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加拿大的董淼,就是筆名“冬苗”、寫《西方聊齋》的那位蘇州籍作家,講過一個關(guān)于陸文夫和《二泉映月》故事。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二泉映月》是“禁曲”。董淼和陸文夫一起,被江蘇人民出版社借調(diào)到省城南京。白天審稿,晚上住招待所,后宰門招待所。三個大男人,住一個房間。除了董淼和陸文夫,第三個住客姓強(qiáng),年齡比他倆大,干什么的不清楚,董淼覺得老強(qiáng)像個中醫(yī)。
老強(qiáng)“雙目澄亮,學(xué)識淵博”,二胡還拉得特別好。三人混熟了以后,陸文夫便買了瓶酒。
酒喝下去,陸文夫就說:“老強(qiáng),拉段《二泉映月》?!?/p>
把老強(qiáng)嚇得!酒醒了一半。乖乖,《二泉映月》?啥人敢拉禁曲!
陸文夫軟磨硬泡,再三央求,還拉著董淼,用床單、枕巾、毛巾、襪子什么的,把窗縫、門縫都塞了個嚴(yán)實。
酒也喝了,老強(qiáng)不好一口回絕,就對陸文夫說,拉阿炳的《二泉映月》,要換上特殊的“老弦”。“老弦”的弦線,不是尼龍的,相比平常的絲弦,要整整粗上一倍。
老強(qiáng)話講到一半,陸文夫向他豎起一只大拇指。
老強(qiáng)話還沒講完,陸文夫另一只大拇指,也舉到老強(qiáng)面前了。
陸文夫嘖嘖贊嘆:南京此行,不想得遇阿炳知音!
原來二十多年前,當(dāng)時22歲的陸文夫在蘇州做記者,偶爾聽到二胡曲《二泉映月》,“熱淚盈盈,夜不能眠”。陸文夫?qū)3谈盁o錫,踏雪訪阿炳,不料晚了一步,阿炳已駕鶴西去,只遇到阿炳的老伴董催弟。從那以后,陸文夫多次專程去無錫,探訪阿炳的左鄰右舍和熟人。因為《二泉映月》,陸文夫甚至專門拜師,學(xué)過拉二胡。
二十多年前,陸文夫就知道,阿炳拉的琴,是“老弦”。
二十多年過去,當(dāng)時市面上,根本尋覓不到“老弦”。老強(qiáng)本來是出個難題,“老弦”嘛,肯定找不到的。既然找不到,這個小陸也就算了。畢竟在招待所拉禁曲,搞不好要攤上大事。
董淼用了一個詞,“鉆頭覓縫”,說陸文夫當(dāng)年,為了聽《二泉映月》,竟然“鉆頭覓縫”,不知托的什么關(guān)系,跑到“江蘇省歌舞團(tuán)”的器材倉庫里,真被他找到了這種奇粗的“老弦”!
老強(qiáng)抖抖地接過“老弦”。
三人一起動手,床單、枕巾、毛巾、襪子,把窗縫、門縫,全都塞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老強(qiáng)戰(zhàn)戰(zhàn)兢兢拉起來,《二泉映月》凄婉而堅定的旋律,在那個壓抑的灰色年代,在一個小招待所密閉的空間里,靜靜地流淌開來,瞬間就沖垮現(xiàn)場三個人的情感堤岸 ……
陸文夫聽了一遍,還要再聽一遍,聽了兩遍,還要聽第三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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