,真的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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